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终结章(1 / 1)
“哈哈哈,秦姑娘好气魄!”司未央仰头大笑,待垂头之时,已泪痕满面。
君傲天猛然合起了手中折扇,玩世不恭的声音在厅堂中悠然响起:“司先生,你的怨仇已清算干净,落枫山庄发生的杀人案也告一段落。不知司先生……”
“君公子不必为在下挂心,此事已过,司某定然身败名裂于江湖。”司未央打断君傲天的话,笑得惨然。
“我叶葬花敬你司未央是个英雄,说吧,你想怎样?”叶葬花从紫袍男子怀中跳起,脸色凝重薄唇微抿。
司未央转头看向秦淮身边独自浅酌的青衫男子,语气诚恳:“我知道阎君大人出价甚高,而司某非官非商无力承担,唯有送上家传宝刀蝉翼一柄,恳请阎君出手。”
周子渊放下手中的茶盏,无情的双眸看向一脸坚定的男子,说道:“临终遗言。”
“很高兴还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结识诸位,司某此生无憾。”司未央的脸上带着解脱,深不见底的双眸中染上了点点暖色。
“从今日起,你的命便是我的。”周子渊声音淡然。
“是,动手吧。”说完,司未央缓缓的闭上双眼,安静的等待彻底解脱的那一刻。
因为没有了视觉,所以耳朵听得更为清晰,风吟出鞘,寒芒逼近,心口刺痛,收剑回鞘,血流不止……
听到这里,司未央的唇角勾起安然祥和的笑意,身体慢慢地失去知觉,慢慢的向后倒去,好硬啊,这就是解脱般的死亡吗?下辈子,下辈子一定要和你们站在一起。地上很冷,好累啊,我先睡一会儿……
“闲杂人等已然退场,疾冰护法还不现身吗?”上官惊蛰看向窗外,“难不成,还等阎君大人相请?”
雕花的精致木门缓缓打开,墨衣男子在门外安然而立,说不出的宁静。
“擎龙堡堡主麾下暗卫之首,疾冰。”说着,墨衣男子缓步而入,不卑不亢。
“呵呵!”秦淮轻笑出声,“疾冰护卫,别来无恙。”
男子眼帘轻垂,不徐不缓的答道:“托福,还好。”
“鹤驾已随云影杳,鹃声犹带月光寒。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顾流烟轻声安慰。
疾冰听罢,只是点了点头,默然。
“下面进入正题。”叶葬花把玩着手中红绫,眼波流转,妖娆非常,“你为什么要杀穆璟黎?”
男子垂首不语。
“我猜猜看。”秦淮狐眸微眯,明朗含笑的声音自红唇中溢出,“一堡之主怕的到底是什么呢?属下背叛还是亲弟□□?”
上官惊蛰轻哼一声:“也许是怕自家弟弟的背叛呢!”
“分权。”白亦寒守立在顾流烟身后,她担心疾冰的突然发难。
君傲天温雅的声音中透出彻骨的冷意,他没有忘记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是如何对待自家哥哥的:“财产、名声、地位、女人。”
“疾冰护法打算沉默到哪时?”上官惊蛰清亮的响起,众人微微侧目,长衫似雪,满身的书生气质。
“是我杀了他,与我家公子无关。”疾冰声音略显低沉,但话语中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之感。
“在远翠小筑院门前,伤了淮儿的黑衣人是你?”周子渊放下手中的茶盏,深邃的黑眸逐渐冰封,身边的杀意蔓延开来。
“是我。”疾冰依旧站在原地,也不抬头,但身体的颤抖却出卖了他的恐惧。
“慢!”秦淮猛然按下青衫男子的右臂,看着男子慢慢地转向自己,毫不掩饰的杀意铺天盖地的袭来,秦淮恐惧地瑟缩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戾气笼罩,迎面是无尽的黑暗,就连平时看来很温暖的东西,现在好像也变成了魔鬼,狞笑着。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秦淮按住男子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冷汗沾湿了云鬓,清澈明亮的狐眸中温婉不再,留下的是深深的恐惧。
“别生气,我没事。”秦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她只知道,男子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更为恐怖嗜血。
秦淮艰难的避开男子满含戾气的眸子,不自然的将颤抖的手收回,泪水冲破眼眶,晶莹的泪珠滴在雪白的裙衫上,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回音一般的抽泣。
周子渊眼神微闪,他知道自己吓着了身边的女子,低声的抽噎与冰冷的泪水,无一不刺痛他的心。但他忘不掉那天晚上女子胸口不算轻的剑伤,一句没事,更加点燃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再也顾不得其他,周子渊将低声哭泣的白裙女子揽入怀中,飞身离去:“交给你们。”
一室寂静。
“他把秦淮吓哭了。”叶葬花凤的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白亦寒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声音更是凛冽彻骨:“没错。”
“恭喜疾冰护卫,你捡回了一条命。”君傲天抱拳拱手。
墨衣男子怔怔的站在那里,他不敢相信,那个天下第一杀手、冷血无情我行我素的杀手阎君,居然会放过自己!
