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盗取神器的邀请(1 / 1)
偏殿上,三尊坐在殿上,霓千丈气鼓鼓的坐在客位上,木樨跪在座下,低头不语。
「木樨,你到底怎么回事?」摩严最先发问道。
木樨迟疑了一下,坦然直言道:「非弟子有意怠慢,只是刚才在弟子对战过程中,有人……有人在弟子面前设了一道壁障。」
「壁障?」摩严惊道。
木樨点头:「是的。刚才对战过程中,不知道三尊和霓掌门是否注意到,霓漫天的剑招都被弹开了。弟子心里没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愿意继续打,故而落阵,绝非藐视蓬莱。」
「胡说!」霓千丈压根不信,「那七星负极阵上设了多少重结界防止作弊?谁有这么大本事能突破这些结界在你眼前设壁障?」
「是我设的壁障。」一个洪钟般的声音闯进殿来。
南灵仙尊大摇大摆走进来,到殿下对三尊微微拱手:「是我设的壁障,请三尊不要为难小木樨。」
木樨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果然就是这个老头子在这儿裹乱,真是不害死她不舒服斯基!
「仙尊,你这是什么意思?」霓千丈不干了。
南灵仙尊瞟一眼霓千丈,冷然道:「霓掌门,令爱在仙剑大会上招招都是狠招,木樨小丫头既然不愿意和令爱打,我也不能让令爱伤到她。」
「仙剑大会对战比试,既然要决胜负,落阵受伤都是在所难免的。她师父都没有出手,仙尊这是起的哪门子哄?」霓千丈无语。
「别人落阵受伤我管不着,我就是不想看到这小丫头受伤,」南灵仙尊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木樨不是先落阵了吗?令爱已经赢了啊,霓掌门这又是生的哪门子闲气呢?」
「你……」霓千丈被他噎住,愣了一会儿才找回逻辑,「仙剑大会靠的是实力取胜,讲求公平对战,这丫头当着众仙派的面将小女晾在半空中,这知道的,道是仙尊从中插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长留与我蓬莱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我蓬莱一向行得正走得直,如何能背这种黑锅?」
南灵仙尊冷冷讽刺道:「这『公平对战』四个字,从霓掌门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本尊意外呢。上次仙剑大会,为了夺魁用碧落剑伤人的弟子,想必霓掌门也肯定是不认识的!」
霓千丈哑然!他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一时竟反驳无言。
这南灵仙尊虽然人不常露面,戳人的短处倒是一把好手。
见二人相争不下,白子画缓缓开口劝道:「仙尊,霓掌门,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木樨是我长留弟子,还请二位回避,容我们内部讨论一下如何处置。」
霓千丈愤愤然哼了一声,拂袖走出大殿;南灵仙尊瞥他一眼,傲慢的看了看殿上三尊,眼神有威胁之色,随即转身离开。
「掌门师兄,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还有什么可讨论的?」见两人离开,笙箫默打破了沉默正言道。
「师弟,今年仙剑大会较往年规模更大,众仙派都看着。此事虽然情有可原,如此藐视比赛规则终归不妥,我建议还是小惩以服众。」摩严反对道。
笙箫默冷笑:「依师兄之言,木樨应该借着壁障,干脆将霓漫天从七星负极阵击落,才算妥了吗?」
「师弟,」摩严一时语塞,「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师兄、师弟,」白子画缓言道,「今年仙剑大会列仙都在,我确实不希望众仙派质疑仙剑大会的公正性,但这其中缘由无法为外人道,」他转而望向笙箫默,「师弟,这次只能委屈你的徒弟了。」
笙箫默听到白子画这么说,紧紧皱眉,神色复杂地看了木樨一眼,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长留弟子木樨,身为三尊徒弟,藐视仙剑大会,消极对战,有违公允,罚抄写长留门规五十遍,戒律阁思过。」白子画面无表情宣布道。
木樨缓缓俯身:「弟子领罪,多谢尊上!」
抬起头,对上笙箫默有些痛惜的目光,木樨给了他安慰般的一笑。
既有灵犀,不必多言。
抄写了五十遍门规,右手酸痛不已。木樨跟在戒律阁执事身后去了思静室。
思静室是长留戒律阁最轻的惩罚。犯了小错的弟子通常被罚思过,即在思静室内跪上一段时间。每个弟子根据所犯错误的程度不同,罚跪的时间从半个时辰到三天不等。戒律阁长老听了木樨的「罪过」,心里也明白,只罚思过一个时辰了事。
思静室光线昏暗,墙上是庄严肃穆的巨大獬豸浮雕,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潮气和木屑的味道,好像经年未曾晒过太阳的旧屋。室内几乎没有声响,零星的跪着几个弟子,只有更漏滴滴答答,空灵的有些恐怖。
木樨在这儿老老实实跪了一个时辰,终于有巡查的执事过来通知她离开。
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木樨揉了揉又痛又麻的膝盖,脚步虚浮,缓缓走出戒律阁。
不远处树下,一袭青衣慢慢显出身形,望着她清浅一笑。
心里担心,又为了避免引人注目,笙箫默隐去身形在这里等了她两个多时辰。看到她出来,总算是放下心来。
「师父!」木樨惊喜,踉跄着就要跑过去,无奈膝盖不给力,才跑了几步就不行了,站定捂住膝盖,冲着他龇牙咧嘴的笑。
笙箫默见状赶紧快步走上前,扶着她关切道:「还行吗?」
木樨吸一口气,赶紧站直了,霸气地挥挥手:「师父放心,我还活蹦乱跳的,」转而狡黠地笑笑,「师父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笙箫默不置可否的笑笑,故作无奈道:「没办法,为师自己的孽徒,只得自己领回家去。」
他自己的孽徒……
明明是责备的词,怎么被他说出来却像是爱嗔的殊荣?
