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云岫(6)(1 / 1)
“我姑且信你一次,李重茂的命你不得取!”谢云流不再与李倓纠缠,转身欲走,却被李倓唤住。
“谢前辈若是担心皇叔祖,不如与我一同去见永王如何?”刚与谢云流比拼内力,李倓此时有些虚弱,说出的话没什么力量,却让已经快要走远的谢云流停下了脚步。
谢云流背对着李倓:“建宁王又在布什么局?”
“本王并未布局,只是想请谢前辈知道自己的好友到底要做什么而已。”李倓慨然回道,恐怕谢云流还不知道李重茂此次回到中原到底是在算计什么吧,若能利用谢云流牵制住李重茂,倒也能省了一些力气。
谢云流冷笑道:“他是老夫之挚友,不论做什么老夫都会支持他,建宁王不必费神思量。”
“谢前辈弟子之死当真是因我算计?谢前辈可曾问这位姑娘生前问清楚她到底为何会来到仙侣庭院内?本与永王毫无关系的一刀流频频出现在千岛湖又到底是何为?谢前辈于太原之时仗义出手,本王敬重谢前辈,但谢前辈偏听偏信,李倓弗忍前辈受挚友欺骗。”
“李倓!看在你是李重茂的小辈老夫不会对你出手,你若一再触怒老夫,休怪老夫残雪剑无情!”
巨大的怒意自谢云流身上散出袭向李倓,李倓此次不再躲避,他迎着谢云流的内力往前走了几步,又道:“谢前辈其实也是怀疑,不然又何须亲自来到此处?谢前辈若不便现身,不如隐在暗处如何?”
谢云流背脊高耸,半晌后,一阵低笑声传来,谢云流将怀中已死去多时的女弟子放下,解下女弟子腰间的佩剑我在手中,自言自语道:“桑原,你跟随我多年追求刀之最高境界,你之刀法已至臻化。只可惜,你未跟随一个好宗主,谢某一生重情,却毁于情义,远走东瀛,这么多年也未明白何为真正的情义。是我无法教你何为刀之义。也罢,我躲也好,不躲也好,有些事终究需要面对。”谢云流缓缓地站起身来,他仍旧背对着李倓与杨逸飞,只是已收敛起了慑人的寒意,他对李倓道,“不论李重茂目的如何,他的命谁也不能取!”
“李倓明白。”李倓暗自松了口气,又替谢云流惋惜,如若在当年他能与李重茂划清界线,也不至于落得一个弑师叛教的罪名,一代纯阳宫大弟子无法在中原武林立足,只得远走东瀛三十多年。
杨逸飞一直看着这一切,愁云再一次笼罩在他的脸上,他感觉这一次永王行宫之行恐怕又是出自于李倓之手。杨逸飞看着渐渐远去的谢云流,有些同情这个一生都被挚友利用的江湖传奇,他又看了一眼李倓,李倓嘴角边那一抹不经意的笑容落在了杨逸飞的眼中,杨逸飞忽然觉得自己与谢云流何其相似!他是该信李倓,还是……不信李倓?
不管信与不信,杨逸飞都无法从这场漩涡中脱身。当他与李倓赶到潜渊阁之时,李白、李复及李重茂等人皆已在场。
苏十三娘将李玚护在身后,李璘挡在苏十三娘与李重茂之间,李璘手中长剑剑柄指地,显然李璘并不想与李重茂动手。
“卑鄙……小人……”李玚呕出一口血,他的左肩处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肩甲已被鲜血染红,李玚怒目瞪着一派自若的李重茂,若不是有伤在身,恐怕他早已攻向李重茂。
李白与李复两人各站在李璘身边,李白一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之上时刻戒备着李重茂,李复合起折扇,亦防备李重茂出手。
“两位对我可是有所误会?”李重茂看了李复与李白一眼,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接着道,“我此来与两位目的相同,也是劝我这侄儿莫贪恋不可得的权势,而白白丢了性命。”
“殿下此来可不止这一个目的吧。”李白捋须而笑,他又怎会轻信李重茂冠冕堂皇的说法,更何况刚才之事李白见得分明,若非李白为护住江湖诸派弟子不与李玚再次冲突,李重茂又怎会偷袭李玚成功?
李重茂亦笑道:“太白先生说笑,如今狼牙军乱我大唐,此时永王再拥兵谋反,我大唐江山危矣,作为长辈,劝诫小辈以大局为重,难道也有错?”
