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1 / 1)
【第二十三章】
独孤易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大师兄扶着他在溪州四下走动,二师兄闻讯从嵩阳骑马日夜兼程的赶来,见到独孤易就连磕了三个响头,各种自责。
我在客栈厨房煎着药,一抬头就看到二楼走廊上并肩而战的二位师兄,正在轻声细语,既然是轻声细语,我自然是听不见的。
但二师兄听完大师兄的话,本来还挂着笑容的脸马上就不由自主的阴了下来,眉头还打了个小结。
我不由好奇的大声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不可言之于你!”大师兄摆了摆手,勾搭住二师兄的肩膀,往屋里走去。
我煎好药,端着托盘上楼,敲了敲门,无人应声,我推门进去,床榻折叠整齐,根本没人在床上。
我一急,想到刚刚大师兄和二师兄的神情,就快步走到大师兄门前,连门都不想敲,一脚踹开之时,二师兄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不停地扭动,看到我出现,不停的支支吾吾。
我拿下他嘴里的布,他急忙说道,“楚骁拿公孙威胁师父去单独赴约!”
“那大师兄呢?”难道师父和大师兄一起去了。
二师兄解释道,“没有,大师兄去找溪州驻军召人手来帮师父!”
想到独孤易身上伤还未愈,我不由担心道,“我爹他身上还有伤,根本打不过楚骁的!”
二师兄说道,“师父不想我们犯险,我要去,还被大师兄绑在这了!”
我问道,“你知道地方?”
二师兄点头道,“嗯!”
“那我们快去!”我转身就要往外走。
二师兄崩溃的叫嚷道,“你先给我解开啊!”
解了绳索,我们从客栈骑马一路狂奔向独孤易赴楚骁的地方,还是那座破庙,我们骑行到了一半,大师兄已经驾着马车追赶上来,身后跟着不少护卫。
我们一行人到达破庙之时,独孤易已经奄奄一息的被楚骁踩着脚下,楚骁猖狂的笑道,“只有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是我下毒害他的!”
楚萧何被楚骁绑在柱子上,浑身是伤,他听到楚骁终于承认,嘶吼道,“原来是你,他可是你亲弟弟,你为什么要杀他!”
楚骁冷笑道,“为什么?我们一母同胞,凭什么他从小到大,门派里的长辈都喜欢他,背着我教授他不一样的剑法,就连掌门之位都是早就定下留给他的,只有他死了,这些才是我的!”
大师兄下命道,“给我将他拿下!”
护卫都涌向楚骁,楚骁突然握紧手里的长剑,朝脚下的独孤易直刺过去,我朝楚骁冲了过来,大喊着,“不要!”
可毕竟,脚步快不过剑,楚骁的剑没入独孤易的身体,血从胸口喷出,护卫已将楚骁团团围住,困在打斗之中。
我将独孤易的头从血迹斑斑的地上抱在自己怀里,大师兄和二师兄也扑了过来,独孤易气如游丝,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倾芙,你娘……说她……想我了……”
“不!!!”他的眼睛缓缓合上,在我那声嘶吼之时。
“师父!”楚萧何被护卫解开绳子,看到这一幕,拔过护卫手中的剑直直的朝已经被钳制住的楚骁刺过去,冲他吼道,“你害死我爹,还害死我师父,让我众叛亲离,我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信了你!”
我紧紧抱着他的头,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隐藏在身体里的余毒使我胸口一阵闷疼,从口中吐出血来,大师兄紧忙过来扶住将欲倒下的我,从怀中拿出信封,说道,“师父走之前,便知凶多吉少,将这封给你的信交付与我!”
