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1 / 1)
蒋言灵回甜品店,嘉怡已经到了。她在和程施讨价还价,让她借她抄寒假作业。
看到蒋言灵回来,程施像发掘救星一样:“为什么不抄灵灵的?”
“她正确率太高,我怕被怀疑。”
程施头疼的说:“你能写寒假作业已经够引起怀疑了。”
嘉怡说:“我已经够倒霉了,你们还要气我。”
今天和国兴一起去游乐场玩,嘉怡说太幼稚了,不想去,但最后还是和国兴妥协了。
“你猜我看到什么?我看到张文彬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嘉怡提高音量,“在玩碰碰车!”
蒋言灵呆若木鸡,缓冲过后说:“说不定是他妹妹。”
“你会亲你妹妹的嘴巴吗?”
“不会,”她秒答,“他发现你了吗?”
“他看到了我跟国兴,还走过来打招呼,”嘉怡气馁,“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个人渣。”程施适当补充。
“我不打算和国兴分手了,有的男人注定不属于你。”嘉怡无力地说。
但嘉怡依旧瞒着国兴与他见面,她确实喜欢张文彬,他的邀约她无法拒绝。抛弃你来我往的那套追逐游戏,喜欢便是喜欢,哪来那么多猜忌担忧。
嘉怡说:“他女朋友是他的师妹,那个女生把他倒追到手的,但张文彬是在追我,我们身价不一样。”
蒋言灵问:“他喜欢那个女孩吗?”
嘉怡说:“不喜欢,但是那个女的很有钱,他需要这笔钱帮他铺影星路。”
在蒋言灵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出卖色相、骗女人钱的花花公子,周转于女人之间。他能同时和两个女人交往,保不准有第三个、第四个,但在嘉怡眼里那是坏男人的魅力,况且这个男人还是主动追求她,让她感觉与其他女人不同。
蒋言灵说:“你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嘉怡说:“他爱的女人也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蒋言灵无言以对,她没有立场对嘉怡的爱情指责。嘉怡见蒋言灵眉头紧锁,安慰她说:“我和张文彬没有上床。”
蒋言灵失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傻瓜嘉怡。”
“过几日陪我去看电影吧,我二哥那里有原片。”
因为是还未上映的电影,一般的影院没有片源,嘉怡二哥约的是几个熟人好友,去学生自己办的实验影院观看。
嘉怡和蒋言灵率先到场,几个电影系的学生已经凑齐。二哥挑了一个醒目的位置招呼她们坐下,陆陆续续大学电影系的元老也到场了,蒋言灵发现张文彬进来,眼前一亮。
他毕竟是男演员,在普通男生之间可谓鹤立鸡群,他被嘉怡二哥引到前排的好位置,刚好在蒋言灵前面。嘉怡离开座位坐到了前排,对蒋言灵说:“暂时的,快开映我就坐回来。”
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蒋言灵百无聊赖,东瞧瞧西看看,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周围的学生都在讨论镜头或者后期,其中有部分武打片,有位学长样的人物还“一二三四”列出了纰误和弊端,武打也有流派,在他们眼里,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商业片。
蒋言灵还暗自期待这样的场合,是否会遇到片场里一晃而过的漂亮姐姐,她演男主角的妹妹,是个悲惨人物。意料之中,直到最后她都没出现,但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出,她是个模特,舞蹈系在读,正职并不是演电影。
她没出现让蒋言灵不能不说有点失望,但另一个女的出现可说令嘉怡绝望。
她刚进场就引起不小的轰动,蒋言灵听到哥哥们都叫她Ella,她不予回应,自然而然地走到前排。蒋言灵察觉来者不善,拍拍嘉怡让她回来,谁知嘉怡坐到了最后,直到Ella走到张文彬面前。
张文彬正在和嘉怡谈笑风生,看到来的是他女朋友,便让她坐到自己的左手边。
Ella说:“这个妹妹是谁?我更习惯坐你右边。”
这下蒋言灵才看清Ella的长相,凭她的外貌完全不需要金钱去限制爱情,嘉怡也被咄咄逼人的气势震吓,张文彬站起来说:“同学的妹妹,算是我的影迷。”
Ella微笑着说:“是吗?谢谢你的捧场,不过电影要开始了,麻烦坐回自己的位置吧?”
嘉怡站起身说:“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了,希望哥哥的电影大卖!”
