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心腹之患》
小时就识月作品
第一章
卢伊人踏上故土的第一站就是亿嘉主楼。
大楼盘踞在金融贸易最发达的地段,交通主要靠南面和西面两个开口。公司正门朝南,从南边来能看到楼顶闪着金光的几个大字,从西边来,看到的就是浮着公司全称和硕大LOGO的显示屏。
亿嘉的名号,在整个D市都是响当当的。
据说这栋建筑设计招标的时候分了平面、立体和灯光三个板块,入选的都是业内实力雄厚的财团,过五关,斩六将,百里挑一,独占鳌头。
今年赫方佐歪打正着把设计提案投到这儿来,回头兴高采烈地跟她报喜,满脸洋溢着要发大财的兴奋感。而此刻,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坐在三十层的高楼里,只觉得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陆重淮的特助何冬面无表情地对着她,开门见山地交代:“董事长早上吩咐过,凡是您开出的条件都答应,您如果觉得没问题就签字吧。”
卢伊人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摩挲着笔执意问:“如果我非要他亲自和我谈呢?”
以何冬对她的成见,心平气和地说上三句话都算了不起,语气自然很差,说的话也十分官方:“抱歉卢总,董事长他实在是腾不出时间,已经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我。方案我们不会催,也不存在任何对您不利的问题。”
末了,他还有意无意地提点:“您既然是聪明人,就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能有什么道理?陆重淮一句话就能摆平的事,被搬上台面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字里行间都是折辱。
换了三年前,她只怕早就抬腿走人了。这几年在龙潭虎穴里闯了闯,做人做事成熟不少,话再出来,已带了威胁的口气。
“你就不怕哪天我跟他和好了拿你开刀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铜墙铁壁依旧岿然不动,他一口一个“卢总”地叫着,却跟她较劲似的嗤笑:“卢总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
卢伊人再不多说,雷厉风行地签了字,把笔撂在桌上,拿了桌上一式两份文件中的一份,提着包走出会议室。
何冬当她识趣,跟在后面慢悠悠地理了理西装,却远远眼尖地看见她站在电梯门前摁了上行的按键。他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陆重淮的办公室在整栋大楼的顶层,非常亲民地用磨砂玻璃围出一个带几级楼梯的单间。只有秘书助理还有他自己能刷卡进去,安全措施做得相当到位。
楼下设了门禁,几间会议室只有高层和有头有脸的合作伙伴才能进入,所以从会议室上去一路都畅通无阻,可等她一口气冲到门口,却发现门推不开。
耽搁了片刻后,追上来的何冬拦住了她拍门的手。刚刚就不怎么样的态度又打了折扣,还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董事长在里面工作,你不能进去。”
可卢伊人也不是好惹的,寸步不肯让:“我和他谈的就是工作。”
她态度强硬,铁了心要闹场,没有一点善罢甘休的意思,还想靠近却被他攥住手腕,因为猝不及防的疼痛而挣扎起来。
推搡间,门忽地从里面打开,陆重淮冷冷地看着争执不休的两人,音量不高不低地提醒道:“知道自己是在哪儿吗?”
他穿着一身量体裁衣的正装,身量笔直高挑,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
这一刻原本是两人眼神交流的完美契机,却被一旁的何冬给搅合了。他机警地松手往旁边退了一步,没什么诚意地认错:“对不起陆总,我没有拦得住。”
陆重淮不容置喙地吩咐:“你先去楼下看看。”
何冬愕然地对上他的眼神,欲言又止,看了卢伊人一眼,悻悻离开。陆重淮这才重新打量起向来颐指气使的女人,把她扯进来后又把门关上。
里面就他们两个人,外面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有两个抱在一起的黑漆漆的影子,非常引人遐想。那些埋着脑袋工作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抽出一分钟空来窃窃私语。
卢伊人今天回国,穿了整洁的职业装,胸前绷得紧紧的,饱满的红唇半张,怎么看怎么摄人心魂。可他只是掐着她的脖子逼近,咄咄逼人地问:“我有说要见你吗?”
近在咫尺的眉眼,每说一句话都像染了一层寒霜。她怕的东西很多,怕生病,怕老去,怕客死他乡,怕横尸山野,可即使他的神情再恐怖她也不知道怕,肆无忌惮地望着他,目光沉静而坦然:“只想告诉你一声,我回来了。”
陆重淮的眼里闪过一丝情绪,松开她,自嘲似的回答:“你还知道回来?”
她的喉头动了动,不知该怎么回答,有些不自在地扯着公事和他谈:“后期合作还要劳烦费心指教,我们很想把这个项目做好。”
陆重淮的脸色稍缓,递了一张名片给她:“没事别来公司找我,发条短信我跟你去外面谈。”
她没多想就问:“公司不方便?”
陆重淮看着她被何冬攥红的手腕,双眉紧蹙:“怕你再像今天这样撒泼,我要脸。”
卢伊人输个电话号码也不忘刺激他:“这么说在公司外面就不要脸了?”
他没理她,显得她说的话很没有涵养,她不由得抿紧了唇。
铃声一响他就挂断了,却还是加了个备注存下来。
她将这些细节看在眼里,默了默问:“你是因为我才答应和我们合作的吗?”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奉劝她:“不要自作多情。”
她顿了顿:“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爱过。”他未问即答,烦躁地将手机揣回兜里,难得地展露出焦虑的一面。
闻言,她陡然一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笑道:“我就想问问明天有没时间,何助理把你形容得日理万机,怕打扰到你。”
他沉吟片刻:“有。”
她不着痕迹地攥住衣角,屏了一会儿气才征询道:“明天早上我家见可以吗?”
陆重淮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好。”
这场谈话遑论顺利,卢伊人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出门时却无意间踢翻了废纸篓。陆重淮一言不发地扶起来,拨了内线叫秘书进来,再望了她一眼。
她撞上他的目光后嫣然一笑:“怎么?心疼了?我今天飞机一落地就过来了,连行李都是让人拖走的。本来可以不用等那么久的,要不是你不肯见我,也不至于什么都没吃。”
他心里那点波澜被她浮夸的演技压了下去,别扭地说:“我今天本来就不想见你。”
她佯装毫不在意地告辞,步伐却有些不稳。
门无声关上。
陆重淮目送她在磨砂玻璃的阻隔下渐渐淡去,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伏案工作,可到底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过了一会儿,进来的不是秘书,而是脸色铁青的何冬。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劈头盖脸地问:“你忘了三年前满城找她的绝望了吗?”
他和陆重淮出生入死打过天下,之于陆重淮,就好比魏征之于唐太宗。
陆重淮听了,看他的眼神里反而有了一丝责怪,头一次让他不要管自己的事情:“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下手不要没了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