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清明欲断魂(1 / 1)
“嘿!你见鬼啦?”
安妮回来后,文玲问她约会怎么样,她说“挺好”,洗澡、看电视都正常,但文玲总是觉得她不对劲,有点心不在焉、灵魂出窍。
“啊?什么?”安妮转头看着文玲,迷茫地问。
“诶!”文玲伸出双手堵住安妮的耳朵,不让她转头,“你告诉我,我们在看什么节目?”
安妮眨着迷糊的眼睛,好像听不懂她说的话一样。
“败给你了!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啊。”
“让我来猜猜,你不是高兴,‘金鱼’没做让你高兴的事,也不是不高兴,他也没做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们不就出去吃个饭吗?难道你发现你们的口味不同?你口味淡,是不是他口味太重啊?”
“不是。”
“那……他向你求婚啦?”
“不是。”
“他不会也向你坦白说他不育吧?”
安妮眨巴眨巴眼睛,文玲起劲了:“不会吧?他们家这么惨,一下出两个!诶,你不会也因为这个跟他提分手了吧?”
“哪里来的‘也’?又不是我要跟秋志分手!”安妮觉得委屈,不论是文玲,还是悠悠,连秋志的父母、甚至靳钰都以为是她嫌弃秋志,跟秋志提分手的吧!她再解释也没人信的。
“那他真的不育啊?”
“不知道。”
文玲看着好友,她不想说的事情再怎么逼问都没用!算了,反正安妮能够再为男人心神不宁,而不是想着去做什么“人工授精”?她就放心了,至于感情的事情,就让她自己琢磨吧。
“过几天就清明了,我没法陪你,你自己好好的啊。”
“嗯。”
每年清明,文玲都要回老家扫墓,而安妮呢?虽然她给父母立了衣冠冢,但她并不想去看那冰冷的石柱,她知道——石柱下空无一物。
清明节,浦江边。
每年有两天,清明节和十月三号,安妮是在江边度过的,与其相信公墓里虚空的石罐,安妮更愿意相信在水边,有她父母的气息。她沿着栏杆慢慢走着,4月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但在靠阴的江边,微风带着潮湿的凉气吹过来,还是有些冷的,安妮用手臂环住自己,想给自己一点温暖,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停下了。
秋志把凝望江面的脸转过来,看着安妮轻轻笑了。
“你好吗?”
安妮把脸转向江面,回答道:“好。”
两个人看着静无波澜的江面,吹着习习凉风,一时无语。
“昨天,小叔叔问我你今天一般会去哪里?我跟他说,你父母是在南海出事的。”
安妮转过头看他,不解。
“你猜,他现在会不会在南海的某个海边到处找你?”
“什么?”安妮皱眉,抓紧手提包,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秋志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安妮,好像在画素描一样,认真观察着每一个细节。良久,他“噗哧”一声笑了,说:“骗你的!”
安妮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不过,马上又紧张起来。
“他是今天早上问我的。”秋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现在可能在机场或是在飞机上!”
“你怎么能?你……”安妮想到靳钰因为担心她,急匆匆赶飞机的样子,瞬间恼起来。
秋志看着安妮一脸气愤的样子,心里钝痛,哽咽漫上喉咙,他努力压制,拉起嘴角,对安妮说:“你现在打电话过去,也许还拦得住他。”
安妮瞪大眼睛盯着他,抿着嘴唇,手越发用力地握紧包包,终于,她转身走开几步,颤抖着拿出手机,焦急地打给靳钰,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喂,安妮。”
接通了!安妮在心里祈祷他还没有到机场。
“你在哪里?”
“我,我在公墓给爸爸上坟,有什么事吗?”
安妮挑眉,刚想好让他不要去机场的话就这么噎在喉间,她回头瞪着秋志,又骗她!
“对比起,今天我……你见到……秋志了吗?他每年都不跟大家一起来公墓,是去找你了吧?”
安妮震惊,秋志每年都……怎么她都没发觉?
“记得有什么打电话给我,好吗?你今天打给我,是……原谅我了吗?”
安妮撇撇嘴,自从上次的事件后,他们就没有联系了。
“我有话跟你说。”
“现在吗?”
“不是,我下午会去看奶奶。”
“好,我等你。”
安妮挂了电话,走向秋志,秋志把目光从江面转向安妮。
“为什么?”
