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各怀心事的小席（1 / 1）
恍恍惚惚飘到桌前坐下，我愣愣看着琰雅，他却对着信白谈笑自如，完全忽视我的目光。
……好吧，刚才他一定只是换了个手法欺负我吧，恩，一定是这样。
“啊～今晚月亮好圆！”我仰头大声感叹道。
众人向我看来，琰雅看着我的眼神不可捉摸。
“花好月圆夜，似乎已很久不曾遇过此情此景了。”雅容阿姨摇着一支朦朦胧胧的禅纱扇，凝视着夜空幽幽说。
琰雅捉住母亲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小席果然小，一溜长桌撤了个精光，换上一张檀木大圆桌，一共就坐了六个人：我，琰雅，雅容阿姨，元绪殿下，信白，还有一位脸孔陌生的女子，眉如柳叶，长睫微垂，粉唇轻抿，低头顾盼间光华流转，沉静的脸上是说不出的美丽。
见我一个劲地盯着美女看，雅容阿姨笑着说：“我都忘了叶姑娘还不认识映潭郡主。映潭郡主是相国的大千金，素知书达理闻名，才情可以说冠绝天下女子；叶姑娘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如今宫中谁不知道一头红发的侍笔女官。”
相国的大千金？这么说她应该就是叶岑的姐姐叶兰了？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遇见她，我在心里暗暗吃惊，连虚驳雅容阿姨的谬赏都忘了。之前听叶岑说她常在宫中，估计对于琰雅和叶岑还有我的纠葛都还不知道，要不也不能这么安之若素地坐在这吧。
叶兰微微一笑，笑容在她羊脂白玉的脸上荡漾开去，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贵妃过奖了，世间代有人才出，何来冠绝一说。”又向我微微点了点头，“久闻女官大名，今日得见十分荣幸。”
“哪来的大名，我怎么不知道。”我笑答。
“女官为人低调，这些流萤自是不自知了。”雅容阿姨附笑道，“菜上齐了，快吃吧，不然要凉了。”
众人听了皆起筷，叶兰拿起桌上闪着点点月光的一杯细酒，眸子里也是星光暗闪，还未开饮，脸上就略有红晕浮现。
“用膳前，叶兰要先敬三殿下一杯，恭祝殿下生辰快乐。”语带三分羞涩说完，玉指勾到嘴边，捏着莹润的杯身慢慢饮尽。琰雅微微点头，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雅容阿姨的笑越发浓厚：“郡主的心意不用祝酒我们也是知道的。好了，快吃吧。”
小席的菜不见得有多气派，却更见精致，而且好像还是针对各人的喜好□□的，一顿饭下来就看见雅容阿姨不停地给这个加菜那个加菜，连我都受了一块肘子肉。
琰雅和叶兰各分的一只鸡翅，其中之意就是瞎子也能看明白。
用完饭后，仆从撤了杯盘，收拾妥当后摆上来一张琴，我眼前顿时一亮，怎么此琴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以前芙儿在的时候，每到你的生辰都会献上一曲，如今……”雅容阿姨说着有些哽咽，“好在现在芙蓉宫的主人不是别人，为娘从叶姑娘那重获了芙儿的琴，今天期望她亲自来弹是不可能了，就让郡主为雅儿弹奏一曲，可好？”
叶兰看向琰雅，琰雅淡淡点点头，说：“有劳郡主了。”
“不敢，叶兰献丑了。”叶兰闻言略带几分羞涩地说，低眉抬手，开始抚琴。
虽然有白胧珠玉在前，叶兰的弹奏还是让人惊艳。比起前者的高难度手法，叶兰弹的并不复杂，曲子本身也纾缓绵延，属于以丝丝入扣的音律重复再重复来参透人心的那类。一段下来，基本的旋律已经明了，低回婉转，如慕如诉，声声皆似少女在潺潺流水般诉说自己的心事。
这哪是祝寿的曲子，要我说，分明是变相表白……
曲毕，雅容阿姨第一个轻轻击掌，赞赏地说道：“映潭郡主好琴艺。”
其他人也纷纷鼓掌，元绪殿下即兴赋诗了几句，引得众人赞上加赞。
偷偷瞟了眼琰雅，仍稳坐如泰山，似乎对琴中之意浑然未觉，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
琴是女儿珍贵的旧物，如果不是亲密到一定地步，会主动拿来给人弹么？赠曲对象还是自己儿子，席上又分“比翼鸟”，雅容阿姨真是用心良苦。直觉告诉我，这还没完，后面还有下一步。
果然，众人一片谈笑声中，雅容阿姨清了清嗓子，笑容和煦地看着琰雅说道：“雅儿，今年你就满二十了，别的皇子在这个年纪都……”
