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安晨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靠在墙壁上抽烟。烟头上的星火像萤火虫一样忽明忽暗。他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的一片虚无,脸上谈不上有什么表情。似乎察觉到了动静,他抬起头看见了林梓润,而她的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有点僵硬。
他看过新闻报道,认得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自然是不认得他的。此刻,他望着他,脸上带着戒备,站在前面做出一番护着林梓润的样子,倒好像他是个坏人。
他的表情有一丝僵硬,随即丢掉手里的烟,朝着她挥了挥手。
“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安晨站在她的旁边,纤长的腿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们隔着一点距离并肩走着,两个人的影子却好像挨在一起。
“他是我上司。”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安晨提着公文包的手微微收紧。
他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林梓润的时候,有一刹那心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留着一头长发,扎成马尾高高束在脑后,额前有一些零散的碎发。比当年那个女孩要高了一点点,瘦了一点点,脸颊长了一点点。面对镜头,她的表情是冷漠的。一如当年校园里那个格格不入的女孩。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是不是顾寻告诉你的?”
他尴尬地笑着点点头。为了要这地址他生生挨了顾寻一拳。顾寻问他想做什么,他答不上来。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情不自禁地就顺着地址开到了林梓润的楼下。也没有想要敲门,只想呆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静静地抽一支烟。
“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他看着她一副盘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收拾他?”
“猜的。”
她邪邪一笑,“他不是最讨厌毛毛虫么?明天我就亲自给他送一盒过去。”
听到她这样放松的说话,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来,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最害怕失去的,是眼前这个女孩的笑颜。
“要不要我帮你抓几只?”
她赶忙笑着摆手。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次见面太匆忙。没来得聊上几句。”他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问完话,他就后悔了。原本轻松的气氛,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有些焦虑地侧过头望着她,她却始终望着映照在水泥地上的影子。
“挺好。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考上了法大,顺利地毕业,接着又顺利地通过了司法考试。现在在律所工作。”她说着笑了起来,“你呢?阿姨还好吗?”
他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烟盒子,点了一根烟。
仰起头的时候,吐出了一个烟圈。
“还好。”他说。
他深深地记得那一个个日日夜夜,无时不刻地向前奔波,没有停歇。到了澳洲,他的生活突然变得异常繁忙。为了学习语言,适应新的校园,跟上学校的课程,他已经耗费了大部分精力,回到家里还得料理家事,照顾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的母亲。每天忙到凌晨,他才得以躺下身子,蜷着疲惫的身子昏昏入睡。
有一次,母亲抓着他的肩膀,狠狠地摇晃他。她将他错认为爸爸,不停地用言语苛责他,用手抓他的脖子。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仇恨,这让他第一次感到毛骨悚然。那天,当他站在镜子前用双氧水对伤口进行消毒的时候,他望着自己的眼睛,忽然明白了母亲的状态为什么会每况愈下。他的那双眼睛像极了爸爸。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外貌与爸爸的外貌也越发相像。他愤怒的将双氧水砸向玻璃。妈妈本以为逃离了爸爸,却带来了和爸爸最紧密相连的人。
他开始变得自暴自弃,不再念书,成了一个成日混迹于街头的混混。自小学得一手柔道也只知道用来和别人打架。直到遇见了余菲。
“我妈在疗养院里,现在身体基本康复了,过一阵子就接到阿姨家住。我呢,勉勉强强念完了大学。”
林梓润点点头。
“你还回去吗?”
“暂时不回去了。”
久违的月亮悬挂在空中,让星星都黯然失色。
夏末的夜风有一些冷,身边的女孩子紧了紧衣领。
以前放学回家时,他们也像这样并肩走在小路上。不同的是,那时,他们是亲昵的。他总是喜欢搂着她的肩膀,或者勾着她的脖子,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他常常说些有趣的事情,她听了总是笑得很开心。而此刻,他们却始终保持着一段恰当好处的距离,彼此变得很客气。落下几片叶子,划过他的眼前。他猛然想起第一次她吻他的样子,合欢花纷纷落下,她踮起脚尖,长长的睫毛盖在下眼睑上,她凑近他,用温润的唇盖在他的唇上。
他闭了闭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心里有些悲凉。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到了澳洲便再也没有想办法和林梓润取得联系。他明明可以给她写信或是打电话的,并不是没有办法维持他们的关系,可他却决定离开她的生活,转而从顾寻那儿打听她的近况。他总觉得,林梓润是怪他的,因为那天在天台上是他提出了分手。现在,她还有没有怪他?他忽然希望她仍旧是怪他的。
“小润,改天我们四个聚一聚吧?”他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