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七章：深雪初意（1 / 1）
水梦羽记得，自己前世的时候，是自冰雪中诞生的。醒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她对周围的漫天冰晶很欢喜，那个男人就为她用冰晶雕了一个花园。
她那时很感动，却没有心动。
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奇怪，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把所有的温柔浪漫都给了她，她为什么会不心动？
但是当他把剑刺入她心窝的时候，她忽然有一丝了悟——
他根本就没有付出真心，她又怎会心动？
即使演得再像，她的潜意识都让自己不相信那个男人对她产生了这种感情。
但是若说她对那个男人无情，却是太过违心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似亲似友，她被他禁锢在身边，整个世界只认得他一个人。
水梦羽有时候真佩服自己的心理强大程度，竟然没有在那种宠爱之下变成菟丝花。
丝萝非独生，愿以托乔木。
如果那样的话，她就不是她了。
而今看到谢苍涯为了给她找礼物而受伤，水梦羽的心情很复杂。
万般宠爱予一人。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时候，尽管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但是那一剑的心里阴影实在是……
水梦羽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小羽？怎么了？”谢苍涯见她脸色不对，也顾不得解释自己的伤是怎么来的，将青鸾收入灵兽袋中，连忙将她一个打横抱回床上。
——实打实的公主抱。
水梦羽愣了一下，眼帘垂下，眼中不知是何情绪，只道：“我没事，只是刚刚愣神了……那只青鸾，我很喜欢……多谢师兄了。”
“喜欢？喜欢便好。”谢苍涯见她确实无碍，又听她说喜欢，清润一笑，又一次将青鸾捧在手心，“快契约吧。”
水梦羽也没磨蹭，趁着青鸾意识薄弱，连忙让它认主了。
“以后便叫它寻穹吧……”手指点了点宠物的小脑袋，不觉露出一个喜悦的笑意。
“你高兴就好。”
水梦羽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恰在此时，风岚幽与她的传音符响了起来。
水梦羽没有避开谢苍涯，又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直接打开传音：
“小七小七，我明天来探望你，你一定要好好招待我，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呢！”
嘴角不自觉划出轻笑，眉眼都弯了起来，谢苍涯一愣，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笑容，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歉疚？叹息？
亦或者是……
第二天一早，风岚幽准时到了玄天宗门口，很快就被人引到水梦羽的住处，见谢苍涯不在，心中莫名觉得诧异，却也没多想，道：
“小七，我找到一种方法，可以让你现在就使用火灵晶，但是过程会很痛苦。”
“什么方法？”水梦羽直接忽略了痛苦二字，眼睛一亮。
“我想可能需要一个浴池。”
谢苍涯办事很给力，立刻将自己沐浴用的超大号浴池让了出来，风岚幽将其中的水抽空，然后拿出长剑绘制了一个大型阵法，阵法的中心嵌着火灵晶。
这个阵法现在或许没有人认得，但却是大有来头的，当年她第一次被太一带去太阳星上，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阵法，只不过当时的阵基是周边的星斗，而阵眼则是太阳星座本身，即使是在洪荒，这也是顶尖阵法。
风岚幽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将它完成。
绘制完最后一笔，她整个人都虚脱了。气喘吁吁地趴在水梦羽的床上调息了一会儿，才到：“你以后每日在浴池中泡上半个时辰，不出六年定能祛除寒气，不过八月十五的时候得有人在旁候着。”
“我知道，辛苦你了。”水梦羽坐到她身边躺下，看着床顶的帐子，想到这是谢苍涯亲自去帮她找材料炼制的，心中一滞。
“你怎么了？”风岚幽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失神。
“我想到了一个人，”水梦羽轻轻叹息一声，“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千好万好，却偏偏不喜欢你，这是什么缘故呢？”
“……”风岚幽想到了鸿钧，“总有他的目的。”
鸿钧对自己一直冷冷淡淡，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但若说他对自己不好，却是大假话了。
他从没拒绝过她的要求，当然，她向来拎得清自己的斤两，没有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但若换作任何一个人，鸿钧只怕是理都不会去理睬。
她需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他会为她抚琴，也会为她烹茶、洗手作羹汤。
风岚幽至今还能记起鸿钧抚琴时的样子。虽然看不清的相貌，但是她能记得，鸿钧的手非常好看，洁白无瑕如飞琼美玉，带着一种沁人的冰凉，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而美丽，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十指芊芊，不是专门用来形容女孩子的。
很难想象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人掌控着世间万物，抬手之间便能翻云覆雨移山倒海。
即使是身为鸿钧亲传弟子的昊天瑶池，也从没有过让鸿钧为自己服务的待遇，她风岚幽何德何能，何其有幸？
那是她唯一一次看错了自己的地位，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特殊的，鸿钧对万物都漫不经心，唯有自己在他心上，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心醉的事情吗？
这一误，就是一千年。
鸿钧于她，亦父亦兄，亦师亦友。她以为这么多年，即便是只宠物，也该培养出感情了，可惜不是。
她于鸿钧，不过一粒尘埃，不过一丝云烟，或者说，是要消灭却不能直接动手的对象。
她觉得鸿钧欺骗了自己的感情，其实鸿钧不曾对她说过一句假话，不曾违心为她做任何一件事情，只不过是她为自己营造了一个假象。
说到底，错的是她自己。
也许是折腾得太累了，风岚幽和水梦羽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看到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靠近。