“疾冰护卫,你动手杀穆二堡主,恐怕是大堡主授意的吧?”顾流烟用低柔的声音将事情引回正题,待看到墨衣男子猛然抬头,似乎想辩解什么的时候,顾流烟了然浅笑,道,“别着急否认。你也看到了,想必心中也明白了什么,打伤秦姑娘罪过不轻,就算她本人打消了阎君的杀意,但别忘了,她还有许多的生死之交啊。机会只有一次,你不再考虑下吗?”
见墨衣男子又垂首沉默,君傲天剑眉轻挑:“我们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今日之事绝不外传。”
墨衣男子站得笔直的的身体微微一震,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上官惊蛰见状,悠然开口:“不知疾冰护法是否想过,若你今日决计不肯说出真相,我等也不能奈你何。那么穆二堡主的死,就只有大堡主和你二人知晓,不管穆大堡主如何信任你,但此等谋杀亲弟之事……他真的会留你活口吗?衷心的棋子,哦,对不起,我是说,忠心的护卫可以再培养,一旦事发……替罪羊可只有你一个啊。”
“就算我今天告诉你们,等事发之后,你们哪一个来得及救我?!”疾冰抬头,目光犀利的环视众人。
君傲天施施然的摇着折扇,勾唇浅笑:“我天外楼地方狭小,恐怠慢了疾冰少侠。”
“西郊翠鸣山,山脉悠远风景奇秀,自荆南一直向西蜿蜒而去,青山翠林起伏连绵,至百里而不绝。沿子午谷进山,深入无人之地。行得数里,便可看到占地颇广的低谷。”上官惊蛰一派陶醉,“谷内暖意洋洋丛林清幽,错纵长瀑自迎面的高崖飞流直下,至山脚汇流,溅起一潭碧色的深泉。四面依山顺势建了楼阁街道,构思精妙巧夺天工。”
“且山间点缀八宫而成高掠之势,便为此地开、生、景、休、伤、杜、景、死护剑八宫。八宫连珠,隐含八阵之势,遥遥拱卫山前一座半月形建筑。上匾“天外楼”,正匾“紫微垣”,星行紫微,上应帝宇之意,气度非凡。”顾流烟轻捋鬓边银发,声音低柔,“这里便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交易之所、杀戮之地——天外楼,白日青山天外楼!”
疾冰听罢,嘴角抽搐:“地方狭小……”
“其实……”娇柔的吴侬软语将几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叶葬花凤眸中波光流转,笑意妖娆,“我们还是很欢迎的疾冰少侠的,对不对,亦寒?”
“正是。”白亦寒语中含冰,握剑的拇指轻推剑格,水煞剑的冷芒一闪而逝。
“在下虽说是名见不得光的暗卫,但对主子的忠诚……”
“要不要来我沉月阁?”上官惊蛰打断疾冰未说完的话,目不斜视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神色悠然。
在新任阁主上官惊蛰的雷霆手段下,沉月阁如风般迅速占领北方,加上原本的庐陵、天水、临淄、江夏等沿海城镇,可以说其势力贯穿南北!
疾冰微微一怔,语含讽刺:“你肯留下这样的我?”
“你怎么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上官惊蛰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墨衣男子,“考虑的如何了?”
叶葬花闻言,右手一抖,不仅小半杯茶水变洒在手背上,而且含在口中还未咽下的茶水猛然流入喉管,当时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心些。”君傲天无奈的轻拍女子后背,只希望她能好过一点。
“惊蛰真是奇人出奇语。”顾流烟浅笑,俨如一棵修竹。
疾冰上前一步,对着上官惊蛰单膝跪地,道:“我愿追随阁主。”
“碧落。”上官惊蛰话音未落,青衣护卫便出现在门口,“带他回总阁,先送往刑堂处。然后向左右使传我口令,即刻飞鸽传书通知各分舵,接手落枫山庄掌管的酒肆、金银玉器、客栈此三种产业,并加以收编。”
“诺!”碧落点头以示明白,随后看向单膝跪地的墨衣男子,“你,随我走吧。”
疾冰起身,对堂中几人点了点头,便毫不犹豫的离开。
寂静,留下的只是所有事情都结束后的空白……
“惊蛰还有什么事吗?”君傲天看向身边悠然喝茶的白衫男子。
“呵呵,也是时候离开了。”上官惊蛰无奈苦笑,“请各位转告淮儿,只要她回头,我还是愿意认下这个妹妹的。”
顾流烟点头,笑得了然:“惊蛰看开就好。”
“相识一场,也什么可送大家的。”说着,上官惊蛰从腰间解下从未离身的白色玉佩,交给顾流烟,“这是我的令牌,只要在沉月阁势力中,我保几位无恙!请流烟代为转交,多谢了。”
“交给我吧。”顾流烟将玉佩收入怀中。
“各位,后会有期!”上官惊蛰抱拳拱手,一道白影闪过,男子已然离去。
青山。绿水。碧草。翠竹。蓝天。
琴音微凉,像起浮在寒潭上的月光般飘渺,尔后渐行渐远……
竹笛清冷,箫声苍凉。
整个山谷沉寂在悠扬婉转却隐含忧伤的清冷乐律中。
“这才是我追求的生活啊!”秦淮狐眸微眯,乖巧温顺的靠在青衫男子怀中,低声叹息着。
君傲天剑眉轻挑,语带促狭:“呦,不知阎君大人用了何种手段,才将你怀里这只妖孽收服的呢?”
