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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拉里
伽德将手中的餐盘放置在柳絮面前。他俯身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柳絮摇头。刚才的小插曲已经托拉里的福过去了。她没必要再说出来，惹伽德担忧。她叉起了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香甜软糯的口感，让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不愧是城主的宴会。这里的东西比外头的好吃百倍。
舞池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不多久，尤丽黛也离开了舞池。她在奥菲斯的注视下，登上了舞台中央。人群立时静了下来。
她扫了一圈会场，在看到笑着向她点头示意的柳絮后，放松不少。尤丽黛深呼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张开了口，婉转动听的歌曲在会场内回荡：
一缕幽笛
吹醒了谁的梦？
满目潇湘
只余空恨
怎奈，
炎凉，炎凉
不过飘零如草，
碾转轮回，
仍是笛声悠扬
悠扬笛声……
柳絮听着歌曲，喝着伽德端来的饮料，颇为享受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感慨没有多利姆，周围安静许多时，她的面前忽然多了一只手。她惊愕地抬头，却对上奥菲斯的湛蓝眸子。
“我能请您共舞么？”他笑道。
柳絮放下杯子，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很会跳。而且，我还找不到平衡。”她晃了晃自己的高跟鞋。
奥菲斯没有收回手。他说道：“没关系，你可以靠在我身上。而且。”他指了指自己在身后的舞台上歌唱的尤丽黛，“如果你我能在那里跳舞的话，尤丽黛会更加自信放松的。”
柳絮挑了挑眉，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这个理由，她可拒绝不了。
“可别到时候，嫌我踩你的脚。”她小声警告道。
奥菲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学柳絮小声回道：“我尽量。”
二人在伽德的注视下，步入了舞池。尤丽黛注意到了，歌声也变得更加温柔轻松。
奥菲斯撑着柳絮，两人缓缓绕着舞池跳了一圈。柳絮没想到，穿着高跟鞋和没穿着时跳舞的区别这么大。这么一圈下来，她都已经出了汗了。
奥菲斯体贴地将她带出舞池，送她回到伽德身旁。
伽德递给她一杯果汁，静静地注视她良久，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待柳絮脸上的潮红淡下去后，也将手放到了她的面前。
“主人，能和我共舞么？”伽德弯腰说道。
……你不是知道我的情况么？柳絮的嘴角不断抽搐。她才刚歇没多久，怎么又一个要她去跳舞的？
“主人可以靠在我身上。”伽德补充道。
很好，我连拒绝的理由都没了。柳絮叹气，感受着周围女性们的嫉妒的注视，然后万般不情愿地将手搭在伽德手上。二人走向舞池。
“伽德，为什么要找我跳舞？”柳絮靠在伽德身上，有些疑惑地问道。他明明看起来，最不想是会对她提出这种请求的人。
伽德抿了抿唇，只是带着柳絮划出一道弧度，没有回答。柳絮的后摆随着舞步不住翻转。伽德的银发也随着飞旋。人类的少女与精灵的骑士在舞池中不断回旋，竟交错成一幅美丽的画卷。奥菲斯在舞池旁看到这一幕，有些了然地笑笑。
柳絮眨了眨眼睛，余光却瞥见到尤丽黛走下了舞台。奥菲斯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迎她而去。柳絮连忙拍拍伽德的手，示意他带自己过去。她想知道，尤丽黛今晚的表现举止，究竟能不能打动奥菲斯的叔父。
伽德搂紧柳絮的腰，随着音乐慢慢靠近他们。
“我倒是没想到，一位渔家女居然会成长到这个地步。”奥菲斯的叔父手握一只晶莹的酒杯。他赞叹道：“奥菲斯的眼光很好。你会是一位不错的城主夫人。
尤丽黛的脸颊染上些许羞涩。她微微弯腰施礼道：“谢谢您的夸奖。”
奥菲斯在一旁露出放心的笑容。他对叔父低声说道：“那么您看，这事……”
“可以交给我。”叔父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有这么一位漂亮优雅的女儿，我的脸上也会增光不少。”
尤丽黛闻言，总算是放下一直提着的心。她注意到柳絮的视线，冲她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柳絮竖起了大拇指。她拍拍伽德，要他带自己出舞池。
“这下，我也算是放心了。”柳絮咬着蛋糕说道，“伽德，我们明天就离开吧。”眼下也没有其他的事了。她可以放心地去人族国度好好瞧瞧了。
伽德点点头，伸手递给柳絮一张纸巾。
会场中满是觥筹交错。柳絮边吃边打量着周围，却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拉里不在这里。
