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五章(1 / 1)
卯时二刻,宁静的青枫阁某房间中,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
“君傲天,你给我滚出去!”
女子声音之突兀,让正在梳发的白裙女子,失手拽掉了自己的几缕发丝。其身边的青衫男子眸眼微眯,抬脚走到女子身后,爱怜的抚摸那柔顺的青丝:“我在。”
“葬花不是故意的。”秦淮急忙拉住覆在自己头顶的手腕。
周子渊静默片刻,点头道:“好吧。”
让正在擦拭长剑的蓝衫女子,失神之下割破了自己白皙的手指。银发男子无奈摇头,随即便蹲下身来,动作轻柔的帮女子上药包扎,微垂的眼帘完美的遮住了男子眸中的深邃:“不疼。”
“葬花不是故意的。”白亦寒凝视着自己身前,那温润如玉的男子。
顾流烟笑得清浅:“放心。”
独居的司未央先生……以不变应万变,他正安稳的坐于桌前,闭目养神。
“君傲天,你给我滚出去!”愤怒至极的叶葬花手中,握着那柄流动着绯色火光的炙热长剑——赤焰。
“小花儿,你、你别生气啊。”君傲天看着指在自己喉头处的长剑冷汗淋淋,“我是怕昨晚会发生什么事才出此下策……”
“能有什么事?!”叶葬花丝毫不理会男子的解释。
君傲天无奈,正色道:“那么小花儿可知,昨夜有人来暗查此处?”
“什、什么?”叶葬花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一句,随即呆愣。
“不知道也无妨,毕竟只是来查探罢了。”君傲天见女子神情松动,便乘胜追击,“那么……昨夜不远处的某座楼阁起火,沉月阁几乎倾巢而出,小花儿可曾知晓?”
“啊?”仿佛一道雷电直直的劈向叶葬花,女子的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
君傲天心中笑得更欢,但表面上却是无比的痛心疾首:“我好心的在这里保护小花儿,你非但没有温柔的感谢我,居然还用赤焰胁迫我!你知道我有多委屈吗?!”说着,男子的脸色变得青白。
叶葬花瞪圆凤眸,右手轻颤,“叮”的一声赤焰软剑随声而落。女子上前两步,急急问道:“傲天,你没事吧?”
男子垂首不语,但微微抖动的身体可以明确的透露出他的“委屈”与“不安”。
“傲天,对不起,我不应该怪你的。”说着,叶葬花伸手去拉男子的左手,只是稍稍靠近,女子便清晰的感到那手上冰冷的温度,“傲、傲天,你别这样!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生你的气,你做得很对!就算你不是为了保护我,我、我、我也不应该这样对你!”
听着女子语无伦次的歉意,君傲天虽在心底暗笑,但面上却仍是默然不语。
“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吗?”叶葬花知道自己错大了,也知道自己的举动真的伤了他,所以赶紧低头做小。
如果叶葬花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男子的右手狠狠握着折扇,千年寒铁的冷气顺着他的手缓缓流动,慢慢的游走于四肢百骸。寒气入体导致的结果,那便是全身冰冷,面色青白。简而言之,就是冻着自己了……
“下不为例。”君傲天终于开口吐出四字,黑眸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叶葬花见男子抬头说话,立刻顺杆儿而上,连连点头:“当然当然,绝没下次!”