吾女,陆倾芙亲启。
我的手被独孤易的血沾染,接过信封的整个过程都颤颤巍巍,白色宣纸上,熟悉的字迹,跃入我眼,“倾芙,你出生那日,雁芙同我言,要我余下半生护你安好长乐,看着你成家,有夫有子,不被恩怨所羁绊,不被仇恨所蒙心,今日我知此劫,是我命终之时,唯一不能放下的便是你,望同我愿,你爱之人,也爱你,实属良归。”
父,陆锡之留。
一张纸,被血迹沾染,我紧紧拽在手里,看着独孤易已经合上的双眼,眼泪肆意的狂喊着,耗尽身体所有的力气。
“倾芙……”我倒下的那瞬,被大师兄稳稳的搂住肩臂。
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只有二件,一是不能和容君复在一起,二是未能与独孤易多些父女相处的日子,子欲养而亲不在,便是我此刻心灰意冷之事。
我知道这一次他闭眼,就再也醒不来,幼时他叫我倾芙,教我说话的样子一直都在我脑海挥散不去,鬼海崖那段我一直以为漫长的日子,如今看来却如此的短暂,短到我还没来得及对他敬自己的一份孝心,他就不在我身边了。
若我早知,定将对他比往日更好,而如今,我只能后悔。
在摇晃的马车里醒来时,大师兄和二师兄坐在车驾上,正在交谈,我虽醒来,但没有出声。
“你何不让我送师父先行回鬼海崖,多留些时日,陪陪小师妹……”二师兄似在与大师兄商议回崖之事。
“二师弟,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的事情,区区几日,能有何意!”大师兄打断他,续而说道,“师父去之前,曾跟我言,他不想倾芙踏进深宫不得自由,我也并非不知,宫廷生怨,我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了她一世,更何况,她的心……不在我这。”
“大师兄能有所悟,日后定能有佳人携手江山!”二师兄轻叹一声,酒杯相碰的声音和酒香肆意而来。
我深知,下场分别,怕是终别,二位师兄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尽欢而歌,也属乐事一桩。
我掀开车帘,大师兄愣愣的望着我,饮尽的酒杯搁在半空,二师兄惊讶的叫出声道,“小师妹,你头发怎么了?”
我伸手摸了摸,撩了一缕下来,早闻一夜白头,我这只白了一半是个什么鬼,我揪住大师兄和二师兄二个人的胳膊不停摇晃,抓狂道,“连头发都要逼迫我削发为尼啊!!!”
大师兄安抚我道,“小师妹莫急,定是你体内余毒引发的后果,到了溪州,寻良医来为你诊断,不必烦忧!”
“你之前一直让我们叫你大师姐,现在看上去比我们老了,还不情愿……”二师兄话刚说到一半,大师兄就给了他一脑瓜蹦,疼的他立刻捂住头,抱怨道,“欧阳,如今你是对小师妹上了心才不说这么,要搁往日,比我还要让倾芙记恨些!”
大师兄辩解道,“小师妹不喜欢我,又不是因为这些!”
我拆台道,“大师兄,我对你无感,一直都是因为这些!”
“……”大师兄一脸哀伤的背过我和二师兄,望着远方叹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犹豫半响,才敢问道,“二师兄,三……师兄呢?”
二师兄收敛脸色得意的笑容,正色道,“走了,杀了楚骁之后,一个人离开了,大师兄已经派人去寻他了!”
“偌大的江湖,他能去哪儿?”想到他杀了楚骁,回苍山派已是无望,不免有些担忧,我拿起腰间的玉佩,叹道,“这枚玉佩,我还未还给他呢!”
大师兄听我之言,回头说道,“诸多变故,他都未曾失去对你初心,你又何必要将玉佩还给他呢!”
我半倚靠着车侧,轻笑道,“可我却失去了对他的初心,将来若他能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子,赠与她人也是好的。”
二师兄叹道,“他对师父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怕是要躲我们一辈子了,这玉佩……怕是无缘再还给他了!”
而我,也突然想起,很早之前,我同容君复说的那句,如有幸之,江湖重见。
而我,偏偏怕的,就是日后就如同他那时所言,江湖太广,重见何日。
自那日我离开穿云派,离开玉山,已有数月之余,天气渐生寒意,也将入冬。
每年的冬季,师父都会在雪地里煮酒,和我们对饮而谈江湖纷争,使得我对江湖也生出几许期待。
我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企图掩盖内心泛起的酸楚,拉下车帘,卧回马车里,一个人小声的抽泣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人一旦入了仇恨纷争,就再难退出来了,这也难怪独孤易会隐居世外,对错任凭他人而论。
我虽恨透了这个害死他的江湖,可也生出,若不入江湖,我和容君复,真的就无相逢之日的感觉。
我想,爱恨交织,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