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沉壑(4)(1 / 1)
李倓从长歌门回来后就搬回了自己的府邸,不再居住在张九龄故居,原在张九龄宅邸里伺候的下人要跟李倓去王府伺候,李倓婉言谢绝了诸人的好意,并叮嘱下人们继续再九龄公的宅邸里扫洒,工钱用度皆由建宁王府出。李倓搬回自己宅邸一是为了不再与长歌门有任何牵扯,二是建宁王府与太子府较近,便于与太子李亨联络。
李倓回到府邸的时候,拓跋双手里握着一盏风灯,只身一人站在门外,瑟缩着肩膀,见李倓出现,拓跋双清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喜悦,她提着风灯快步上前,替李倓照亮回府的道路。
接过拓跋双手中的风灯,李倓将手中的暖壶递给拓跋双,他见拓跋双衣衫单薄,解下身上的大氅给拓跋双披上:“你不是我府中的下人,若再有下次,我便罚本该做你这活的人!”他虽是这么说,终究还是没忍心丢下拓跋双,于是变成了他提着风灯替拓跋双引路。
拓跋双想脱下大氅还给李倓,她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子,哪里敢让建宁王如此照料,但她跟在李倓身边多年,自然也知李倓的话不容辩驳。拓跋双只得跟在李倓身边,随李倓走入府内。
灯火照耀下,拓跋双脸颊上飞上一抹红霞,她知道李倓对她无意,只因李倓答应过她的父亲要照料她,才会让她留在身边。但拓跋双自见到李倓的那一日起便爱上了李倓,纵然李倓知她心意不回应,她也无怨无悔。只要能在李倓身边,那就足够了。
“殿下用过饭了么?”拓跋双小声开口问道,她知道今天李倓前往凤栖楼,自李倓从长歌门回来后,李倓虽搬回了宅邸,但留在府内的时间并不多,甚至来不及好好吃一顿饭。今日凤栖楼的夜宴,李倓怕也没怎么吃。
若拓跋双不问,李倓倒也没在意肚中空空如也,李倓笑微微地道:“厨房还有什么饭菜么?”
“我温了些粳米粥,做了一些点心,王爷要用些么?”
“送我书房来吧。”李倓把风灯放回拓跋双手里,自己先走回了书房。
拓跋双端着吃食进来的时候,李倓正伏案疾书着什么,拓跋双见李倓眉头紧锁,很想伸手替李倓将眉头抚平,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李倓的眉梢就敛在了一起,好像是自他从吐蕃回来后就未再松开。不久前李倓自长歌门回来后,拓跋双发现就连李倓的脸色也沉了许多。
“殿下,请用膳。”拓跋双小心翼翼地将碗碟放在李倓案头,她偷偷瞟了一眼李倓正在书写的信纸,只瞧见的几个字便让她触目心惊——诛杨国忠,逼圣人退位!
李倓收起信纸,他见拓跋双目光自信纸上挪开,知晓拓跋双已将信纸上内容瞧见一二。李倓搁下毛笔,他未追究拓跋双的僭越,因为他知道拓跋双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你也下去休息吧。”李倓端起粥,对拓跋双说。夜已深,留拓跋双在书房并不妥当。
拓跋双欠了欠身,转过身往门外走了几步,随后又猛地转过身来,对李倓道:“也请殿下您早些休息。”
李倓一怔,拓跋双是个聪颖的女子,但在有些事情之上太过聪颖反而不好,李倓缓缓地放下喝了一半的粥,不经意地笑了一下:“你应该早知道,有些心思放在我身上并无用,何必白白在我身上浪费掉?这世上还有很多值得你托付的男人,唯独本王不是。”虽说这些话说给拓跋双听十分残酷,该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倓连与杨逸飞的感情都能决绝舍弃,何况是一个从来没有对她有异样感情的人?
“我知道殿下心中已经有一个人,我不奢求能成为殿下的什么人,可殿下,这条路走得孤独,您为何不找那人与您一齐分担呢?”
“一齐分担?”李倓揣摩着这四个字,然而这四个字并不是拓跋双说出来那般简单,李倓回拓跋双,“在你眼中本王是个懦弱的小儿么?”
拓跋双又一欠身道:“拓跋双并非此意,但殿下您对那人似乎格外牵挂,为何不与那人商谈呢?”
与杨逸飞商谈么?若是可以,他自然愿意,可惜……他所做的事情最不愿牵扯的人就是杨逸飞。道不同,不相为谋,古人说得无错。
“本王看上去像是格外牵挂他?”拓跋双的一句话让李倓心中一颤,他自己都不曾觉得对杨逸飞有多少牵挂,却被拓跋双看出来了么?
拓跋双点头:“殿下您不觉得么?您虽从未提起过他,但您的表情已经显露了出来。”
李倓下意识地抹了下自己的脸,原来这么明显?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拓跋双话已说完,她向着兀自出神的李倓欠了欠身,解下身上的大氅放在一旁,退出了李倓的书房。夜晚的寒意一层重过一层,拓跋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天宝十四年二月,杨国忠再次上书玄宗,安禄山有反心,玄宗不喜,杨国忠遂不再言。
这一月,李倓往来太子府颇为频繁,广平王李俶时常与李倓一同觐见李亨,而张良娣总伴随在李亨左右,李倓与李俶觐见完李亨后,李俶对李倓道:“这位张良娣真是深不可测。”
李倓随意一笑,张良娣入太子府已有四五年,如今俨然成为太子府最有权力的女人,不论是太子后宫,还是依附于太子的大臣皆对张良娣唯命是从。李倓冷眼旁观,张良娣野心勃勃,恐怕在除掉杨国忠与高力士之后,他还须戒备这个女人不会成为第二个武氏。
“眼下她还掀不起什么风浪,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安禄山,范阳那里最近似乎不太/安稳。”李俶虽与李倓不是一母同胞,但自小李俶对李沁与李倓姐弟颇为照顾,故而李倓对这位大哥也心存感激,只是他与安禄山联手之事不宜告知李俶。
李俶点头:“虽说杨国忠这几日进言圣人安禄山之想要造反,圣人却是不信,这位杨相国恐怕也不是关心我大唐天下才如此好心,他不过是忌惮安禄山权势过大,到时候若被安禄山击溃,他杨国忠积攒下来的权势也就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