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八章(1 / 1)
叶葬花闻言凤眸轻挑,红唇微勾:“顾先生,刚刚那位天沐坛主说什么来着?我记性不好,麻烦先生再重复一下。”
“葬花。”白亦寒静静转头,看向站在顾流烟身边的红衣女子,缓缓开口道,“我记得,她是这样说的,‘大约是在四更天吧,我独自从空山中走回,除远处寒潭的鱼跃出水声略可听见以外,其余种种,都被未散的薄雾及不时滴落的冷露幽闭住了’。”
司未央不知为何,摇摇晃晃的后退两步,好似受到什么打击一般,满脸恍惚:“在下先往那边……前去查看一下……”
见司未央走远,君傲天低头把玩折扇,不由轻笑出声:“他心里一定很难过,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白亦寒说的漠然,但其明亮的墨色瞳眸中,透出的却是不可置疑的威严。
顾流烟双眸含笑,拉过蓝衫女子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随即转身,清澈如水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寒潭边,荡起阵阵涟漪:“欲上青天揽明月,请君试问东流水。”
“揽明月,问流水。”叶葬花眼中透出丝丝恍然,低柔的吴侬软语自红唇中溢出,“原来并非无疾而终吗?”
“小花儿错了哦。”说完,君傲天猛然抖开手中折扇,在此间气温的映衬下“寒铁折扇”更是凛冽逼人,“未央注定要‘折’于沉月阁。如此,一方面给了他更多的自由;另一方面……听流烟的意思,或是找到了倾心相许的女子吧。”
“我很好奇,流烟既然知道未央好事将近,却又为何……让他走上这一遭?”叶葬花柳眉微蹙,凤眸中流过丝丝不解。
“姻缘天定,既然早已知晓会得到此结果,那还有什么着急的呢?”顾流烟轻捋鬓边银发,一派从容,“再者说……你们难道不想看看司先生因情所困、为情所扰的样子吗?”
“哈哈!果然是流烟所语,见地不凡,傲天受教了。”说着紫袍男子对着顾流烟抱拳颔首,“人生政自无闲暇,忙里偷闲得几回。案子的追查固然重要,但我们也要……‘忙里偷闲’才是。”
“忙里偷闲?我看是苦中作乐吧。”叶葬花笑意妖娆,娇柔吴侬软语缓缓晕染开来。
“不是闲人闲不得,闲人并非等闲人。”顾流烟墨眸轻合遮住了眼底的思绪,微勾的红唇依旧漾起炫目的笑意,但谁也没有看出这丝笑意的真谛。只因他是顾流烟,“雪衣神算”决不能让人窥破自己的内心,所有的一切……“就由我来承担吧……”
“还不过去吗,时间差不多了?”白亦寒难得调侃,平时漠然的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就算要保,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
“哈哈!”君傲天朗声而笑,洒然都开了握在手中的折扇,“小寒,咱们这分明是派人前去调查!”
“就是。”叶葬花连连点头,“咱们在此讨论完案情,必然也会过去,这叫兵分两路,双管齐下。”
白亦寒微微侧头,刺骨的寒意自女子身上四散开来。
叶葬花知道,小寒定是气恼自己“不识时务”的戳穿她,便正了脸色言归正传。虽是严肃的话语,但由娇柔的吴侬软语说出……却别有一番滋味:“辰时已过,空山处就麻烦流烟、小寒还有未央,你三人务必探查清楚,我、傲天与影刃往银剑阁询问人证。之后,青枫阁见。”
“好。”顾流烟点了点头,“葬花若是见到小淮与阎君大人,还请转告他们,‘以静制静,不若以杀止杀’。”说完,男子并未多言,便转身与蓝衫女子往空山方向飞掠而去。
“傲天,你听得懂吗?”叶葬花柳眉轻挑,神色不善,“江湖上算命的都是这般装模作样!”
