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章（1 / 1）
“借用淮儿的话来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非我所喜’。”说到此处，上官惊蛰的脸上扬起嘲讽的笑意，“我沉月阁丹青右使于落枫山庄血案中不幸身亡，而本座整日忙于处理阁中事物，致使此位悬空已久，所以准备来一场文武斗，凭实力定胜负。今日请几位前来，就是做个见证，莫说我这作阁主不公。”
“原来……如此啊……”司未央的唇角有些微微的抽搐，心中暗道，“明明就是借着比试之机清理门户，你居然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秦淮听罢默然不语，狐眸中却闪过戏谑的流光。
叶葬花见状，无奈起身：“请阁主放心，我等自会竭尽全力。”
“这里可是沉月阁的地盘，还用得着你‘竭尽全力’？”君傲天眉头一挑似是不愉，“只要你安分守己，这场比试自会顺利进行。”
司未央在心底暗暗发笑：“看来还是在意请柬上的称呼啊——‘花儿’，呵呵。”
“比试结果，尽在阁主意料之中。”顾流烟明亮的眼眸看向上官惊蛰，见他开口想说什么，便道，“流烟言尽于此，阁主顺其自然就好。”
“这话说的还真是隐晦，什么叫‘尽在意料之中’？”司未央无奈垂眸，“这已经不是我能插足的事了，上官阁主自己保重吧，既然顾先生要设计你，你就认了吧！”
“流烟……”
“小寒不必担心，没事的。”顾流烟温柔的打断白亦寒的话，“有我。”
白亦寒放松了握剑的力道，眉头微展：“交给你了。”
上官惊蛰见顾流烟不愿多谈，便转向了一直沉默的白裙女子：“淮儿，你觉得呢？”
“阁主怕是问错人了。”说完，秦淮指了指站在窗边的青衣男子，很不客气的将祸水东引，“真正做主的在那边。”
周子渊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道：“我给你七天的时间。”
“足矣。”上官惊蛰微微仰头，说的自信，“这些日子，几位就住在青枫阁吧。”
“七日之内，青枫阁中的一切内物，我等正式接手。”秦淮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视线却定格在窗外一点。
白亦寒也适时开口，声音冷然：“我不希望看到碍眼之人。”
“当然。”上官惊蛰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道，“接下来水墨会带几位前往青枫阁，本座还有阁内事务需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叶葬花心如明镜，听到男子如此疏离言语便明白，看来是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来打探情况了：“阁主请便。”
“水墨，好生招待几位贵客。”上官惊蛰对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说道，“传令下去，凡几位贵客所到之处一律放行。”
“诺！”墨衣男子抱拳作揖，“几位请随我来。”
“我突然发觉，上官惊蛰不是一般的富有。”说着，君傲天伸出左手截住从枝头上飘落的梅花。
寒冷清香的梅林之中，红衣女子席地而坐挥手调琴，和着阵阵清风、幽幽梅香，琴声娓娓流出，音色异常清亮明静，侧耳听去，竟似有金石叩击之美质，何况此人操琴之技委实精妙！
当年在秦淮河观画舫霓裳时，红袖楼的第一琴伎玉流觞，其琵琶的弹奏已臻绝顶境界。可今日听得这梅花之曲，不啻竟有天渊之别！曲中隐隐透出清高孤傲，隐世出尘之意，不觉眼前竟现出一幅梅花傲雪凌霜之图！
曲调循环婉转，每重复一次，欲见其清冷高洁，只见眼前枝枝寒梅也如听懂了这琴声一般，随风轻轻摇晃，花瓣在风中翩翩飞舞，不知不觉间，几人的衣衫上沾染了水红色的芳香花瓣。
“别角晚水啊。”顾流烟信手捻起飘落在衣襟上的花瓣，看到身边蓝衫女子一脸不解的神情，唇角微勾笑得温柔，“它的名字可谓是大有来历，‘别角’是形容它花瓣太多，将开未开之时，有些瓣就别在了一起；‘晚’是指它属于晚梅；‘水’则是因为它的颜色，水红色的花瓣。”
司未央听罢，转头看向那弹琴的女子：“胭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
