28 028 有话慢慢说（1 / 1）
邱直匆匆赶来，一打帘子一昂头，便露出了一脸和煦如春风的笑，那笑容并不见得热情，却张驰有度，舒展得恰到好处。
如果这笑容放在卫卿卿或者真的孟离歌脸上，说不定便是倾绝众生，魅惑人心了，可是放在邱直这张脸上……唉。
邱直的五官并不是歪瓜裂枣，但因为脸型的问题，眼耳口鼻放在哪个位置都别扭。因为邱直的脸是扁的，像一口被压遍的锅。他头发浓密，胡子也浓密，饶是穿得金灿灿，却还是显得猥琐万分。
用卫卿卿的话来说就是，她从来没见过脸这么短的人。太短了。
邱直见到卫卿卿，先是一愣，像是被艳光扫中了，跟着，便合揖，作了一礼。
这时的笑，才渐渐真心实意起来。
他喜欢看美人，看见了就管不住心，哪怕这人和他一样是个男的。
邱直很客气，不像那两个不识相的绿衣小婢，只顾冲着卫卿卿抛媚眼，他的脸又遍又宽，两只眼睛遥遥相隔，随便一眼就能观六路乾坤，所以他向卫卿卿作揖的时候，也不忘向着年瑜点头。
只是眼睛落在钟影虹身上，神色才微微有些改变。
而钟影虹见着这张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紧了拳头。如若不是关心着白练齐的下落，她真是要一巴掌呼上去了。
邱直的脸和邱洵长得如出一辙。敢情也是一窝里出来的崽子。
钟影虹当年如果是输给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狐狸精，她兴许还能服气点。
往事不堪回首啊，她永远无法忘记的那一夜，推开别院厢房门看到的情景。
白花肉子滚作一团，油腻腻的满眼。
邱洵蜷在白练齐身子下，咧开了嘴朝她笑。
钟影虹对邱洵何止于恨，还掺杂着发自内心的恶心。
她当着白练齐的面，没有吐出来，自个儿回到家里，楞是吐了个天昏地暗，七晕八素。
钟影虹压根不敢把邱洵当成人来看，她宁愿安慰自己，麻痹自己，她不断地对自己说：“别慌，别生气，夫君一定是被那妖怪下了药，不然她那么丑，他怎么下得去嘴？跟邱洵这个贱|人滚在一起，与跟桌椅板凳无媒苟合又有什么区别？”她不想为难自己，于是很快也就原谅了夫君的越礼之行。可是她的夫君，却永远离开了她。
钟影虹望着邱直，禁不住咬牙格格响。
邱直看清钟影虹，也是悚然一惊，可当他看到钟影虹与“孟离歌”站在一处，举止亲密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即时收敛，他很快恢复了笑意，眼里的情绪也被恰到好处地掩盖过去。
他顿了顿，举步向卫卿卿走去，径自就走到了卫卿卿和钟影虹之间。
“孟公子，小可庶务繁忙，并无意怠慢贵客，失礼失礼。”他没再看钟影虹，似乎把她当成了空气。
“姓邱的！”钟影虹几乎是暴跳而起，却被立在对面的年瑜用眼神阻止了。那边厢，卫卿卿也回应似地露出了冷凉的笑容。
“是啊，邱老板贵人事忙，只拿了几壶破茶来打发在下，确实算不得怠慢，呵呵，照我说，更像是不把在下放在眼里罢。”卫卿卿脸上就写了两个字，找碴。赋明楼奉上的茶水并不便宜，更当不得一个“破”字，卫卿卿却有意不领这个情。
“孟公子说笑，以孟公子的阔绰，有什么茶会喝不到，是小可疏忽。”邱直刚开始并未将年瑜这样的白面书生放在眼里，直到察觉到他向钟影虹使眼神。钟影虹生性暴躁，头脑简单，却又好胜好强，当年白练齐都是费了一肚子劲才将她收服，没想到转眼三年多，她像变了性子似的，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附首贴耳起来。真是奇哉怪也。
邱直心生疑窦，不免又朝年瑜多看了两眼，冷不丁一张放大的冷脸隔阻了视线，卫卿卿竟冷冰冰地将面孔贴了上来。
“邱老板，不说茶的事，我们说正事，凌霄剑的事情，要怎么解决？在下是在刀光剑影里混饭吃的，万一手里的剑出了什以问题，我岂非一世英明尽毁？这样，我也不让邱老板吃太多了亏，这半座赋明楼，上下共四层，你分一半给我！”
卫卿卿手里没有剑，空白无凭说白话，分明是要敲诈，可是冲着大师兄的名头，竟无人敢作他想。邱直的脸色一变再变，竟也哑忍着这口闲气，没有立即开口拒绝。大师兄出手值一万七，一万七也就是在赋明楼买个小匕首的本事，这样狮子大开口，显然于理不合。但踏雪公子偏又是个从来不讲道理的，谁都知道他是做什么营生的，万一惹他不高兴，血洗赋明楼，又能怎样？
“孟公子真是说笑，我赋明楼卖出去的东西，一向童叟无欺，如果孟公子真是觉那凌霄剑不好，小可愿意以物易物，给孟公子换一把新的。”
邱直没想到会惹上这么个大魔头，上次孟离歌买剑并不是由他经手，早知道是这样，他把那剑扔进河里，也不会卖给这种煞星。
邱直抹了抹额上的汗，张着嘴喘粗气。
“孟离歌”还在笑，那冷冽优雅的笑意，看得他背脊发寒，更不消说“孟离歌”身后还有个死冤家死对头。当年三妹做下的那等丑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他以为一死万事销，既然白练齐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钟影虹这分明是请动“孟离歌”报仇来了。
可是钟影虹这徐娘半老的样子，凭什么能请动这尊大佛？邱直一边赔笑，一边认真打量起这位七绝门大小姐来。
华衣门因为白练齐的“死”在一夜之间消失，依附于华衣门的七绝门也跟着衰败下来，钟大小姐带走了华衣门大部分的财产，但这点财富比起赋明楼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的数量。男人行事，一为名，二为利，三为色。
孟离歌闻名天下，腰缠万贯，断不可能是为着这前面两样东西，难不成……
邱直眼中精光一闪，觑向卫卿卿含笑道：“赋明楼有三百多座分店，不可做不得总店的主，但要让出一两个分店也还是可以商量的，孟公子若不嫌弃，还请借一步说话。”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钟影虹一眼。
他转头去看钟影虹，自然就看不到另一侧的年瑜举着手和卫卿卿打哑谜。
年瑜本来只是想借卫卿卿的无理取闹逼乱邱直的阵脚，再由钟影虹旁敲侧击，借机问出点什么来，看来这一着是行不通了。
不过好在赋明楼的人武学修为都不怎么高，卫卿卿在这里，多少还有点威慑力，令他们不得乱来。
那么，将计就计？
年瑜和卫卿卿同时往楼上看了一眼，通过相互之间的眼神交流，确定了对方的心意。
两人都没发现，那不打不相识的默契，早已经令二人配合得严实合缝。
两人对赋明楼同样是充满好奇，现下便是邱直不出声，他们也会想办法去上头看个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