“流烟可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君傲天合起手中折扇,玩世不恭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坚定,“他是‘雪衣神算’,但凡卜卦,无一不准,无一不应。”
“我何曾说过不信任他了?”叶葬花裹紧身上的红色披风,见身边男子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摇了摇头,笑意妖娆,“我知道,有些话他不能说,只是抱怨一下而已,你那么认真做什么!”说到此处,女子的撒娇意味更是明显。
君傲天所料不及微微一怔:“嗯……”
“看你还敢对我说教!”叶葬花乐在心底,面上依旧笑得妖娆魅惑,“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下午那场比试我要出席。”
“你这是……怀疑他?”君傲天若有所思的看向北方。
叶葬花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慢慢的走向银剑阁,声音淡然:“红尘已亡,天灏坛主怕是要取而代之。”
“若无此意外,则是护法之间的对决,但此事一出,便成了坛主与护法的较量。”君傲天施施然走在女子身边,男子温雅的声音继续推论,“第一场,因为紫陌的死,黄泉不战而胜,第二场又因为红尘的死对上天灏,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最大的受益人。”
“看起来确实如此,但如果这是他人故意设局陷害黄泉……也未可知。”叶葬花的心里可没有面上这般肆意从容,“到底是什么……”
君傲天敏感的发觉身边女子略显紊乱的情绪,衣袖微动随风轻摇,不知名的药香味四散开来,给人舒心醒脑之感。
嗅到萦绕在自己什么的草药香味,心神慢慢的宁静下来。叶葬花侧头微笑:“傲天,谢谢你。”
君傲天宠溺的摇头,心道:“你就是我的一切啊……”
午时,微寒,青枫阁。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很快,日中刚过,黯淡的阳光便褪去仅有的温暖,清冷的日光洒在地上,萧萧肃肃。
还未推门便闻到自屋中飘散出的纯浓酒香,待白亦寒三人刚刚踏入门槛,便看到正厅内一副剑拔弩张的情景:秦叶二人坐在中间的圆桌上,一个事不关己的吃着午饭,另一个正在笔走龙蛇的写着什么,二人时不时的还交谈一番,此景甚是平和。而另一边,周子渊与君傲天在不远处相视而立,两人身边尽是将要凝聚成形的戾气。
“你们真的要去?”清雅的声音中渗出丝丝寒意。
君傲天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柄白色的折扇,深邃的眼眸中透着紧张地强笑:“阎君大人这是什么话,我等尽是应邀前来观看比试之人。怎么,你们去得,我们就去不得?”
青衫男子唇角勾起一抹狠辣的冷笑,一双星眸含冰,看得君傲天觉得自己已是死人一个了。
“阎君大人……”君傲天努力克制自己转身就跑的退却心思,但声音的颤抖依旧显示出他此时的胆战心惊,“你、你不能……”
“不能如何?”青衫素带,黑眸凛若冰霜,身上的寒意似乎逐渐向杀气转变。
白亦寒几人面面相觑,顾流烟心思飞转,权衡利弊之后果断决定还是隔岸观火:“小寒,未央,忙了一上午还是吃点东西暖和一下吧。”说完顾流烟拉着身边的蓝衫女子绕过站在正厅中对峙的两人,在气氛平和的饭桌边上优雅落座。
待司未央回神之时,突然发觉仅自己独身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边的寒风凛冽冰天雪地,又看了看对面的温馨平静和睦自然,便抬脚自正厅左边快步走至圆桌边上:“树林里真冷,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无意中说出本想缓和气氛的一句话,却将大厅中所有人的眼神都吸引了过来。
“子渊,过来坐,今天有很多你喜欢吃的。”秦淮狐眸微眯,轻声招呼站在自己不远处,仿佛已化身修罗的恐怖男子,“我帮你夹到你碗里,再不吃就凉了。”
周子渊闻言不情愿的收敛了周身凝聚成影的寒意回到桌边,接过白衣女子递过来的碗筷,微微勾了勾唇角。
叶葬花见状心中一阵自得:“俗话说的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先人诚不欺我。”
看着红衣女子的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但依秦淮对她多年的了解,可以笃定:叶葬花绝对早已想入非非!
“葬花,不是说下午要跟我去观看天灏坛主与黄泉你护法的比试吗。”秦淮声音明朗,语中含笑,“小寒、流烟、未央,你们也一起来吗?”
