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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教授课程
饭桌上，众人咬着糊了的炖菜，面色各异。
尤丽黛是欢愉，拉里是阴沉，伽德是面无表情，多利姆则是笑容僵掉。而柳絮依旧神色如常，淡定地吃着盘里的饭菜。
——又不是她愿意让厨房着火和被推到的。这些人的神情，与她何干？
午饭在诡异的寂静中走向了尾声。
柳絮放下叉子，扫视了一圈已经吃好的众人。她清清嗓子，说道：“各位，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拉里有些疑惑地看向柳絮。他很奇怪，她居然也会想找他帮忙。但是当视线落在身旁有些紧张的尤丽黛后，拉里明白了些什么。青蓝色的眼底划过一抹苦涩。
“小小姐，敬请吩咐。”多利姆扬起标志性的微笑，俏皮地眨着眼睛。
柳絮点头，说道：“我想请你们发挥自己所长，来帮助尤丽黛。”
桌上一片寂静。多利姆的眼中有着意料之中的神情。伽德的视线在柳絮与尤丽黛的身上轻轻滑过。拉里低头，正对上尤丽黛期盼的双眼。
拉里在那双眼睛中看到自己有些扭曲的面容。他连忙转过头，看向了柳絮。
“你想要做什么？”他的声音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是没有人注意这一点。
柳絮掰着手指，说道：“文学，礼仪，刺绣，声乐，舞蹈，绘画。我想请你们挑一门擅长的学科，来教授尤丽黛。”
“然后，在城主举办的下次宴会之前，把这位小姐，打造成一位真正的淑女。”柳絮的眼睛闪耀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这可是逆袭啊！多么励志的故事。她还是蛮想看看那群蛮横的贵族之流在失败后的狼狈样。肯定很爽。
“这应该来不及。”拉里有些反对，“那些贵族的课程不是你们能够教授的了的。你想让尤丽黛在宴会那天出丑么？”
“首先，是‘我们’，不是‘你们’。”柳絮摇着手指笑道：“如果要教授的话，我想，你这个尤丽黛最好的朋友，应该不会只是袖手旁观吧？”
柳絮微微突出‘最好的朋友’这几个字。果不其然，拉里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柳絮在心中叹息一声，又接着说道：“其次，如果什么都不做，尤丽黛才会真的出丑。你不会放弃那天的入场券的，对么？”柳絮看向了尤丽黛。
尤丽黛点头，眼中有着难以磨灭的坚定。“我答应了奥菲斯，就一定会去。决不让他孤身作战。”
柳絮点头，“很好，那么还有什么异议么？”
拉里闭了嘴。他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盘子，眼中有着不甘，有着为难，有着伤心，还有一丝细微的东西。柳絮看不懂那是什么。
“我教礼仪。”伽德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桌上短暂的沉默。他没有看向柳絮，也没有看向尤丽黛，只是端起了水杯，摇晃着里面的茶叶。
“精灵族的礼仪一向是各族间最优雅的。”多利姆在一旁笑道：“交给伽德就刚刚好。”
他微微偏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比较擅长舞蹈。这方面可以交给我。”
那么还剩下四个。柳絮的手指轻敲桌面，“文学还好说。大量的阅读可以迅速提升这块的数值，也能增长自身的气质。刺绣的话，也是需要大量的联系。那就只剩下声乐和绘画了。”
多利姆撑着下巴，笑弯了眉眼，“人鱼的歌声是最美妙的。声乐由拉里来，可以吧？”
拉里的眉毛抖了一下，回道：“当然没问题。”
当初就是他教会尤丽黛歌谣。这才让她有机会在奥菲斯的生日宴上充当歌姬，并惊艳四座。只是没想到，现在又要由他来教授她歌唱的技巧，然后登上奥菲斯的夫人宝座。
拉里的心在滴血。但是看到尤丽黛灿烂的笑容后，他还是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这像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他无法摆脱。
多利姆看向了柳絮，问道：“那么，小小姐来教绘画就行了吧？”
柳絮探究似的盯着多利姆的眼睛。为什么他的话说得好像早已知道自己擅长绘画？明明这是连阿黑都不知道的事情。
果然，只能用梦来解释了么？柳絮想。
接下来的几天，柳絮被恩准可以离开床铺了。虽然每天还是要经历一次喝药的折磨。但是好在，她开始逐渐产生了抗性，不会在咽下去之后，就感觉要死了一样。
“收腹，挺胸，抬头。”伽德清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尤丽黛站在屋中央，头上顶着一个碗，脚下迈着芭蕾般的步伐。她的身后，是同样造型的柳絮。相比于尤丽黛脸上得体的微笑，柳絮的脸可以扭曲得堪比《呐喊》了。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哪儿都有她的事？！
在当初分配好个人所带的课程后，多利姆笑眯眯地说道：