木樨努力憋出一个心虚的表情,可怎么心里却温暖的如同三月春风吹过……
笙箫默随即祭出纯钧剑,走上去,向她伸出手:「好了,回去啦。」
木樨满足的一笑,自然的握住他的手走到剑上。
两人共乘一剑,飘然飞走。
长留已经好几年未曾下过这么大的雨。
木樨静静站在屋檐下,室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水如断线的珠帘垂在檐下。
白日在仙剑大会上的一幕如同新鲜的伤口浮在她眼前。花千骨与霓漫天对战,却在最后一刻痛下杀招,却被莫名的力量打落七星负极阵。白子画怒不可遏,飘然上前,当着全场列仙和几千弟子的面,重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转身拂袖而去。
果然,神哭,则天地同悲。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想必绝情殿的奇花异木,这一夜怕是都折煞枯死了。
笙箫默一大早就推开寝殿的门向外走,却被熟悉的声音唤住:「师父。」
他转身,看着木樨表情有些迟疑的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白瓷瓶,轻声道:「师父,千骨身体不好,这是一点止血的药,麻烦师父带给她吧。」
笙箫默虽然不解,还是接过来,点点头离开。
白子画这一巴掌,将一切推向了倒计时。
花千骨被白子画逐出师门,让她回茅山当掌门。临行前突然说希望和大家过最后一个生日,便邀请了当时一同入门的同届弟子,做了一大桌子菜请大家大吃大喝。
宴会上大家一样纵情高歌,却也百感交集。木樨却觉得食如嚼蜡,她看着花千骨,满心都是无上的苦涩。恐怕连花千骨自己,都无法预知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既然明天是千骨的生日,大家应该一起干一杯。」轻水笑的春意盎然,举起酒樽带头提议道。
花千骨看看众人笑的欣慰,可眼里却是不尽的悲色,她举起酒樽,满心诚恳:「你们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能和你们相识一场,是我花千骨此生最大的荣幸。这些年在长留度过了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家的。」仰头将酒干掉。
「干杯!千骨生日快乐!」大家一起笑着附和道。
分明是最后的告别……
木樨努力挤出一个笑,也和大家一起干杯将酒饮尽。却没注意到,有人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宴席结束,木樨缓缓往销魂殿走,却被一个白色身影拦住。
「朔风?」看到他带着面具的脸,木樨心下一沉。
朔风面无表情道:「我在这儿等你好一会儿了。」
「你有什么事吗?」木樨警觉。
「尊上的事情,你肯定也知道了吧?」朔风说的淡然,可却如同一击炸雷劈在她心上。
「你……你什么意思?」
「千骨已经找到了救他的办法,我以为,你愿意和我们一起。」
「和你们一起?」木樨大惊。他居然邀请她一起盗偷神器,他疯了吗?
「是的,我会和千骨一起做这件事。」朔风依然淡然,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为什么邀请我?」木樨眼神肃然。
「那天在演武场,我猜你已经知道了。能感知到这件事的人,都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无论是谁。」明明说着最惊天动地之事,语气却波澜不惊。
「我……我不会和你们去。」木樨干脆的拒绝。
朔风迟疑了一下:「……想不到你会拒绝。」
「这件事如此凶险,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涉这样的险境?你给我一个理由。」木樨满心疑惑,这么危险的事情,朔风为什么会邀请他?花千骨是神之身,朔风是炎水玉的缺块,按照预设的剧情,他们本就与神器脱不了干系。可她算什么人?去了那纯粹就是送死,为朋友两肋插刀可不是这个么插法。
朔风笑了一下,尽管在面具之下,他的笑看上去颇为奇怪:「木樨,其实你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对不对?」
木樨一惊:「不……不是的……」
「那你说说看,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朔风的目光藏在面具之后,却深不见底,几乎要将她看穿。
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她忽然如此害怕这个问题。
「我……」
朔风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轻轻舒了一口气,平静道:「算了,你不肯和我们去也没关系的,看来是我猜错了。你还有你自己的使命要完成,你的命运不在这一次。」
不在这一次?
他到底什么意思?!!!