顾流烟放下拿在手中的瓷盏,明亮的眸子中尽是运筹帷幄的坦然:“毫无悬念的比试,去与不去……又有何分别。”
“顾先生说的是。”周子渊望了一眼低头帮自己布菜的白裙女子,勾唇一笑,墨眸中星星点点璀璨绚烂,“此间之事,本君自会处理。”
日晖斜洒,青衣男子眉舒眸澈,唇角微勾若春风化雨一般。瞬间,众人好似见那千里花影嫣叠,又似听得竹露滴荷清响,当真是笑意浅浅,风姿无双。
司未央猛然愣住,君傲天的声音哑然而止,叶葬花目光呆滞,白亦寒微微发怔,顾流烟垂眸不语,待秦淮察觉桌上的寂静微微蹙眉,总之众人表现皆有些诡异。
“这……怎么了?”秦淮一脸不明,局促问道。
周子渊摸摸了女子的长发,帮人将发上的琉璃钗重新戴好:“没什么,快些吃吧,一会儿还要出去。”
“嗯。”秦淮了然的点头,她知道下午有一场胜负早已分明的比试。
“各位……”冷入骨髓的寒意散发开来,周子渊薄唇抿冷,霜面眉冰,更衬得一双凛冽的黑眸深邃莫测,若苍茫寒夜冷星错落。正所谓眸寒严凝,颜冷欲冰,无情的将不幸陷入恍惚状态的众人拉回现实,“看够了吗。”
众人霎时回神,随即夹菜的夹菜、喝茶的喝茶、摇扇子的摇扇子、干咳声此起彼伏。
“咳,阎君大人果然好相貌。”顾流烟浅笑出声,将划过心尖的萧瑟寒风轻轻化解,“难怪江湖传闻:阎君大人独行千里,视美艳而不见,反复无常,心冷如冰。今日……流烟受教。”
“静逸如水,松影凝华。”白亦寒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也难怪了,并非其眼界极高,而是……尚不如其本人,又何须再论。”
君傲天见自家小花儿依旧呆愣,便顺着顾流烟迅速转移了话题:“流烟,你们那边进展如何?”
顾流烟并没有马上回答,他静静的转头看向身边着月白衣衫儒生打扮的男子:“未央,你说说吧。”
司未央一怔,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盏,眼底黯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说到此处,司未央置于桌下的左手紧握成拳,明白的显示着自己心中的矛盾与挣扎。
秦淮自顾流烟将话题引到司未央身上开始,就一直在暗暗的审视着。因为她知道,顾流烟既然把话题牵扯到他身上。那就意味着……司未央绝对知道些什么!果然,秦淮眼睑的看到思未央紧握的双拳,仿佛在怒的祈祷一般,狐眸微眯,心下暗忖,“果然有鬼!”
“这样啊……”叶葬花勾起意味深长的模糊微笑,娇柔的吴侬软语此刻更显妖媚,“既然‘并无异样’,那就是说的推论难以佐证,看来……要从头记忆了。”
“也无需从头记忆。”君傲天施施然的摇着扇子,待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之时,男子陡然收起折扇,目光灼灼,“依我之见,这两起案子有很多共通之处。”
叶葬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正色道:“都是发生在子时到丑时之间。”
“均为杀人弃尸,手法干净利落,一剑封喉。”白亦寒仔细检查过两具尸体,她提供的线索很是重要。
顾流烟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声音低柔:“还有一点极为可能。那就是……”
“嫁祸!”叶、白二人异口同声。
顾流烟点了点头,眉宇之间显露出少有的惋惜:“并未证实,难以确认。”
“不若……晚些时候往怒涛阁走一遭。”司未央的话语中透着急切,似是想要急于去证实些什么。
闻言,君傲天勾唇不语,叶葬花凤眸流转,白亦寒漠然冷视,顾流烟笑得意味深长,总之个人神色不一,但心底却是清明如镜。
秦淮默默地用筷子戳着碗中的白饭,陷入沉思:“案情大概就是这样了,虽然有些细节没有说到,但还是可以得到些结论,其中最值得怀疑的一点不知葬花想到没有……”抬眸担忧的看了看笑意妖娆的红衣女子,不由的摇了摇头,“葬花‘神捕’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我又何必在意许多。焚尸、沉尸……绝非一人所为!”