“我为什么待你与旁人不同？”男子的声音如风中碎雪，“你说得对，这世上也许有千千万万个悟性胜你、资质胜你、容貌胜你、品行胜你的人，可这千千万万中，却也没有一个你，我如此待你，不过因为你是你罢了。”
风岚幽醒来时，才发现面颊旁，隐有泪痕。
而另一边，冷含幽却迎来了自己最大的机缘。
那日冷含幽从冷家夺得的“灵兽蛋”终于有了动静，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不是一只灵兽，而是上古神兽。
【甫一诞生就化作了一个紫衣男子，衣袍如云曳地，气质华贵卓然，睥睨一切的高傲。
男子缓步走来，衣裾之下的流苏摆动着，晕出华美的流光。
“幽儿，好久不见……”男子扬眉，笑容既清且浅。
冷含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充斥着，暖融融的，似是饮了玉液琼浆。
练气大圆满、筑基初期、初期大圆满、筑基中期……
实力一路冲到筑基大圆满。
从未有过的力量包围着她，举手投足之间，竟能沟通天地。
还未来得及熟悉这来得突然的修为，她率先看向了身旁长身玉立的男子。
“你是……”冷含幽无端端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好像无论怎么伸手，都只能碰到他的衣角一样。而且就这一点点的触碰，也是他因为那契约之力，而乞怜于她的。
渴望，却配不上。
竟然是配不上。
冷含幽一时心间大恸，很快又清明起来，美眸含怒：“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吗？”男子诧异地看向她，似是不明白她的怒气来自何处，随即皱了皱眉，“你的实力竟然退步至此，难怪会为我的气势所惑。”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气质就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那种高贵卓然一瞬间就消失了，变得在普通不过，混入茫茫人海间，也不过是众生芸芸中的一员，再无特别之处。
“你既然已经不记得我，那我便再说一次好了，我叫雪初，”男子看向她的神色温和而包容，“这一次，你可再也不能忘记了。”】
几个月后，冷含幽终于可以控制住体内的力量，又有雪初这样一位高手的教导和保护，一时间意气风发，只觉得金丹真人竟然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云且行、谢苍涯、离隐、孟宇、许家兄弟……
她默念这一个个名字，嘴角划出冰冷的弧度。
这世上所有欺她、谤她、轻蔑于她，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还有莫匀汶、东方溯、卓文和上官元，所有待她好的人，她必定百倍报答。
冷含幽想了想，第一个去见的人却是东方溯，莫匀汶和上官元确实帮她良多，但是东方溯……是让她最为倾心的男人。
这样优秀俊美，温柔优雅，只为她一个人不顾生性喜洁，把一身污秽的她带回自己的房间。
怎么能不喜欢？
冷含幽来到东方溯的宅邸，门外的护卫一见是她，连忙将她请了进去，甚至都没有通传一声。
他将她引入书房，却见东方溯和另一个男子一起走了出来。
那男子如清风化雨，皎皎似月，气质温润、气度风雅，比东方溯更加优秀迷人。
如此风仪天成，不是东方润又能是谁？
冷含幽一时间看直了眼。
“想必这位就是溯弟口中的含幽仙子吧，真是久闻大名。在下东方润，是东方家的现任族长。”东方润扬起轻笑，想起风岚幽说的话，只觉得有趣。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就不知她若真与溯弟走到一块儿，会是怎样的光景。
“承蒙夸奖，含幽当不起。”
冷含幽经过一番打磨，虽然骨子里的自傲不减反增，但是面上已经收敛了一些，自谦之词说出来竟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她与东方溯在一起呆了许多天，自然知道东方家是怎样的存在，也知道东方家的族长非力压群秀者不可当。
如此看来，这东方润的心机手段，真是一点都不逊色与东方溯。
冷含幽心存结交之意，谈话间也多了些不着痕迹的亲近。
要知道，能让她主动结交的人，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呢？
东方润从来不会当面给人难堪，谈吐举止温和有礼，海阔天空无所不知，只要冷含幽起头，他就能接下去，再加上他对冷含幽好奇已久，有意套话，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
这番情景落在东方溯眼中，却是赤.裸.裸的叛变。
他从小自认才智不输于人，却有个东方润处处压制自己一头，族长之位也被他一个旁支躲了过去，让他如何甘心？这些年来身边红颜无数，但只要东方润一来，谁不对这位族兄倾心？就连冷含幽口口声声说钦慕自己，最后却还是被东方润吸引过去。
更何况……
即使东方润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多自己也是照拂有加，他又岂会不知道这个人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过？
万般如云皆过眼，却无一人是知心。
东方润是这样，他东方溯又怎么不是？
他以为这个家族中，甚至世事苍茫中，只有一个东方润能够交心，可他却根本看不上自己？
难道自己就差到这种地步吗？
东方溯不着痕迹地将两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冷含幽虽然急切地想要与东方润搭上线，却也知道自己不该忽视东方溯，更何况他还是自己所喜欢的人，三人之间倒是和乐融融。
此间情景都落在了在府邸外面等待冷含幽的雪初眼中，他淡漠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深远而寂寥，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冰冷而苍白。
那里还见得到一丁点儿他对冷含幽万般包容的温和？
雪初也没有继续呆下去，反正依靠着契约之力，他能随时来到冷含幽的身旁，就算没有及时，他也找得到借口。
身形一晃，竟然已经来到了大荒山脉的中心，看见两队人马正在交集地寻找冷含幽，为首的都是年轻英俊且天赋极好的男子，脸上带着交集担忧之色，不由面色一冷。
她果然没有变过，还是那样地吸引人，还是那样的朝秦暮楚。
可惜他变了，从她连累雪心还将他打入深渊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那个一心只为了她付出的雪初了。
这一次，他发誓只要找到了雪心，哪怕拼着修为折损神魂受伤，也要与她脱离这纠缠了他们三生三世的契约。
“雪心……”
男子的轻叹若有似无，在风中慢慢飘散开去。
同一时刻，点沧宗某处的一个少女心跳莫名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