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1 / 1）
周珉一下飞机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到了事务所里，提着箱子像一阵风一样穿过格子间，直直走进徐科的办公室里。紧接着一阵乒乓声，似乎有东西纷纷摔落地面。
林梓润赶到办公室门口，只见徐科斜歪在桌子上，嘴角渐渐显出淤青的颜色。地上散了一地的文件和杂物，还有一个摔破了的杯子。周珉一脸怒意地站在一旁，旅行箱歪倒在一边。她赶忙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免得其他同事窥视。
“徐科，你这混蛋。蔡老板是什么人，他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让林梓润陪着你去应酬，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你凭什么打我？”徐科捂着红肿的嘴角，瞪着浑圆的眼睛看着他。
周珉满面通红，眉头紧锁，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他们相识七年，他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他真的做错了？林梓润是他们的员工，他当然不会卖了这个小姑娘，整个应酬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这周珉究竟在发什么疯？即使后来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结果来看林梓润这女孩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我今天就要狠狠地打你一顿，打到你脑子清醒了为止。”
徐科从桌子上跳了起来，退到书架子前，“周珉，你再这样，咱们散伙！”
林梓润赶忙拉住怒火中烧的周珉。
“老大，别冲动。”
周珉低头看着她，语气异常的激动，“小润，今天我非得替你教训他一顿。”
徐科贼溜溜的眼睛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改狼狈的模样，突然就转变了语气，直起身子抱着手臂说，“我就奇怪了，我只不过是早上在电话里同你抱怨了一句，你下午就飞回来教训我。难道你和林梓润这小丫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周珉皱着眉头，满脸不悦，但好歹没有了刚才那般兽性。徐科见状继续说，“昨天讯杭公司的安晨跑过来替她说话，今天你又为了维护她不惜和我这个同甘共苦的兄弟拳脚相加，看来梓润，”他望向站在一旁的林梓润说，“你挺有一套的。”
周珉微微一怔，“安晨？”
徐科见他中了下怀，乐得笑出了声，“他可是特地跑来给我们送了一个四千万的大单子，还拒绝了我的邀请，反倒请我们的林梓润小姑娘吃了个午饭。”
周珉低头看了看林梓润，她只是低着头没说话。
“既然你们打完了，我就先出去了。” 林梓润说着，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撇眼神让他感觉无比的陌生。他尚未反应过来，她已经推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周珉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夜幕降临，同事们纷纷下班回家，林梓润坐在逐渐寒冷的格子间里瑟瑟发抖，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半了。起身去茶水间泡了一杯热咖啡，捧在手里。咖啡的热气扑在脸上。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周珉送上一杯，他爱喝双倍奶精不加糖的咖啡。
正想着，她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声响，探头望去只见徐科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嘴角还留着淤青。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穿外套，步履匆匆地走出了公司，想必又是急着去见哪个大客户。
这下，整个事务所里只剩下她和周珉两个人了。换了以前，她会跑去敲他的门，和他贫嘴几句。可现在，她望着那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止步不前。
回想起下午的场景尚且心有余悸。她第一次看见周珉发那么大的火。他的眼睛通红，力气大得惊人，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徐科撕成碎片。
突然，周珉办公室的灯灭了。他推门出来，望了一眼她的办公桌，然后径直朝着茶水间走了过来。见她在喝咖啡，动作略带粗鲁地夺过她手中的杯子。
“空腹喝什么咖啡？”他搂了一下她的肩头，笑容有些生硬，“走，我们去吃饭。”
林梓润坐在副驾座上，摸不清周珉的心思。她用眼睛的余光窥视他的表情，可他藏得太深，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看什么？”他侧了侧头，笑着问她。
“没什么。”她收回视线，顿了顿说，“老大，你今天真的生气了。”
他轻哼了一声。
“同事们都看见了。”
“合伙老板之间偶尔吵吵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何况，徐科这次过分了。”
“应酬的事情，是我自己同意的。”她明知他不想谈论这件事情，却依旧故意挑起。
周珉没有回应，沉默了一会儿，说，“今晚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电台播放着一首轻柔的英文歌，车子里的沉默让人感到窒息。车外的霓虹映在她清透的瞳眸上。圣诞早已经过去，路边行道树上的彩灯还没有拆除。她回想起圣诞夜那晚，周珉在酒吧里第一次吻了她。他摘去她的口罩，眼睛里饱含温柔的深情，用炙热的唇温暖了她。
“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终于等来了他的提问，她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手指，用平淡的语气说，“我跟着徐律师陪客户吃饭，多喝了几杯，就喝醉了。”她顿了顿，继续说，“后来，安晨过来接我…”