她站起身来，又环顾一圈，却依旧没有看到那抹青色的身影。她拽了拽伽德的衣服，小声说道：“你看到拉里了么？”
伽德也抬头四处找了找，却也摇头说道：“不，我没看到。”
难不成见到尤丽黛和奥菲斯在一起，他还是有些伤心？柳絮心想，或许他是出去透透气了也说不定？
柳絮没在意。她放下手中的盘子，准备也出去转转。在刚迈出一步后，她注意到，对面的阳台上，有着一个模糊的背影。大厅里的灯光只能照到阳台的一个角落。那里能隐隐看见一把尖刀。一把在柳絮梦里出现的尖刀。
她的心脏猛然一缩，忽然想起之前在拉里眼中看到的那一闪而过的藏青色。
不好！柳絮一把抓住了伽德的胳膊，身体微颤。拉里他还是没放弃！
“主人，怎么了？”伽德低头询问，却对上了柳絮惊慌的眸子。
“你去跟着奥菲斯。”她的语速飞快，带着莫名的慌张，“一定要寸步不离。”
伽德的眼睛闪了闪，他不能放柳絮一人独自待着。但是柳絮的神情太过急切。她说道：“求求你，一定要保护好奥菲斯。”
远处的奥菲斯还在和叔父谈话。尤丽黛似乎因为有些乏累，而转身出了门。
伽德微微迟疑一下，还是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主人请小心。”
柳絮来不及说谢谢。她勉强维持着平衡，走到了对面阳台上。那里早已空无一人。拉里和尖刀已经不知去向。柳絮四处查看，发现地面上滴着几滴血迹。每隔几步就会出现一次。她咬了咬牙，跟着血迹走了出去。
血迹顺着大厅外侧的楼梯蜿蜒到了上一楼层。柳絮逐渐脱离了众人的视野。她看了看脚上的鞋子，把它脱了下来，然后拎着高跟鞋，快步向血迹的尽头跑去。
拉里，你可别做傻事！柳絮在心中不停地祈祷。
因为宴会的缘故，城堡其他地方空无一人。偌大的地方，只能听见柳絮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尽管她疲累至极，气喘吁吁，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终于，在一楼的回廊上，柳絮看到了手握尖刀的拉里的背影。他挺直着脊背，慢慢地向前走去。
“拉里！”柳絮叫道。她俯下身，撑着膝盖不住地喘气道，“别、别伤害，奥菲、奥菲斯。”
拉里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他缓缓转过身来，青蓝色的眼睛已经变得如墨一般漆黑。
“为什么？”他仿佛梦呓般对柳絮问道：“难道连你也爱上他了？”
口胡！柳絮想破口大骂。但是肺活量不足的她只得深吸一口气，然后直起腰来，说道：“尤丽黛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你要是爱她，就该让她幸福。”
拉里沉默下来。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两行清泪。
“那么我呢？我的幸福又要由谁来给？”
柳絮一时语塞。她想了想，试图说服拉里，“你以后会遇到那个对的人。你的幸福会由她来给。”
拉里缓缓摇了摇头。他说道：“不会了。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了。”
他空洞的目光落在柳絮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一抹诡异的微笑。柳絮忽然感觉一丝寒意袭上了她的心头。
“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呢？”拉里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和伽德待在一起的话，就会很安全的啊。”
他一步一步走向柳絮。脸上的泪痕已然干涸。
柳絮想要逃跑。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她被那目光捕获，动弹不得。
“不追出来就会没事。不想阻止我就会没事。”拉里举起了尖刀，“你却偏偏不肯这么做。”
柳絮感觉到尖刀插入自己的腹腔，甚至能分辨出它擦过了自己哪几根骨头。她长大嘴想要呼喊出声，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像一只遗留在岸边的鱼，徒劳地张合着嘴巴。
“人鱼是用魅惑来捕捉猎物的。”拉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声音动听，却带着极致的残忍。“但她却是我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猎物。我不想放弃。你说，我该怎样才能得到她的心呢？”
柳絮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她想起了那个梦境中，拉里在血海中捧着的心脏。她震惊地看着拉里缓缓拔出插入她体内的刀，脸上带着阴暗的笑容。
鲜血顺着拔出的刀子喷涌而出。柳絮向后仰去。剧烈的疼痛没有夺取她思考的能力。她艰难地开口说道：“你爱她。你不能这么做。”
“呵。”拉里在黑暗中露出一丝寂寞又满足的微笑。他看着手中的刀，喃喃道：“但是，我想得到她。”
他的身影渐渐在回廊尽头消失。柳絮绝望地伸出手，却抓不到任何东西。她的眼前终于笼罩上了死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