“那么,下去看看吧,他们应该在等了。”君傲天说完,唇角勾起一丝魅惑的弧度,让女子失神其中,“还发呆,快走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君傲天心满意足的牵着女子的小手,施施然向楼下走去。
一楼厅中,几人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秦淮抱着白瓷盘坐在青衫男子身边的木椅上,吃得欢快;周子渊时不时的轻叹后,随即抬手拂过女子红润的唇角,帮其擦掉粘在嘴边的糕点碎屑;顾流烟拿了棋盘坐在蓝衫女子对面,悉心指导她那薄弱的棋艺;白亦寒竟将自己从不离手的水煞剑放于桌侧,清冷的面容也染上了淡淡的暖意;司未央坐在距四人最远的窗边,静静的品着杯中清茗。
“啊,恭喜傲天兄得偿所愿。”顾流烟见两人相携而下,不由得起身拱手相祝。
君傲天听罢眉角微抽,神色一顿笑道:“顾先生何出……”
“报。”清脆冷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恰好打断君傲天的话。
“何事?”白亦寒起身打开楼门。
男子单膝跪地,声音平稳恭敬:“属下影言,阁主请几位前往赤烨阁。”
“昨日失火之处?”叶葬花走到蓝衫女子身后,笑得好不妖娆,“这天儿还下着蒙蒙细雨,莫不是阁主大人现下要请咱们前去……一一问话?”
“属下不敢揣测主人心思,几位大人还请见谅。”男子的声音依旧平稳恭敬,不带丝毫波澜,“几位大人……”
“你且稍候片刻。”白亦寒点了点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白裙女子,“小淮。”
叶葬花凤眸微挑,横眉冷竖,快步走到女子身边,猛然伸手夺过她怀中的白磁盘:“秦淮你够了!吃了一个早上还没饱吗?!赶紧起来给我查案去!”
“叶捕头这是无视本君的存在吗?”人前,周子渊又恢复了他那反复无常,心冷如冰的漠然神情。
“好了,咱们出发吧,别让阁主大人久等。”说着,秦淮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身边的青衫男子,见其点头便拉过身着红衣的妖娆女子,举步向大门走去,“影言是吧,烦请带路。”
“诺。”
“君大公子还请留步。”顾流烟见君傲天偷偷摸摸的溜向窗口,便出言轻唤。
君傲天身形一顿,不情不愿的转回身来,抱拳问道:“顾先生还有何指示?”
“恭喜傲天得偿所愿。”顾流烟依旧笑得温柔,但温柔中却透着丝丝寒意,“抱得美人。”
这种被一本正经欺骗的违和感是什么回事?!
周子渊唇角勾出一抹狠辣冷笑,一双明眸凝冰隐霜:“这苦肉计,使得真真出神入化,本君佩服。”
眼前这两个青年,一个似笑面罗刹,一个若冷颜阎罗,步步向自己逼近。
“那个……”听到此处恍然大悟的君傲天,猛然后退一步,背后冷汗森森。他指着自己面前的两人,哆哆嗦嗦道,“你、你你你们、该、该不会是想、想、想……”
“傲天兄到底在想什么?!”顾流烟柳眉轻敛,一本正经的说,“我等岂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
君傲天到底是忘了,顾流烟现在虽然是个温润简单的普通人,但其前身确是誉满江湖的“雪衣神算”,虽行事知礼,却非迂腐不化。“神算”一名可想而知会为他招致多大的灾祸,但见其现在依旧是那副智珠在握运筹帷幄的宁静形象,不难推测那些找他麻烦的仇家下场。
“顾兄,何必多言。”说着,周子渊双眼微眯,杀气大盛。
君傲天确也忘了,周子渊虽然早已跟随在秦淮身侧,不再做那些随性的杀手之举,但无论如何,他也是那曾经的、甚至是将来的“天下第一杀手”。“阎君”之名,将跟其一生,如影随形。
剑敛去锋芒不对等于没有锋芒。
“你、你们……啊…………”惨叫之声盘桓于沉月阁上空,弥久不散。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叶葬花轻蹙柳眉,将举在手中的油纸伞靠于肩上。
秦淮微微侧头,满眼迷茫:“小寒,你也听到声音了吗?”