“呵呵,葬花,君大公子说你是妖孽!”秦淮面不改色,就着身后男子递上来的酒盏,浅尝辄止。
“小花儿,你别听……”
叶葬花轻甩广袖,旋身而起,红衣翻飞如流云一般:“我也想知道呢!”
“就是这样。”白亦寒将玉笛横握于腰际,缓步走到银发男子身旁,“流烟也很好奇吧?”
顾流烟安静的坐在石椅上,状如桃花的眸中漾起温柔的笑意:“就像小寒说得,流烟当然也有所好奇了。”
听到这里,秦淮敏锐的感觉到身后男子微微僵硬的身体,安抚的拍了拍环于自己腰间的手臂,朱唇轻起:“我也有很一个很好奇的问题,希望流烟能给我一个答案。咱们交换,如何?”
“哦?”顾流烟语气轻挑,声音低柔温润,“不知是什么样问题,还能困得住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天下名捕’?”
“流烟既然号为‘神算’,那想必你一定知道将要在落枫山庄发生的血案。我的问题就在这里。”秦淮话语一顿,扬声问道,“为什么不阻止?”
“呵呵,我当是什么呢,原来如此!”顾流烟浅笑,而眉眼中却带着丝丝无奈,“天道如此,我一介凡人怎敢妄改天道。我知晓是一回事,能不能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就算我及时告知,该发生的必定会发生,只不过时间向后推移罢了。所以,何必呢?”
“你与周子渊一早便相识?”秦淮垂眸,眼中思绪晦涩不明,“自去落枫山庄的官道上开始,你们就以在暗中定下了一切?”
“淮儿。”周子渊揽紧怀中的人儿,欲言又止。
“没错,当时我暗中与子渊定下了这一系列的计划,并且托他去查当年司家发生的血案真相。”顾流烟坦然道,“不与你说的原因,以秦姑娘的聪颖,难道还猜不出吗?”
秦淮不语,只是暗暗握紧了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她知道,周子渊只是为了保护她,才选择了隐瞒。她也知道,依照自己的脾气性格,如果知道了这一切,她定然会义无返顾的阻止他们。她更加知道,如果参与,他们会顾忌到自己的安全而畏首畏尾。
“司先生听了这么久,可否想开了些?”君傲天看向不远处的山石。
“为什么救我?”司未央面色憔悴,情绪低落。
白亦寒冷然开口反问:“你为什么求死?”
“生无所念。”司未央沮丧的叹息着。
“哼!”周子渊轻哼,话语中带着丝丝警告,“你的命可是我的!”
“司家的血仇,你已尽数报复回来,令尊等人的在天之灵也得已慰藉。”叶葬花难得正了脸色,她不希望这样一个卓绝的男子失去他本来的风采。
顾流烟点点头,道:“葬花说得没错,这二十几年你为仇恨而活,后面几十年,你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司某手上鲜血无数……”
“我手上的人命起止上百。”周子渊打断司未央的话,声音凛然。
君傲天抖开手中的折扇:“你可以留下来,天外楼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你可以抚琴、下棋、练字、绘画、习武、学商,总之做什么都行,在这里你拥有绝对的自由!”叶葬花明亮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也可以跟着你们?”司未央语含期盼。
众人静默。
司未央笑得嘲讽:“唉,我知道的……”
“好,就这样定了!”秦淮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她利落的跳出男子的怀中,飞速跃至身着月白衣衫的男子面前,笑得灿烂,“不准反悔!”
司未央看着眼前的女子怔然。
“喂,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告诉你,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叶葬花也跃了过来,语无伦次的警告着,“你要是反悔,我就让亦寒弄死你!”
“呵呵。”司未央回过神来,听着另类的威胁,勾唇浅笑,“我不会反悔的,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司某的家人。”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可以期待的吧……
——无影煞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