「我们明晚会离开。再见了!」朔风飞身离开。
青白色的月光撒在长留海面,仿佛最圣洁的仪式。
木樨站在素阿剑之上,低低顿在海面之上,看着朔风和花千骨并肩飞来。
「你还是来了。」朔风淡淡一笑。
木樨郑重道:「对不起,千骨,朔风,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
言罢,她掏出一个瓷瓶:「这是红绡,播散出去能够抽取对方的灵力,五秒之内,敌人必倒地,」又掏出三枚雪白的珠子,「这是珍珠焰,是以烈酒和我自己的仙力混合而成,直接扔出去,方圆十丈之内将化为火海,没有活物可以生存,如果被人包围,可助你们脱困。不过,这东西杀伤力太大,还望慎重使用。」将两个东西放到他们手中,「这件事我会帮你们保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你居然送我们,还给我这些东西,我,我太意外了,」花千骨有些惊讶,不禁上前抱了她一下,「希望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木樨郁郁的点点头,忽然扶住花千骨的肩膀,死死盯着她:「千骨,你是不是一定要做这件事?」
「是。」花千骨眼神坚定。
「那好,」木樨咬咬牙,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做完了你想做的事情,记住,千万不要回来了!你想修仙也好,流浪也罢,反正走得远远的,找一个山清水秀、与世隔绝的地方,做什么都行,就是千万不要回长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好吗?」
「木樨,你在说什么?」花千骨看着她凛然的眼神,完全不明所以。
木樨深吸一口气,语气近乎威胁:「千骨,你应该很清楚,你做这件事会产生多么恐怖的后果?你以为你回来了是面对的是什么?!!!」
诛仙柱、销魂钉、断念剑、蛮荒、妖神……
别回来!千万不要回来!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遥远星球的那个三体人,对着希冀寻找宇宙文明的地球信号拼命大喊: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否则,便是毁天灭地的深渊……
脚下素阿剑忽然震了一下,一道紫光飘过她的身体,她仿佛被电光击中。
木樨心下一惊,它,是在警示她吗?
「木樨,我既然决定了,一定会去做,我不怕死,」花千骨决然道,转而安慰般的一笑,「你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我们这个计划很周全,只要我速战速决,将一切还原,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会知道,这世界上太多东西,比死还要可怕。
木樨看着她依然充满希望的脸,痛苦的攥紧了拳头。
「那,祝你们好运……」转身离开。
原来,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阻止不了。即使知道结局又如何?即使冒险来几乎将结局告诉她了又如何?不过还是眼睁睁看着罢了。
花千骨走后的第二天,笙箫默破天荒带她去了绝情殿。
桃花树下,那个窈窕的身影一袭紫衣,眉心一道水滴状的堕仙印记,眼角眉梢晕开一层妖冶的紫色,依然美丽高贵,却多了一份冷艳与邪气。
「紫熏上仙……」木樨有些恍惚。
虽然知道她定是受了花千骨所托,为白子画续命,可真的见到她,还是感到了物是人非的凄凉。
紫薰看到她,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纠正道:「我已成为堕仙,就不必如此称呼了,叫紫薰姐姐岂不自在些?」转而对着笙箫默道,「儒尊,这便是你说的帮手?」
笙箫默淡淡道:「现在知道这件事的,整个长留只有我们三个人了。紫薰仙子,你既然受千骨的托付,掌门师兄就交给你了。只是你实在不方便在绝情殿以外的地方露面,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让木樨帮你下殿就好。师兄那边,我会去应付。」转而对木樨道,「这几天恐怕你需要频繁出入绝情殿,千万小心。」
木樨心中一震,郑重的点点头。
紫薰了然一笑:「辛苦了。」
她不愧是她的理想型,即便经受了痛彻心服的绝望,依然美的惊心动魄,风月无边。
三个人分工协作,总算平静的过了两天。
可到了第三天上午,白子画突然开始严重吐血,全身毒气逆施。生命力如同退潮的海水,从他的身体里快速的褪去。
「不行,」紫薰摇摇头,「这样下去,子画怕撑不到花千骨回来!」紫薰看着神志不清的白子画,眼神决然,「儒尊,你我修为皆上乘,当此之计,只能以千骨的血和你我的功力使用强行续命之法了,虽然凶险,毕竟拖得一时算一时。」
笙箫默蹙眉,沉吟片刻,点点头:「好。」
紫薰转向木樨,郑重托付道:「木樨,麻烦你去外面守候,半个时辰之内,千万不可让任何人进来打搅,否则我们全都会没命的。拜托你了!」
木樨心下一沉,咬咬牙:「好,紫薰姐姐,师父,你们放心。」
缓缓退出去,轻轻关上门,转身跑下绝情殿。
通往绝情殿的必经之路中央有一个牌楼,算是制高点。木樨飞身藏在牌楼上远眺,不一会儿,却看到那个她最不想看到的身影负手远远朝这边走来。
心下大惊,她运气也太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