“不过，只有一个人上课，也是挺没有动力的。小小姐，你也一起吧？”
……WTF！柳絮在心里咆哮。然后她冷汗淋淋地看到了尤丽黛充满期盼的眼神：
“柳絮也一起的话，就太好了。”
于是，她的陪练生涯就拉开了帷幕。
看书什么的完全无压力。柳絮很喜欢看那些这里所谓的名著。通过那些，她能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历史人文等等重要的信息。刺绣也还算好。虽然柳絮之前只缝补过破损的衣物和书包。但是现在她可以保证，梦醒后，她可以直接去找一份副业了。十字绣都没有她厉害。
问题是，柳絮也要被迫一起接受的其他课程。声乐不解释，她是个十足的音痴。拉里也懒得搭理她。柳絮一般也只是坐在一旁闭目欣赏。而舞蹈的话，多利姆总愿意多和她进行共舞。于是四肢不协调的柳絮总是不小心绊住了脚，或是乱了步子，倒入多利姆的怀里。
“哎呀，小小姐能投怀送抱真的是很好呢。”多利姆接住了柳絮，然后笑眯眯地说道：“但是，再跳错的话，我就要惩罚小小姐了。”
最后的最后，总是以柳絮的右勾拳收尾。
至于伽德，他倒是这几人中，最适合当老师的。一丝不苟的作风和严厉的指导，确实让尤丽黛有了飞跃性的进步。
但是柳絮不行。淑女的步伐要轻且缓。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要有种可供欣赏的美感。柳絮觉得她这辈子都和这些无缘了。
“主人就请多站一会儿吧。尤丽黛可以休息了。”伽德微微蹙眉地看着不住摇晃的柳絮，下达了指令。
柳絮内心的悲伤逆流成河。
等到教授绘画时，柳絮的双腿抖得不像个样子。
再次重申一遍，她的体力不好。让她一下站立一个钟头，简直比军训还要变态！
“柳絮，你没事吧？”尤丽黛有些担忧地看着咬牙切齿的柳絮。
柳絮露出颇为狰狞的微笑，说道：“没事。我们先开始吧。”
话说，为什么没人来上她的绘画课？她一定会在这里好好‘回报’他们的！
在粗略的衬布下，摆放着两个装着水果的瓷盘。柳絮坐在一旁握着画笔，指导尤丽黛进行素描。
“我倒是没想到，柳絮你居然还懂得绘画。”尤丽黛笑道：“明明看起来很不像。”
柳絮白她一眼，手指着盘子的阴影处，说道：“这里太浓了，要淡些。好好观察光暗的组合。”
柳絮也知道自己不像是个能握画笔的人。凡是见她第一面的人，大多说她是一副精明的模样，最适合打理钱财。
柳絮也很喜欢钱。所以她打算在志愿表上填的第二个志愿，就是当会计。可以天天数钱，多好。
只是，从一本到大专，所有的志愿她都想好了填写什么专业，但这些专业里却没有一个和绘画有关。柳絮早就放弃画笔了，自父亲去世后。
虽然偶尔也会再随便画点什么解解闷，但是却也没放在心上。像这样指导别人作画，柳絮可是第一次。她连想都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粗略的构图在尤丽黛的笔下完成。她转头去看柳絮的，却发现对方早已画好，而且画得一模一样，简直如相片一般，栩栩如生。
“柳絮画得好棒啊！”尤丽黛惊叹道，“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
柳絮没有说话。这其实只是简单的素描，很容易学会。她虽然画得熟练，但是自由创作什么的，却是完全没辙。也许是因为想象力早就被她不知在什么时候给丢掉了也不一定。
外边的夕阳渐渐落下。晚饭后，便是拉里的声乐课程。这一次，他们是在海边上课。柳絮自然也要跟着过去。
灰色的大海连接着灰色的天空。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远处的灯火能够勉强带来几丝暖意。
柳絮不允许多利姆与伽德跟过来。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跑到大西北的音调。每次自己一开嗓，尤丽黛同情的眼神，和拉里堵住自己耳朵的双手都让她羞愧万分。她可不想再增加受难群体了。
远处有着什么在飞速靠向岸边。柳絮与尤丽黛盯着海面。不一会儿，青绿色的发从水底浮了出来。柳絮总觉得这很像是水草。但她没敢说出来。她怕拉里会再让她感受一次上次过海的服务。她会死的。
拉里依旧没有搭理柳絮。她也乐得清闲，坐在一旁数着天上的星星。
“逝去，回忆。时间在面前苍白无力。
无法改变的未来，终究敌不过那已发黄模糊的老照片。
也仅仅只是放在蚌的贝壳里，
阻止不了，命运的更替。
曾经的一切，都被无形的手抹去。
到底，谁是你的过客？你又是谁的一道风景？
不得而知。
于是，天亮后，仍旧无法回头地向前走去。”
轻吟的歌声伴随着海浪传入柳絮的耳中。意识被一点一点吞噬，柳絮的头埋在臂弯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尤丽黛没有注意到，拉里也没有注意到。直到重物落水的声响骤然响起，他们才发现柳絮早已不见了身影。
水面上，飘荡着一顶帽子。那是多利姆担心柳絮会冷，特意戴在她头上的。那上面有着保温的魔咒。
尤丽黛惊呼一声，便想下水。拉里眼神微暗，快她一步，一个转瞬间，他便也消失在这片黑色的海水之中。
海风拂过海面，带走了还飘散在空中的歌声。
“……仍旧无法回头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