叶葬花不经意间感觉到白衣女子的注视,并未回应,只是兀自笑得魅惑,她知道,秦淮在担心自己;她也知道,秦淮定然从刚刚的聊天之中得到了重要的消息;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如果说出来,也只会令双方都尴尬,而已。
叶葬花是聪明人,聪明人从来都懂得怎样和自己身边的人保持距离,靠的太近只会伤害到彼此,若即若离似乎更好一点,尤其是跟自己相差弗多的聪明人。她只需要知道,秦淮不会害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如迷途就可以了。
“既然未央已经打算好了,那么晚上一起去怒涛阁看看吧!”君傲天施施然的摇着手中价值不菲的扇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散漫样子,“那么晚些时候,大家就可以同去比武场了,何乐不为!”
“那就一起吧。”顾流烟含笑点头。
秦叶二人敏锐的感觉到顾流烟今日……似是说了很多话……相视的眸中闪过类似的玩味:反常必妖!
稍作休息之后,一行人便动身往第二场的比试地走去,一路无言,气氛诡异。
“不得不说,沉月阁真不是一般的富有。”君傲天施施然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打算缓和这过于沉闷的氛围。
叶葬花赶忙点头:“就是就是!青枫阁的梅树不知道能不能带回去,我很喜欢!”
“这话倒是不假,我也喜欢。”秦淮声音明朗,但说话的语气却让人明确的感觉到女子的慵懒,“话说,咱们天歪楼很缺钱吗?第一第二杀手、公门神捕、医毒双绝千面公子、再加个判官和神算,随便拿一个都价值不菲啊!”
“小淮这是要行那买卖人口之举?”顾流烟清澈明亮的墨眸中流过星星点点的光华,“如果是这样,那么不妨算我一个。”
“哦?”秦淮狐眸微眯,笑得灿烂,“流烟加入小淮自是荣幸之至,但这赏金……”说到此处,女子唇角轻挑,其意不言而喻。
顾流烟了然的点头:“我与小寒只分四成就好。”
“雪衣神算和第二杀手,如此分配倒也公平,如此……便这样定了。”秦淮笑得开心,回身牵起青衣男子的手,“阎君大人……”
“秦淮!天外楼不缺钱!”还未待白裙女子说完,叶葬花便急急打断,“天外楼虽不说家底颇丰,但无奈有位敛财高手在,所以说……天外楼想穷都难!”
白亦寒听着秦叶二人毫无意义的对话,再次怀疑自己当初如此决定绝对是被这两只狐狸算计了!
“小寒没有什么话要说吗?”顾流烟似是知道蓝衫女子的心意,令人目眩的温和微笑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显飘逸出尘。
“有。”一阵沉默后,白亦寒终是再次开口,“但是晚了。”
“呵呵。”秦、叶两人相视,笑得狡黠,她们当然知道白亦寒说的是什么,清河镇连环杀人剜心案之后,白亦寒就彻底把自己断卖给了她们两人。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呢?”君傲天收起折扇,深邃的眼眸中处处透着玩味,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女子的回答必不会让自己失望!果然……
“会。”白亦寒清俊容颜渐渐肃凝,慢慢开口冷抿的唇中迸出一个单字,朗音明澈坚定,一字掷地有声!
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几人心照不宣,任谁都刻意忽略了脸色逐渐冷硬的司未央。
可想而知,如此诡异沉闷的气氛源头,便是司未央!
“到了。”身着月白衣衫的儒生冷冷的挤出两个字,便不再言语。
叶葬花笑意妖娆,微微倾身靠上白裙女子的右肩:“好大的排场啊!”
但见这练武场上,视野开阔,四面青砖环抱,墙围之上彩旗纷扬,东南西北四方皆建有挑檐角楼,高耸入云。场地中央软沙铺地,阳光一照,耀眼夺目。再往武场两侧看去,东西两侧皆搭有彩台,约十丈多高,明柱红漆,卢席搭顶,五彩栏杆环围高台。彩台之上,桌椅齐全,茶点完备,皆已准备妥当。
“未时及至,还请各位入席。”清亮的笑声传来,让在场众人侧目。只见此人长衫似雪,乌黑的流云发垂在双肩,用白色发簪扎紧。皮肤白皙,一只修长洁净的手垂在身侧,满身的书生气质。
“上官阁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