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谈心(1 / 1)
‘你要我下地狱,我就跟你去!我怕什么?’十六岁的汪曼春霸道又张扬,那种青春的神采飞扬飞在眉梢,绽在眼角,藏之不住。
爱是甜,是蜜,爱情就是如胶似漆,哪有那么多畏狼惧虎,纵要下地狱,就在地狱等你!
二十六岁的汪曼春褪尽了桀骜张扬。‘下地狱?谁去?你跟我都不能下地狱!总有法子!’
总有法子的。她汪曼春什么时候认过输?
明楼看着曼春的瞳在合起的眼皮下一滚一动,梦里似乎也在为不开心的事困扰,眉头紧蹙。他伸手在她眉心一拂。
曼春醒了。
“师哥,你怎么在这?”宿醉后喉咙干涩,她一张口就哑了。
“醒了?”明楼听她问话就知她大脑还没回到眼前,冲她微微一笑。茶水是早备下的,他顺手拿过来,温声道,“想不到小曼春这么能喝酒了啊,不在我身边,是没人管得了你咯。来,喝点水润喉咙。”
曼春脸上一热,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大哥!”明台这天刚旅游回来,也不敲门,就蹿进明楼房间,“啊,曼春姐来了。”也不给两个人插话的机会,冲着明楼直挤眼,“大哥,那我跟阿诚哥出去吃饭了,你们聊你们聊。”
“哎......”
门迅速合上,一片寂静。
明楼摇头,“这小子,永远这么样没规矩。”
曼春这才发觉自己睡在明楼的卧室,第一反应是捻紧了被。
明楼颇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明某人还不至于这样......吧?”
她脸上一红,又要跟他吵嘴,“家里这么大,那么多客房空着,干嘛把我放你自己床上睡?成心么?”
“哟,大小姐这会酒醒了,红口白牙地要咬人了?昨晚是谁喝醉了酒哭着喊着要去我房间睡?睡我的床,占我的人,谁劝打谁,我们阿诚就这么拉了一下,谁又哭又喊跳人家背上要把人耳朵咬下来?”
曼春从没在人前醉过酒,也不知明楼话里有几分真,尤其那句‘占他的人’是什么意思?她害羞得厉害,呸地一声道,“瞎说!”
“我怎么能瞎说呢?”
“好了!好了!”曼春忙打断他话,“昨晚的事你快忘掉!必须忘!现在就忘!不然,不然就......”
“不然就要怎样?”明楼索性再逗她一逗,“还要灭我的口不成?”
曼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说不出话。明楼怕逗得狠了,她真生上气,让步道,“好了,师哥投降了,”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拍,“换了衣服,下楼吃饭吧。”
“师哥,”曼春叫住欲往外出的明楼,“你找我来上海,到底有什么事?”
“你先......”
“这会还没到吃饭时候吧?别又跟我说饭前不谈工作!”
明楼摇头,“你啊,这伶牙俐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嘴上就半点不能吃亏么?”他口中虽是责备,人却折回坐下了,道,“曼春,昨日家里的客人你认得么?”
“谁?”她扶住头,昨日饭前似乎是有一段短暂的时间听明楼引见了一位客人,“那个,是那个秦......”
“对,秦五爷。”
“他是谁?”曼春表情无一丝作伪。
“你不认识他,”明楼若有所思,“那他的话倒有几分是真的了。”
“什么事嘛?说一半吞一半的,别叫我猜好不?”曼春也急了。
“曼春,你知道半个月前,明公馆遇过一次袭,子弹直接打进家里来了吗?”明楼严肃起来。
即便明楼就端方地坐在眼前,甫一听消息,曼春仍是一阵心惊,下意识地去抓他胳膊,“你没伤着吧?”
“我没事,家里没人受伤,只是大姐受了些惊吓。”明楼话语简洁,却能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曼春放下手,明镜的死活可跟她大不相干,没有了关心则乱的心境,她冷静下来,道,“这事我没听闻,半个月了,前因后果想必你也查得清楚了。”
“清楚了,事情是秦五爷的手下做的。”
“嗯,那你叫我回来......”曼春一双眸子蒙了层浅雾,有些疑惑。
“因你而起,自然要叫人家看到你还活着,才能免对明家惊扰啊。”
“我?”曼春坐直了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秦五爷是你父亲的故交,你不知么?”
曼春对父亲的印象非常模糊,几乎就只是个代名词罢了,甫一听他提起,不禁心头不悦道,“师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讲完!”
“好,”明楼应了一声,“你在明台的面粉厂里出事,上海的大刊小报都登了,因此有人将你的‘死’记到明家头上。”
“你是说,明家遇袭,是那个秦五爷要为我报仇?”她有些吃惊,“我,我并不认识他,从没听家里提起他。”
“莫紧张,”明楼在她肩上轻拍一下,“据秦五爷说,这是他两个受了他恩的手下辗转打听到他与,嗯,你父亲私交不浅,想着替他办了这事以报,倒并非他本意。秦五爷本人么,只提出来要亲自见一见你,确认你还活着,以慰故友。”
“你,你就信了?”
“秦五爷言之凿凿,不由得我不信!”
“你!”曼春一时有些生气,又说不上原因,道,“叫我千里迢迢来上海就是为了给人家看上一眼,免得下回把你明公馆炸了?你什么时候偷生怕死上了?”她明知明楼不是这样心思,仍是赌气地讥刺。
明楼听得她话里的讥讽意,毫不生气,只是一笑,“只为着这一点,自然不必劳你大驾。上峰有令传来,对秦五爷,要想办法收,那我自然不能开始就给人留下不近人情的印象了!”
公私夹杂,曼春无法再生他气了,总不至为了私事叫他违抗上令,进军统这些年,事情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只是心中不免失望。却听明楼接着道,“还有,我也想你了,师哥想要见见你,就叫阿诚去安排了。”
她心中的气愤、失望,一股脑飘走,抬脸冲了他,粲然一笑,嘤地一下扑到他怀里。
“明大教授,你终于肯说一句人话!”
“你这话说的,我一直在跟人说话,自然要说人听得懂的话。难道说,跟曼春一起说话,不必说人的语言,你也能懂吗?”
这是拐着弯在挤兑她,曼春又怒又喜,举起粉拳在他身上一阵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