“母妃，你说让女官唱首歌好不好？”
我正捧着茶等待雅容阿姨的下文，猛然听见琰雅打断阿姨□□来这么一句，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认识这个恶魔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听见他礼貌的称呼，其中的那个虚情假意让我都替他脸红。
琰雅看我一眼，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他分明看出我的内心在惊慌失措地哀嚎，他是故意的！
恶魔不紧不慢开口说：“这次来的人都送了贺礼，唯独女官是空手而来，难道此时她不该献唱一曲吗？”说罢转头冲我一笑。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觉自己似被一道看不见的闪电击中。
神呐，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倾国倾城却又能使生灵顷刻间涂炭的微笑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什么歌？”元绪皇子好奇地问。
“曾经有一次我偶然听见女官唱过，是一首来自她家乡的异国之歌。”琰雅继续挂着他那杀死人的微笑看着我说。
“哦？宫中歌姬的嘴里的曲子听得多了，异国风味的倒是少之又少，今天一定要请女官献唱一曲了。”
元绪殿下啊，您看起来心思挺洞明的一个，怎么也被琰雅这粉饰太平的微笑给蒙蔽了呢？
“既然这样，叶姑娘就不要吝啬了，让我们听一听你家乡的音调吧。”雅容阿姨的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错愕，此刻看着我虽然平静带笑，但眼神深处却是不动声色的思虑。
我挖个洞躲起来的心都有了，汗道：“贵妃娘娘，其实我这歌非常曲不在曲调不在调，你们不一定听的来的，还是算了吧……”
“就是，她一向很笨的，哪会唱歌呀。”信白撇嘴说。
好，小信白干得好！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衷心希望被损。
“女官说得我更加有兴趣了，就请女官不要再谦虚了。”一直静若处子的叶兰也开口了，脸上的尴尬已转化成一泓清泉般的浅笑。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我把心一横：“那小女子就献丑了……”
可怜我哆哆嗦嗦地扁扁嘴，一咬牙开始了恶梦一样的魔音送耳之旅。
“团子团子团子团子团子大家族
顽皮的烧烤团子温柔的豆沙团子
经常做着美梦的在赏月的团子
一本正经的芝麻团子四个串在一起
大家大家合在一起就是百人大家族
团子宝宝生活在幸福之中
团子老爷爷慈祥地眯着眼睛
要好的团子们手牵着手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
在团子星球建起一个小镇大家相视会心一笑
兔子先生也在空中向我们招手圆圆的月亮公公
所有开心的事和悲伤的事都包含其中……”
唱完后我唯一的感受是：我毁了。
已经无法统计短短的一段里有多少走音、乱调，和气虚地错过正确的节奏，更不用提因为紧张而从头颤抖到尾的声线。
众人都坐着没动，互相意味深长地对视着，空气里是让人想自毙的静默。
……天啊地啊，你不如让我死了吧！
琰雅首先笑出声，我恨恨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听见元绪殿下松弛的笑声，然后是信白的大笑，接着叶兰、雅容阿姨也笑了，笑得十分含蓄友善。
虚汗流了一地，我委屈地说：“我是唱得很糟糕，你们要笑就笑好了……”
“女官大人，你真可爱。”叶兰首先抿嘴朝我一笑。
“看，我都说了她唱得很烂的啦。”信白急于证明自己的英明。
“女官真性情，此番勇气可歌可叹！”元绪殿下坐在我对面，此时他遥手对我一拜，“我敬女官一杯！”说罢端起面前的玉杯一饮而尽。
“好了，你们不要讽刺我了。”我低郁地说。
“绝不是讽刺。”雅容阿姨似乎在努力克制脸上的笑，我觉得我的伤口更深了。
“叶姑娘的曲子确实不同寻常，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可惜我们听不懂唱词的内容，可否还请叶姑娘为大家解说一下？”