“他为什么来接你？”
她那个时候醉的昏天暗地，连路都走不稳。倘若不是安晨赶来，她今天也不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可她不希望周珉知道那晚蔡亮所做的事情，也不希望因此加剧了他和徐科之间的矛盾。
“他送你回家了吗？”
她抿着嘴望着前方车辆的尾灯。沉默像窗外的阴霾笼罩着他们，让人无法承受，周珉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恰好碰到一个红灯，他停下车子，目视着前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他碰你了？”
她颤动着睫毛闭上了眼睛。像周珉这样聪明的人，或许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猜测了一遍。
“我自愿的。”她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周珉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那双外国人一般深陷的眼睛里面是深深的失望。车后面的喇叭声不停地响着，他却丝毫没有启动车子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有人走上来愤怒地敲了敲车窗玻璃，在外面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他目视着前方，换上档位，轻轻点了点油门，依旧把车开得很平稳。
“还有几个星期就过年了。原本，想带你回家见老人的。看来，去不成了。”
他的话，就像一块冰，带着寒气透进她的心里。曾经，她也希望能够和他一直走下去，她深信和他在一起，她会变得幸福。
“对不起。” 她用略带干涩的声音说。
他沉默着打了个弯，细碎的雨点开始噼噼啪啪地落在挡风玻璃上。
“我原谅你。”
她侧过头去，望着窗外纷飞的雨点，“你为什么原谅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你不是应该狠狠骂我一顿？”
他打了跳灯，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我不会骂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隐忍。
“你不生气吗？”
他怎么会不生气？当他从徐科那里听得安晨的事情，他心里便已经有了个大概，可他始终心存侥幸。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就好像她说出口的那些话，是为了故意激怒他。她明明可以选择说谎，维持住他们彼此的关系。然而却决定对他坦诚，坦诚得那么直白，句句刺进他的心里。
“林梓润，我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睡了，你觉得我不会生气吗？”他提高了声调，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红彤彤的，“我爱的女人，心底爱的一直是另一个男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生气？！”
“你是怎么知道安晨和我的关系的？”
周珉微微一怔，沉默下来。
林梓润望着他，“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她说着顿了顿，“如果是真的，你能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是安晨的前女友吗？”
周珉微微一怔，那一瞬间的慌神，还是被她看在了眼里。她还是猜对了。纵使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她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是周珉教她的，凡是都要去发现细微末节，只有注意到了细节，才能抓住事件的本质，在诉讼中才能将对方一击击倒。和周珉相处的这几个月，她虽然不知道他无时不刻隐藏着的东西是什么，却隐约感觉得到他有事瞒着她。直到她看见了那份有关安怡华的调查资料。
挪用公款，内部交易的证据历历在目，一切证据详尽到让人无以辩驳。而安怡华的身份资料里赫然写着安晨的名字。他是安晨的父亲。她当时差一点失手将资料掉落在地上。
“说不出口，是不是？”她说着，晶莹的泪水像是一滴融化的雪花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下来。
“不是的，小润。”
“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要给徐槿福钱，好让他替你瞒着这件事情？”
“你都听见了。”
双跳灯踢踢踏踏的声音在沉默中显得格外刺耳。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模糊了车外的世界，周珉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撞裂了，落了一地的细碎。他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已经无力辩驳。他做了多余的事情，如今只会让他更加百口莫辩。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解开保险带，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细雨落在她的头发上，在路灯照射下晶莹剔透。
“小润。”他追下车，用沙哑的声音唤她的名字。她娇小的身子走入朦胧的黑暗中，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就要失去她了。他快步绕过车子，跑上去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纤弱的后背微微一颤，然后转过头来，望着他脸上的祈求，用冷冰冰的语气说，“周珉，我们结束了。”
就像是被人狠狠击打了一下，他苍茫地松开了手。
那一刻，他终究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