“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蓝衫女子轻启朱唇，其声仿佛凝冻千年的寒冰，融化成一汪清泉，静默流淌，细腻蜿蜒。
听到此处，秦淮也抽出束发玉簪，及腰的青丝瞬间披落而下。女子手持玉簪，在池塘边被薄冰覆盖的青石上缓缓敲击，玉器同坚冰相叩，那种清亮之声随着琴曲回响，在曲声轻柔低徊之处飘荡。玉声同琴声交错，就着山风徐徐、白云渺渺、琴声落落、玉石叮叮，此时此刻，真真如仙境一般！
待众人还沉浸在琴声余韵时，司未央开口，干净的声音中却带着丝丝无奈：“我说，咱们是不是应该……”
“比试的内容以及具体的规则，水墨左使在准备。”叶葬花微微弯腰，将身子伏于古筝之上，笑意妖娆。
“计划，有上官惊蛰。”白亦寒的声音，也由刚才的一汪清泉，凝结成了千年寒冰，“各司其职。”
“如此举动，不是已经再配合他了吗。”秦淮狐眸微眯，安稳的窝在青衫男子温暖的臂弯中，神情慵懒惬意。
“但是……”
“哎呀，未央不用担心。”君傲天的右手猛然拍上男子的肩，打断的他未说完的话，“顾先生不是说过‘比试结果，尽在阁主意料之中’吗，神算大人都如此笃定了，咱们平凡人还在意什么啊！”
“话虽如此……”
周子渊敏锐的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怀中的女子轻轻扯动，遂心领神会的开口，声音凛然：“计策已定，无需再议。”
秦淮抬头见司未央的脸色瞬间变白，心知他是对周子渊说话的强势态度有些抗拒，狐眸微挑，道：“过多的动作更是容易让人抓住把柄，不如顺其自然。”
司未央听完秦淮的话，脸色微微好转，思考片刻后，释然轻叹：“我多虑了。”
“小淮难道真的没有猜测过吗？”顾流烟声音低柔，唇角含笑。
“不知道顾先生想问什么呢。”秦淮缓缓起身，又向池塘边走近了几步，蓦然回首，“是上官阁主计划背后的真正目的，还是被怀疑的人选，亦或者……那位大人的心思？”
“看来小淮已然猜到了什么，既如此……”顾流烟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言。
秦淮眼帘低垂，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不做猜想，这是一个非常破坏推测的习惯。在了解某些事实之前就妄加猜想，那是最大的错误，有人会无形中把事实扭曲来印证自己的猜想，而不是用推论去验证事实。”
“我们的方法基本上是一致的，它建立在对细微事物的观察之上。”叶葬花正了正脸色，低柔的吴侬软语再次响起，“一些杀人现场看似无关紧要和细枝末节之处，对我们而言却是非常重要的，细微的线索往往可以推断出某些重要的信息。”
“还记得以前，我们经常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调查一个案件，那时我们没有成熟的想法，甚至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一种什么情况。”白亦寒沉默片刻，道，“在这种情况下，仅仅靠自己的双眼去进行观察，这往往就是我们的优势所在。”
“就算在最短的时间内收集到了你们所需要的东西，但如此庞大信息……”
“这就要靠秦淮了！”白亦寒打断君傲天的话，声音冷然，“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确保抓住每一个细节。”
“因为在这之后可以去剔除一些无用的信息，但我们几乎无法再一次去现场来收集险些错过的东西了。”叶葬花说到此处，凤眸微眯，似是在回忆这什么，低柔的吴侬软语中，流露出丝丝崇敬之情，“记得许多年前，因为阳谷县的血案，我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天下名捕’。当时我心里非常疑惑，这个看起来清澈透明的女子，真的那个破案无数的‘名捕’秦淮吗。在我们相处短短的几天里，我彻底颠覆了对她的初衷，小淮有个习惯，她会在看完现场后，独自整理并且在脑中模拟案发的经过，但我没想到的是，那次她居然将自己关在存放阳谷县人口户籍的小屋中，彻夜查看信息，自申时至卯时整整七个时辰不吃不喝！”
“所以呢？”男子清雅的声音覆上了层层坚冰，寒气四溢，“但凡遇到这种事，便都交由淮儿处理？”
“哈哈，阎君大人息怒。”叶葬花干笑两声，“在这一点上，我和亦寒怎么也比不过她的……这、这不是能者多劳嘛……”