我将歌词大致翻译了一下，众人听得又是面面相觑。
“早说不要唱了……”
“不不，实在是……以团子作为主题来咏唱太过别致……”元绪殿下顿了顿才补完整句话。
“笨女人，你是不是刚才没吃饱啊？居然唱吃的玩意。”信白一副小大人样，落井下石道。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呀。”叶兰轻轻抚了抚如水乌发，婉然一笑道：“团子在此曲中喻人，大大小小的团子就像老老少少的人们，世上只生活了这样一群相亲相爱的人，该是十分美好的一件事，就算有悲伤和痛苦也不觉得可怕了。曲调也和歌词一样俏皮可爱，很适合用来当儿歌，孝敏贵妃刚出生的小公主最近总是很难入睡，下次我见了用这首歌逗逗她，说不定能把小公主安抚下来。”
一番话说完，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不愧是以知书达理闻名的郡主，说话都是治愈系！
信白瞪我一眼：“看把你美得，兰姐姐一向对谁都很好，安慰你两句可别当真。”
“信白，不要这样。”叶兰一声清喝，没有半分斥责之意，却叫信白立即乖乖地闭了嘴巴，还闭得心服口服，没有半点不舒坦的样子。
我在心里啧啧赞叹，认识这小家伙以来，就见他听过琰雅的话，这位兰大美女人格魅力真是了得。
琰雅破天荒的始终未置一词，只是静静保持诡异地微笑和其他人随意地聊天……好吧，大爷你就装吧，今天这笔帐我先记下了。
话说的差不多了，夜色也浓成一片，大家开始起身告辞，元绪殿下先走，叶兰随后，我和信白也一前一后向雅容阿姨道好安，带上随身的丫鬟仆从走出中庭。
没走几步，袖子忽然猛被一扯，转眼我就被信白拖到了一树阴影下。一片昏黑中，信白的两只眼眸向夜猫一样亮晶晶地盯着我。
“干嘛？”我稍微有些被他吓到，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他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说呢？”信白开口竟是一副来势汹汹的语气，“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又想勾引我三哥？”
我见他把“我三哥”的“我”字强调地这么重，心中立即啊哈哈笑开了。这小孩，还真是看他哥看得紧。
我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姐姐不会跟你抢你哥的。”
信白立马暴走了。
“谁说要跟你抢了！！不对，我没说我不要！……不对，是你不许勾引我三哥！！”
“好了好了，冷静点，稍安勿躁……”
小脸呼呼直喘气，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倔强地一仰头，气哼哼地瞪我说道：“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那时你想对琰雅哥哥干什么，我全看清楚了！”
“什么干什么？什么这时那时？”他说得信誓旦旦，我却一头雾水。
“就是晚膳前！别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那时明明在勾引他！”
我蹲下身子，痛心疾首地看着他道：“要我去勾引他，除非那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还有点可能。”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父皇把你叫到他身边，让你远离我哥，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会错过？只怕你眼睛都等穿了吧！”
“……”谁能告诉我，这么小的孩子脑子里怎么会充斥着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我就知道，哈哈。”
罢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直起身子，自顾自念叨着此四字真言走开。
“你说什么？给我回来！本殿下的话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