秋志把手□□口袋,没有回答安妮的问题,而是笑着说:“小叔叔是个好人,你跟他在一块儿会很幸福的。”他没有说的是:安妮,你心里已经有他了,过不了多久,那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他把她推给别人!
“你每年都来这里!”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嗯,不过,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安妮的眼圈红了,她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你既然……还放不下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领养,可以……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分手?”
“安妮,也许别的女人可以,但你不可以,你渴望孕育生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本就没有什么错,你只要勇敢去追就可以了!”
安妮眨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他怎么可以无私到抛弃她?
秋志也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有些话他永远都不会说:安妮,你拥有我、拥有了爱情,就是彻底放弃了做母亲的机会,而我们分手,你没有了我,虽然会痛苦一阵子,但你终究会找到另一个男人,找到爱情,然后拥有自己的孩子,而现在,痛苦也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医院里,奶奶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能吃点简单易消化的食物了,只是身上还插着两个排血泡的管子,管子连接着两个固定在床边的玻璃器皿。
“奶奶,对不起,现在才来看您。”
“能来就好,怎么?跟阿钰闹别扭啦?你跟奶奶说,奶奶替你教训他!”
安妮瞥了眼站在床另一边的靳钰,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又迅速错开了。
“去看你爸爸妈妈了吗?”
“看过了。”
奶奶还记得今天是清明节。
“阿钰,以后你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陪着安妮,她自己一个人该多难受啊!”
“奶奶,我一个人也没事的,靳钰还要去看爷爷的。”
“你爷爷有老大一家惦记着,缺了阿钰也没什么,你们另外找个机会去看他就行了,他不讲究的!都在同一天去看他,太闹腾了!分开来去才好呢,我每年清明啊,就都不去看他,你们都想不到他的时候啊,我才想他,他每天啊都有人惦记着,不闹也不冷清……”
奶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她和爷爷甜蜜了一生,若不是死亡,谁也分不开他们。
“你们要快点结婚,阿钰都这把年纪了,他……”
“妈,我还年轻呢!”
靳钰及时打断奶奶的话,不安地偷瞟安妮。
“奶奶,我跟他……我……”
安妮不知道是奶奶糊涂了,还是她真的不介意她和靳钰的事。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不都是个个有主意的吗?既然想好了,就跟着内心去走好了,哪有那么多顾虑?又不像当初的我们,长辈管着、组织管着、社会监督着,你们既然生在了好时代,该叛逆的时候就叛逆,该狂欢的时候就狂欢,那些个内疚啊、痛苦啊,来的时候就忍着,去的时候就放下……”
“奶奶……”
奶奶的一番话就像临门一脚,让踌躇不前、左顾右盼的安妮有勇气踏出内心的防线,她不纠结了,她不要固步自封,她要去防线之外的天地闯一闯,即使再次头破血流、血本无归,她也认了。
“怎么还叫‘奶奶’呢?”靳钰听着别扭极了,一定要让她改过来。
“嗯?”安妮看着奶奶,突然一下升了她的辈分,那句“阿姨”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奶奶慈爱地笑了,她不理会一脸便秘状的靳钰,伸出手,盖在安妮不安的手背上,说:“就叫‘奶奶’!从年龄上看,我怎么不是安妮的奶奶了?不知道是谁硬要降了自己的辈分!”
“妈,这……这像话吗?”靳钰一脸纠结。
“是谁先不像话的?”奶奶嫌弃地瞥了一眼这个小儿子,又温柔地对安妮说,“安妮啊,阿钰是我和你爷爷老来子,从小就被宠坏了,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什么都想要,得到了又不珍惜,你可要注意啊,别上了他的当!”
“妈,你说什么呢?我对安妮是认真的!”
靳钰可不想功亏一篑,好不容易安妮有点接受他的意思了,可不要因为这几句话又退缩了!
“我是说给你听呢!你都多大了,还整□□三暮四,没个定心!”
“您这是要冤枉死我了!我哪里向您说的那样了?”
“还狡辩!那你说,你都谈了几个女朋友了?”
“我……”
靳钰真是要急死了,这还是亲妈吗?她是帮倒忙的吧!
“你们都交往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结婚?再不结,我这把老骨头都看不到了!是不是秋志又欺负你了?你告诉奶奶……”
奶奶又糊涂了?刚才神智还清楚的很,怎么一秒钟就变了?安妮抬眸,用眼神询问靳钰,靳钰叹了一口气,不复刚才的紧张和焦虑,神情落寞……今天妈能保持清醒这么久,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是这些天最好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