听嘉怡说出“大嫂”两个字,Ella的表情明显不善,此时二哥突然说:“欢迎各位观众落座捧场!电影马上开始!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
张文彬身上散发出书生气息,朝后排打招呼。
二哥说:“旁边那位美女就是我们影方的投资人之一!……”
Ella保持笑容,温柔地拉着张文彬的胳膊,嘉怡回到蒋言灵身边,与Ella对视了半秒。
蒋言灵闻到了火药气息。
作为主持人的二哥逐一介绍了出场的年轻面孔,很多都是电影系走出去的学生,算是新老学生的一次会面。介绍完毕影片正式开始,蒋言灵并未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嘉怡也没有。
如果视线有能量,Ella的后脑勺几乎要被嘉怡盯出洞了。
她的前面正好是那个女人的脑袋,此刻正靠在张文彬的肩上,两人亲密咬耳朵的姿态被尽收眼底,蒋言灵安慰似地捏捏她的手掌,担心她会冲动将饮料浇到Ella头上。
放映结束后有不少人找Ella攀谈,大多是希望被发掘的年轻导演或编剧。嘉怡和张文彬有了短暂的会面时间,在蒋言灵眼里,年轻貌美又大气的嘉怡显然比略显富贵的Ella更适合这个书生气的男人。
说到书生气,从那以后蒋言灵不再敢轻信文质彬彬的男人,他们的皮囊写着“我是好人”,内里却包裹着与斯文不相符的野心。
两人都明白,张文彬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他需要Ella这棵大树的扶持,Ella也正因为吃透他这一点,才视嘉怡这类花花草草如开胃小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张文彬更需要讨好他的伯乐。
两人短暂见面后,嘉怡的表情很是失落。
这对嘉怡是一次沉痛的打击,蒋言灵发现她又过上了日夜颠倒的日子。蒋言灵凑她说:“《陌路之花》在影院上映了,要不要一起再去看看?”
嘉怡回绝,瞒着她和国兴那帮人买醉去了。
很快到了四月,蒋言灵记忆中那部电影要上映了。下午她独自一人去了电影院,买了全场最后排的位置,一个人看完了熟悉的画面。但是画质比冬箐的盗录盘好不到哪里去,后来她才知道正式上映的日子应该是八月份,她是花了电影票的钱,又看了一次老板盗录的电影。
当You never can tell 的旋律响起,米亚和小背头应声起舞时,如此欢快的场面博得全场笑声,但她却哭得泪流满面。她的恋慕之人在离别的前夕给了她一丝希望,从此销声匿迹了。她若要联络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能唯独让她苦苦思恋?
她也有在想我吗?蒋言灵咬着下唇,试图将抽泣声止住。
电影散场,她无声地看荧幕上飞逝而过的名单,直到片尾。
监督员打着手电才发现她,好心的领她出去。
“你是我遇到第一个看这部片子看哭的人,”他说,“你还不到十八岁吧。”
“不是这个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
“只是来影院找个隐蔽的地方哭?这个年纪,我猜,是不是因为失恋?”
蒋言灵不语,她甚至还没恋呢。
“谢谢你的关心,我先走了。”
“啊,有空再来。”
她到甜品站买了个甜筒,甜食会令人心情愉悦,但她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冬箐原来的寓所,她的旧公寓亮着灯,窗外挂的是男人女人的衣裤,花色鲜明缭乱,看似是个品味很差的住户。但是底衣底裤穿在里面又能给谁看呢?恐怕只有嘉怡才对胸罩内裤要求多多吧。
穿差劲的胸罩让人直觉她是个连自己都不愿意取悦的人,蒋言灵神经质地拉开衣服看,自己的胸罩水平还停留在小学毕业。
看来我也是个糟糕的女生,她没来由地想。
楼下的酒吧人声鼎沸,早春应是很静谧的季节,但在这条街完全没有静谧的氛围,隔不远就是菜场大妈讨价还价,这边又是年轻人花天酒地的夜场。两种不同的生活在一地冲撞,莫名和谐。她站在酒吧门口,里面的世界黑色而神秘,将她吸了进去。
蒋言灵没估算过自己的酒量,今天暂且小试牛刀。
她在吧台边坐下,酒保过来看她一眼,说:“妹妹,我建议你喝果汁。”
她笑着说:“你叫我什么?妹妹?”
酒保说:“有规定,未成年不可以饮酒。”
她说:“是你买单还是我买单?你替我买单,就按你的规矩来。”
酒保一愣,笑着问她:“想喝点什么?冰啤?”
她翘翘桌板,说:“冰啤。”
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酒保被她应付走,多亏了平日里嘉怡的“谆谆教诲”,很快酒保拿着调酒器过来,煞有介事地甩来甩去。蒋言灵笑了,说:“美女,你们啤酒也要调啊?”
酒保说:“现在是按我的规矩来。”
蒋言灵乐了,那纸条写了串嘉怡的号码,递给她说:“如果我喝醉了,打给她,让她来接我。”
酒保停下,问:“你男朋友?这报复的方法太差劲了。”
蒋言灵说:“不是,你照打就是。”
说完,她拿回来添上了嘉怡的名字。
酒保兑完啤酒递过来,说:“你是失恋了,还是只想来寻欢作乐?”
“我脸上写着失恋?全世界都问我是不是失恋。”
“不是失恋,为什么来酒吧?”
蒋言灵狡黠一笑,说:“我来测测酒量。”
“酒量是虚假的,”酒保耸肩,说:“有人拿红酒测,有人拿洋酒测,你拿啤酒测,真狡猾。”
“为什么狡猾?”