“错觉而已。”白亦寒声音冷凝,面不改色的说着不违心的谎话,暗道,“葬花,既然是小淮、阎君与流烟要算计的人,你就听天由命、自求多福吧。此事……白某也无能为力了……唉……”
昨夜不知何时开始,便下起了淋淋细雨,天气微冷,蜿蜒的小径湿漉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凉风乍起,空顿时传来东西烧焦的味道,越前行味道越浓。
转过最后一个弯,破败的景象立时呈现在三人眼前:昂贵的紫檀木及各种珍惜木材,早已在昨夜的火势下烧成木炭;原本美丽宁静的楼阁也淹没在熊熊烈火之中;楼前,数十年的红枫在汹涌的火海中零落,一片枯败;被摧毁的阁楼底层,只剩下几根柱子坚强的倾斜立着,柱身已被烈火燃烧得犹如黑炭一般,冒着白烟,顶端还挂着未滴落的雨珠。
这场大火近乎将这里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曾几何时的辉煌已变成如今凌乱不堪的废墟,小雨冲洗着烈火留下的痕迹。
“啧,真惨。”叶葬花不禁咂嘴,唇角的妖娆笑意早已在见到这幅破败之景后,悄然敛去。
上官惊蛰见到几人相携而来,顿时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彻夜的指挥灭火,使得其原本清亮的声音中带上了丝丝暗哑:“你们来了就好,他们呢?”
“那几人随后便到。”叶葬花抬头,对上男子深邃的眼眸,红唇微勾,“上官阁主请我等前来,这是……”
“本座早已听闻秦叶白三位捕头的万般手段,虽说三位不愿插手世事,但在落枫山庄一案中,三位表现出的机智与那神奇的推断,让本座折服。机缘巧合之下,有幸结识了三位捕头。”说到这里,上官惊蛰目光灼灼,“我沉月阁遭此大劫,若是传出江湖必然贻笑大方。所以,本座恳请三位捕头出面,将此次之事详查,帮我沉月阁度过此关。”
“这……恐怕不方便插手吧。”叶葬花凤眸微转,低柔的吴侬软语再次响起,“不说沉月阁在江湖数一数二的地位,单论这内部之事……我等怕是爱莫能助。”
你手下人多势众各司其职,若是还要作为外人的我们帮忙,不是太牵强了吗?你的那些手下岂能善罢甘休,到时我们自顾不暇,难免遭人算计,如此亏本的买卖,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做!
“葬花所言有理。”白亦寒点了点头,“阁主的家事,我们的确不方便插手。”
“秦捕头也是这个意思吗?”上官惊蛰转向到此后便一言未发,裹着披风的白裙女子。
“……”
见女子不语,上官惊蛰又轻声唤道:“秦姑娘?”
“……”
叶葬花凤眸一瞪,柳眉轻挑,大声喝道:“秦淮!”
“啊?”白裙女子听罢,猛然回过神来,“我在思考问题。”
“怎么?”白亦寒皱眉。
秦淮抬起头来,声音明朗:“我在想,昨夜大火烧毁了楼前枫林,烧焦赤烨阁一楼,却未烧尽其二楼,到底是因为阁内人手众多救援及时,亦或是……”
“故意为之。”白亦寒见女子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看向自己,便开口承接。
上官惊蛰不自觉的看向秦淮三人刚走过的那条小径,上前两步微微躬身,语气沉稳声音恳切道:“还请几位相助。”
“此事……需重头再议,阁主不必着急。”低柔的男声在小径中响起,睡着声音的落下,一抹飘逸的天蓝色出现在众人眼前,紧接着是一袭青衫凛然,一身白衣飘飘,最后乃一道幽紫。
“重头再议?”上官惊蛰喃喃重复几声,猛然抬起头来,双目暴瞪,“四阁之一的赤烨阁被焚,紫陌坛主遇害,你要我如何不着急!”