“偶尔几次罢了，没关系。”秦淮收到红衣女子求救的眼神，自身后环住青衫男子的颈项，柔声道，“现在有了子渊，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青衫男子收敛了寒气，无奈轻叹：“随你喜欢吧。”
“在你们多方调查，并且加以推测之后的结果，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熟人呢？”顾流烟神态自然的将话题引回正轨，“那时，你们会怎么做？”
“当你排除了不可能的情况后，剩下的即使多么不可能，却必定是事实。”白亦寒声音坚定，“这是葬花用血的教训告诉我的。”
“什么叫……血的教训？”君傲天的眼中射出冷光，温雅不再。
“恩……”秦淮微微侧首，狐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个人对葬花非常非常重要喔，重要到……”
“重要到……”白亦寒主动接过白裙女子未说完的话，眉眼含笑，“让她心甘情愿，步入公门！”
君傲天听到此处猛然一惊，侧头看了看沉默中的红衣女子，心底暗忖：“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过这么一回事？！看小花儿的样子，不是骗人的，难不成……”
“不知道轩辕大哥怎么样了，许久不见了，非常想他呢。”叶葬花突然开口，打断了男子的戏思绪。
“他过得很好。”周子渊想冲散这过于沉闷的气氛，“无需挂念。”
“对于我来说，他毕竟为恩师般的人物。”叶葬花凤眸流转，“这次结束后，就去老师那里看看吧！”
“门主？老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难道我错过了如此之多吗？”君傲天神色纠结，浓眉微凝。
“灭门门主轩辕上痕，原为京城公门的捕头之首，然后被调往龙江，接任水师提督一职，统领三师水军。”君傲天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朋友，总不能见死不救啊。顾流烟绝对不会承认，因为自己已经看够了戏，才准备解释的事实。
“捕头之首，水师提督？”君傲天喃喃低语，“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一声轻脆的鸟鸣，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多时，墨衫男子便飞掠至众人面前：“我家阁主请几位到正堂一叙。”
秦淮听罢撇了撇嘴，嘟起红唇将自己埋进青衫男子的怀中；叶葬花凤眸微挑，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君傲天见来人毫无恶意，便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白亦寒与顾流烟只是站在那里，前者摩挲着剑柄，后者把玩着梅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司未央无奈叹息，点头答应：“好。”
正堂，不似沉月主阁的清净优雅，也不若青枫阁的惬意舒闲，它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威严肃穆！
“阁主请我等前来，是商议比赛安排呢，还是……”说到此处，叶葬花瞥见正堂左右两侧各站四人，便轻笑一声，道，“还是要为我们介绍阁主您的左膀右臂呢？”
“快请落座。”上官惊蛰的脸上挂起虚假的笑意，“这次请几位前来，就是想跟大家介绍一下明日参与角逐的人物。”
“春夏秋冬，这四位天字辈的，恐怕是水墨左使的手下，负责内阁商事。”秦淮抬头，锐利的狐眸扫过自己对面的几人。
“绿黄紫红这四位，应该就是丹青右使的手下，负责江湖事物。”白亦寒见君傲天不着痕迹的拉住，已经略显愤怒的红衣女子，便开口应和。
“外阁言武，内阁言商。”司未央微微外放自身的气势，“水墨左使常留格内，协助上官阁主，而丹青右使，则需奔波在外，收集整理商场情报、江湖事物、朝廷决议及暗杀。除了那些必须由阁主定计的事，剩下的……一律自裁，权力非常大呢。”
“什么？！”站立在左右两侧的八位沉月阁主事，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但其心底却如惊涛骇浪般诧异，“他们怎么会知道我阁中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