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歌声里的故事（1 / 1）
很多事情想起来，便如潮涌般难止，休息在家，我开了CD机播老歌。
丹尼尔来找我，和我一起整理以前收藏的唱片。
“想不到你的收藏竟这么丰富”，他说。
“以前收集唱片，只是为了收藏这些歌，”我忽然感慨道: “现在才发觉，是为了在心底留存那些有过的，却不再的时光。”
“我懂，在歌声中慢慢涌现出的回忆，”丹尼尔指着一张CD上的歌名，凑上来，忽问: “那么这首歌呢，我想知道它的故事，那些让你记怀至今的事。”
我看他一眼,摇头：“你不该这么好奇，总是把我当故事书看。”
“《后来的我们》，”丹尼尔念着歌名，笑道：“你知道吗？你的表情太吸引，让我想要听下去，这歌声里的故事。告诉我，到了明天，你我都不会再记得。”
我盯着他看：“也对，你不像有这么好记性人。”
“念国中的时候，意气风发地与男生比理科成绩。都说到了后阶段，男生普遍比女生聪明，可我偏偏不信邪……
他是坐在我前面的男生，经常一起讨论数理化科。自然，他比我学得好太多，我从他那儿也学到许多。时间久了，便有了流言蜚语。幸好我们都是淡漠的人，话传得也就有些牵强，可是始终不散。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他，那么不费气力就解决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而且解法又总是很特别，简单易懂。现在恍然，回忆里的，失去了的，总是特别好。”
“后来呢？”
“可能就是这样，心里多了一种牵系，淡淡的，却很隐触。你不知道吧！加试的时候，班上只有我一个女生敢选物理。他很高兴地说，我们又可以在一个班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到最后，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
“怕放弃，”我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想，其实我已经选择放弃了。”
丹尼尔若有所悟：“开始就放弃比半途而废要好，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羁绊。”
我不做声，心想：丹尼尔真是个明白人。
“其实，我是个宁愿逃避的人。坦言说，我怕以后跟不上他，又不想被他看到我丧气的样子。”
“人都是在逃不掉了才去面对，算不上勇敢。”丹尼尔说。
“那天以后，我们便行同陌路。别的同学见面还会打招呼，我们则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食堂，图书馆，停车场，还有楼梯间。一直遇见，却从不说话，甚至多看一眼也不会。有的时候，我望着他，心里只想，希望他能走过来和我说上一句话，哪怕是‘好吗？’我也会很快乐的。可是，从来没有。
后来，渐渐地想通，为什么不是我先走过去和他说话呢？信许他倒是与我一般想法的。”
丹尼尔隔了很久说：“米俏，你是个太明白不过的人。”
“因而特别不快乐？”我反问。
这回轮到他不做声了。
“回忆虽好，但毕竟不能重来一遍，”我长长地叹一口气：“往事过去了恍如隔世，你记得他，而他早忘了你，却是另一番凄凉。”
“不，他想必是在意的，仍然会记得你的。”丹尼尔抬头说。
“记得，记得我做什么？”
“同你不经意想起他一样，偶然想起。”
“不，不，”我大笑说：“我们早已是陌人，当初尚如此，现在又何必？”
他说：“那时心里放不开的，现在想来都散淡了。”
“既散淡了，还剩什么？”我答得快意。
然这话仿佛对他说，又仿佛对我自己说。
“人们都希望被记住，也希望被想起。” 丹尼尔认真道：“这或者不算牵挂，但那种萦系却叫人悸动。”
“也是，人们都寂寞。”我忽然看着丹尼尔，说：“倘若可以选择，我会希望他是你。”
“那就请相信，我们都会记得你，于内心深底。”
“不，别记得。”我忙摆手。
“为什么？”
“挺累的，真的。”
丹尼尔和我听了一个下午的歌，就着阳光，我煮了咖啡，他去楼下的甜品店买了栗子蛋糕。
其实，我很少吃甜食，但看着他拿着蛋糕，伴随着咖啡香，我觉得很温暖。
我们坐在阳台上，他和我讲牛津校园里的鸢尾花圃。
他的声音，让我一瞬间错觉，像叶芝的诗，而我好像闻到了花香。
季少堂只在元旦前夕发来短信，客气地祝我圣诞新年快乐，健康无忧，仿佛之前我们的不快没有发生过。其实，我也不记得我为了什么在生他的气，亦或者，我只是恨他，永远理智到不会纵容我。隔了一天，我才回他，the same to you。
晚上，丹尼尔又来约我去百乐门跳舞，和我想象得不一样，那里更像教老年人跳舞的健康俱乐部。
“也只有你这样的闲人，”我惊讶：“才能发觉如此绝妙的好地方。”
“仔细听，”丹尼尔做了个嘘的动作。
我才发现，这里放怀旧的粤语情歌，每一首都让我耳熟能详。
丹尼尔请我下舞池跳舞，我有些不好意思，旁边的老太太用鼓励的眼光看着我。
“你的眼光不错，”她用英语对丹尼尔说：“她很漂亮。”
“在我眼里，你还是如她这个年纪般年轻漂亮，”老先生深情款款地伸出邀请的手。
老太太乐滋滋地去了。
“莫要让我等到这个年纪，”丹尼尔佯作苦状：“才答应与我跳舞。”
我笑得差点捶他。
“谢谢你，”我挽着他的肩膀，“你初来上海，我没怎么带你逛玩。反而是你，一直陪我。我有预感，你走后，我定会非常想念你。”
“那就来英国看我，”他搂着我的腰，“或者此刻吻我，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