“失意的人喝闷酒,和爽快地喝欢酒的酒量不一样。如果你是失恋,那便是失恋的酒量,”酒保递给她一块方糖,说:“失恋的酒量都很小。”
“饮酒消愁,酒量怎会小?”
“失恋的人要的是喝醉的结果,而不是喝醉的过程,没喝之前,便已醉了三分了。”
蒋言灵哈哈大笑,说:“你们做酒保的要求,是不是必须体会一次肝肠寸断的爱情?”
“我只是个传声筒,被客人开导,又开导客人。”
蒋言灵很严肃地问她:“你相信缘分吗?”
酒保没有应答,而是静静地擦酒杯。
蒋言灵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酒保说:“这句话是故事的开头,无论我相不相信,你都要给我讲个故事。”
她接着说:“我在等你的故事。”
蒋言灵嗤笑,说:“你赢了。”
半杯啤酒下肚,她的脑子已有些许眩晕。空腹饮酒易醉,她没有经验。桌上放着一块方糖,她干脆地将她丢进酒杯里,说:“这块糖有什么用?”
“我怕你故事说的难过,吃完这个能开心点。”
蒋言灵低头猛笑,这不正是自己的所想的吗?
陆陆续续又有客人进来,有趣的酒保离开了。随着夜色渐深,来的人越来越多,酒吧的音量也越来越大。她情不自禁地随着迪士高的音乐摆动起来,脑子里想的是电影里米亚和小背头的步伐。
舞池传来响动,她回头一看,很多客人围在一堆看热闹,无非是有只狗钻进来了吧。她喝完剩下的啤酒,将钱压在杯子下面,随着人流也凑过去看。
出乎意料,人群中为首的她认识,正是国兴。这个人每每出现都令她紧张,他让她想起阿发的死,他和阿发是一类人,后者让真心更坚强,而他可能会摧垮嘉怡。
蒋言灵赶紧拨开人群一探究竟,原来是有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险些被地上的人绊倒,摔在另一个人身上,那瞬间她却看清了那人脚上的鞋子。那双鞋子在她眼前无尽地放大,直到她被酒精催热的鲜血将近冷却。
蒋言灵大吼:“快!快把她带到空旷的地方!你们都散开!”
她失声尖叫,蹲在地上的男人回头,发现是蒋言灵,嘶哑的喉咙说不出话。
“动起来啊!快啊!”
她一脚踢在国兴的背上,男生们才开始慌慌忙忙抬人。蒋言灵死死盯着那人煞白的脸,口中不停地念道:“嘉怡……醒醒啊……嘉怡!”
国兴将她放到开放隔间的沙发上,手忙脚乱,问蒋言灵该怎么办。
“快打999……然后……然后……”
国兴飞奔去柜台打电话,其他人都围在旁边看热闹。
她腿软,往后退了两步,摔倒在桌上,酒瓶被推倒里面的液体倾洒一地,坐在冰凉的桌上说不出话,酒水将她的裤子衣摆完全打湿了,却浑然不觉。
原本……原本嘉怡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会晕倒……
她跪在地上,趴在嘉怡耳边喊她名字,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嘉怡……醒醒啊……嘉怡!”她边擦着眼泪,边喊:“黄嘉怡!我让你醒醒!你快点醒来啊……呜……”
嘉怡依旧紧闭着双眼,她灵动的表情,她盎然的笑意,她脆响的声色如今化作一张静谧的脸,安静地如同睡过去。这种安静让蒋言灵害怕,她从未有过让她突然跳起来、调皮地说“骗你的!被我吓到了吧!”的渴望,身边的人突然让开一条道,国兴带着一帮医护人员赶进来。
蒋言灵双腿无力,跪在地上起不来。国兴将她拉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嘉怡被救护人员抬上救护车。这段时间的气氛是凝重的,她掐着胸口,呼吸也变得困难。有关阿发的记忆一点点渗透进来,她分明记得听见真心出事的那瞬间,想到了阿发头破血流倒在山道上,想到真心将阿发的骨灰埋在树下,想到梦里他们成亲的画面。
不……不能想这些……嘉怡一定会好起来的……
国兴跟着救护员去了室外,蒋言灵强撑着跟上去,外面被交替的红蓝警示灯充斥,一股可怖肃杀的气息。心电仪发出冰冷的质感声音,她听到静脉推注的剂量不断增大……心脏起搏器的电击声屡次响起……
最后是锡箔纸罩上了嘉怡安详的脸,结束了白色恐怖的梦。
蒋言灵看到里面的人被裹袋,拉链拉到顶部,那一刻她晕了过去。
她仿佛听到了嘉怡的抱怨,看到了她鬼马精灵的笑,说她还会回来。
坚守吧台的酒保看到这一幕,颤抖着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
“请问是嘉怡吗?你的朋友晕倒了……是个女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