“紫陌遇害?”异口同声。
“恩,尸体就在二楼。”上官惊蛰沉声道。
秦淮垂首细细考量,不过瞬间狐眸微眯,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转头看向周子渊和叶葬花,见二人默不作声的冲自己点头,不禁轻笑一声。
“上官阁主,您确定要我等出手相助?”秦淮转头看向肃然站在原地的男子。
“当然!”惊喜之色溢于面上,上官惊蛰看向女子,问,“秦捕头可是同意帮忙?”
“既然小淮点头了,我也不会再说什么推诿之词”叶葬花收伞上前,“请阁主派出一人共我等随意差遣,还有昨夜最早出现自此地的前三人,一会儿随我到青枫阁。”
“散了吧。”白亦寒说完便站到了白裙女子身边,随时准备跟着秦淮去未完全烧毁的赤烨阁二楼查看情况。
顾流烟微勾的红唇,漾起令人炫目的笑意,低柔的声音自唇角溢出:“小寒可是忘了,今日还有三场比试,我等来这里的目的,也是如此这般。”
“顾先生说的在理。”秦淮点了点头,“但我已然答应阁主处理此事……这样吧,葬花与傲天随我留下,阎君大人、小寒、未央与顾先生去参看比赛,两不耽误。”
“我需留在此处,护你二人安全。”白亦寒撇头,不愿离去。
君傲天洒然抖开手中折扇,道:“此事蹊跷,本公子从不参与如此复杂之事。”
周子渊脸色微凝,沉月阁高手如云,敌暗我明凶险异于往日,淮儿怎应付得来,想罢也开口道:“不妥。”
“唉……”秦淮蹙眉轻叹,看了眼那位智珠在握的蓝衣男子。
顾流烟望向对面三人,但见白亦寒一脸无畏,满心的不情愿;再看君傲天,笑意吟吟,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最后看那周身溢满凛然气息的阎君大人,目光似箭,一副绝不妥协的坚决面孔……
“秦捕头无需叹息,此事交给流烟便好。”顾流烟微微侧头,“小寒与你二人情谊深厚,不愿独自离去也属人之常情;傲天不愿涉足繁琐之事,也算洒脱之举;至于阎君大人……在下自是不必多说。”
“所以呢?”秦淮接着问。
“所以……”顾流烟说到此处微微停顿,见众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才满意的开口,“阎君大人、秦捕头、傲天以及在下四人去观看比试,这样可好?”
“本公子还是留在此处督促他们吧,比试什么的还劳秦捕头多多费心。”君傲天施施然的走到红衣女子身旁。
顾流烟了然而笑,随后又转向至今未发一言的儒雅男子:“未央怎么说?”
司未央看向男子,说道:“此事有他三人即可,我还是随顾先生去参看比赛吧。”
“好。”顾流烟闻言点头应下。
秦淮心中虽有疑虑,但她选择相信他们:“葬花,都交给你了,小心。”
“放心吧。”叶葬花凤眸流转,红唇微勾,笑意妖娆,“不知阁主将谁派给我等?”
“影刃,即刻起你便听从叶捕头几人的调遣,奉其为主,不得有误。其余人等随本座去观战,秦捕头,请了。”说完上官惊蛰带领手下匆匆离去。
“诺!”一墨衫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单膝跪地垂首。
不是上官惊蛰愤然离去,而是他直到叶葬花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方才明白顾流烟此番安排的真正含义所在——请柬上写的分明,秦叶白三人为主,周君顾司为辅。所以此案中秦叶白三人必须留下二个,而此三人中又以秦淮为主,所以顾流烟决定将其单独分出。秦淮一走周子渊必然不会多留,况且周子渊又是司未央的救命恩人,必然不会多言听,再加上顾流烟自己,有此四人观战,也算得了天大的面子,这样便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人;
叶葬花“神捕”一说,岂能浪得虚名,留她在此最合适不过,她既留下,君傲天定然不会舍下女子不管,况其身怀绝世的医毒之术,二人身边再加上武功高强的白亦寒,此三人能力之强绝不可小觑!
这样做既保两方无忧,又将每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当真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