“皇叔若是劝诫李璘,为何要出手伤我孩儿?”李璘再淡泊,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李重茂打伤,更何况李重茂到底是何目的,李璘清楚得很。若非他与李玚错信李重茂,准备拥兵自立,也不会走至众叛亲离的地步。
李重茂挑眉:“诸江湖侠士和太白先生连番劝诫襄阳王莫引火自焚,襄阳王却是不听,与诸江湖侠士动起手来,我见不得李唐皇室子弟如此胡作非为,出手教训一番,不为过吧。”
“你……”李玚气极,欲与李重茂辩驳,却因受伤颇重,胸口滞闷,再呕出一口血来。
李重茂毫不怜惜地看了一眼被苏十三娘护在身后的李玚,嘴边冷笑愈发明显:“好侄儿,听皇叔一句劝,这天下非是你这般云淡轻风之人可接手,不如将龙图卫交予皇叔我,你们一家人远遁江湖,待我取得天下,你这谋逆之罪我便算了如何?”
李璘与苏十三娘皆是一怔,原来李重茂算计的是他们的龙图卫。李白与李复也是一惊,他们以为李重茂此次重回中原乃是为复仇,不曾想他之野心亦是登上这至极之位。李白与李复相互打了个眼神,铿然一声龙吟,李白长剑出手,而李复的折扇也在同一时间刺向李重茂。
李重茂武功虽是不弱,但李白与李复两人近在咫尺又同时出手,李重茂格挡住一人却挡不住另一人,眼见李复的折扇就要击向自己之时,一道紫色剑光劈向李复的折扇,李复立时收手,折扇断为两半。
待众人看清来人,无不面露惊讶。
李重茂身边,李倓持紫极鸿蒙凛然而立,他冷峻的目光将在场众人一一扫过,而后李倓收起佩剑,嘴角边压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皇叔祖的胃口真大啊。”李倓的笑中带着慑人的寒意。
李重茂见李倓救下自己以为李倓是在相助,可刚才李倓那句话后,李重茂瞬间明白李倓并非是要救下自己。“你想做什么?”李重茂提防地看着李倓。
李倓却未回答李重茂,而是一步一步走向李璘,直到与李璘面对面后,李倓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永王叔一向洁身自好,定是受人蛊惑才会谋乱,此处有太白先生及长歌门门主在,永王叔只要指认是何人撺掇于你,圣人定会念及与永王叔的手足之情网开一面。”
“李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李重茂怒道。
李倓话中之意在场众人皆听得明白,永王大势已去,为求自保定然想要脱罪,李倓指了一个好路子给李璘,就看李璘用不用了。
李璘惶然地看向李倓,良久后他又看了一眼苏十三娘和被苏十三娘护在怀中的李玚,他的一念之差让妻子和孩子永远都要背上谋乱的罪名,如若接受李倓建议,或许凭他与肃宗的手足之情,至少不会与妻儿生离死别。
“永王叔决定得如何了?”李倓见李璘眼中氤氲褪去,换上了一抹亮色,心知李璘主意已定。
就在李璘将要点头之际,一直隐在暗中的谢云流忽然一跃而出持剑护在李重茂身后。“李倓,你说过不会取李重茂性命!”谢云流冷冷地看着将要围上来的江湖诸派弟子,区区数十人谢云流自不放在眼中,只是若李璘点头,李重茂就再也无法摆脱谋逆之身。谢云流心痛李重茂所作所为,但作为挚友,谢云流不希望看着李重茂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李倓看着被围住的李重茂与谢云流,又是一叹道:“本王岂会出尔反尔?”言罢,他对着诸位江湖侠士拱手道,“李重茂之事自有朝廷定论,诸位切莫因一时激愤而乱了朝廷理法,诸位就此收手可好?”
“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岂不是便宜他们?!”诸派子弟之中有不忿者说道。
李倓道:“永王为人证,亲笔上书圣人永王谋乱乃李重茂指使,若由圣人发落,李重茂还在大唐一日就永无立足之地。诸位还有疑议?”
李倓虽如此说,江湖侠士们却并不全然相信,他们询问李复与李白意见,两人异口同声说道李倓之言可信,众人这才分出一条道来让谢云流与李重茂离开。
李重茂恨恨地看着李倓,不曾想他反被李倓利用,不仅救了李倓一命,还被李倓算计得无法再在中原立足,李倓这一招借力打力当真是用得巧妙!
“李倓,别忘了你已死,李亨决不希望一个被自己赐死的人从地狱里爬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李重茂不甘心,他无法立足,李倓更是无法立足,这李唐的天下不属于他,不属于李璘,也一定不会属于李倓!
李倓扯起嘴角笑了起来,李重茂也与那些愚人一样,真以为他想坐那个位置么?就算掌握了天下江山,无法掌握所有人心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