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谢之幕(1 / 1)
“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你是怎么预料到今日发生之事的,傲天?”秦淮狐眸微眯,唇角笑意盎然,神色却是慵懒至极。
白亦寒听到后,便将埋首于棋盘的注意力转移到这句问话上。
水晶珠帘静然低垂,帘后的红衣女子笑得妖娆。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清水聚成淙淙潺潺的河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我也想知道。”叶葬花悠然的坐靠在窗边,以手支颌,宽大的衣袖顺势而下,露出莹白的小臂。
周子渊寻声看去,瞥见珠帘之后的女子,神色便陷入了呆滞。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艳红的长裙,在这青绿色的竹屋中更显夺目,直如雨打碧荷,说不出的妖娆魅惑,那低柔的吴侬软语随风传来,更叫人添了一种说不出的遐思。
秦淮见状侧头低笑,身后环抱自己的青衣男子,在左手放下墨玉棋子后,便慢慢收紧了自己的臂膀,似乎想要将怀中女子专注的眼神引回自己身上:“淮儿都没有好好看我下棋吗?”
“又不是不知道结局!”秦淮转过头来,微微抬首,将自己的薄唇贴近男子的耳畔,温润的气息喷洒在男子的脖颈处,“哪次不是你赢。”
“你……”周子渊猛地闭上双眼,努力的想要平息胸中狂乱跳动的心。
“好了。”秦淮看看身后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傲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喂,傲天!君傲天!回神啦!”
叶葬花凤眸轻扬,朱唇勾起优美的弧度,眼波流转中媚态尽显。即使冷淡漠然如白亦寒者,也被这水晶帘后的朦胧妖孽魅惑了心神。
“秦淮在问你话喔,你要是再不回答,我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直接动手……”说到此处,叶葬花的声音戛然而止。天哪,她看到了什么?!秦淮,那个泰山崩顶而不变于色的秦淮居然……她居然主动偎进周子渊的怀里,还用手遮住他的眼睛!等等,为什么要遮住眼睛?再等等,他看的那个方向……哈哈,秦淮居然吃醋了!就是因为周子渊看了自己吗?哈哈哈,秦淮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铮”的一声,将所有人的心思都拉了回来。细看之下,竟是白亦寒将“水煞剑”从剑鞘中抽出了大半截,剑身的冷芒一闪而过。
“咳咳。”君傲天低头清了清嗓子,以此来掩盖自己刚刚的失态,再太首时,又恢复了那个游戏人间的千面公子,“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提议,在十五决战之前先灭五毒?”
秦淮点了点头,一个侧身便从周子渊的怀中跃出,飘飘然的落座于对面的青竹椅中,随手倒了杯茶水,道:“没错。”
“呵呵,果然如其所料。”君傲天煞有介事的自语,但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还是那个问题,你们可知‘雪衣神算’?”
听到此处,白亦寒的神色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薄唇微动。在坐四人哪个不是武艺超群的高手,但他们竟谁都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但神秘如叶葬花,靠着落头一氏独天独厚的优越条件,懂得唇语的她立刻识出了白亦寒轻不可闻的话语——流烟。
“好吧,我想我明白了。”秦淮收回热切地目光,她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动江湖的重大消息呢,唉……时运不济。
“亦寒,你是不是认得这个‘雪衣神算’?”叶葬花并不打算放过她,这一句问话,成功的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蓝衣女子的身上。
白亦寒听罢,身体一僵,明亮冷然的眼眸中,竟第一次闪过复杂的情感,如慕、如怨、如泣:“见过几次。”
秦、叶、周、君四人,自告别师门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在与朝廷江湖的斗智斗勇中度过,其狡猾程度不逊于狐狸。所以……
“亦寒,咱们相识已久,你居然……你居然……”秦淮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带着哽咽,美丽的狐眸中透出点点水色,声音更是少有的哀痛。
“淮儿!”周子渊见状,赶忙上前将如此脆弱的女子拥入怀中,轻声柔语的安抚着,“别难过,我在。”
叶葬花毫无形象的趴在古琴上,丝毫没有在意她身下的古琴,名为“绿绮”。晶莹的泪珠划过红润的面庞,落入枕在脸颊下的右臂上,左手越过古琴,搭在桌边,慌乱的话语中带着微弱的抽泣声:“亦寒、亦寒……你……我真的……对不起……呜呜呜……”
“小花儿!”君傲天从未见过这般哀伤的叶葬花,在他的印象中,女子是倔强的、自信的、耀眼的……这娇弱的一面,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哀伤,感染着自己的心绪。快步走到女子身边,左手轻轻抚上她因哭泣而一抖一抖的双肩,无言的安慰。
“白亦寒!”周子渊化身为地狱深渊中的修罗,浓烈的杀气溢满全身,深邃的黑眸中风云涌动,青衫凛冽蓄势待发!
“哼!”君傲天轻哼一声,抖开了手中折扇,实质的深化四散的寒气。
白亦寒被秦淮与叶葬花这样的情绪吓到,而身边浓烈的戾气让自己不由得绷紧身体,以此来抵挡精神上的压迫。
秦淮与叶葬花不是傻子,她们当然明白,自己的举动竟引出周子渊和君傲天心底深处无边的黑暗。感受到身边过度凝重的血腥杀气,两人心中暗道:“完了!”
她们可不能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在此血溅五步,雪衣神算的事可以往后再说,所以两人开始各自的补救行为。
“亦寒,我等你!”秦淮低柔的声音从男子的怀中传出,说完,秦淮便伸出双臂交握在男子精瘦的腰身上,“子渊,我们去外面坐坐吧。”
“好。”因着女子的亲密举止,周子渊心中乍然放晴,客厅中的气温开始回升。随即,青影一动,绝尘的璧人消失在众人眼前。
叶葬花起身,泪珠满面,君傲天瞬间收起折扇,他怕寒铁散出的冷气弄伤女子。左手轻抬,微微拂过女子的面庞,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好点了吗?”
“我没事。”叶葬花的声音极为低哑,然后转向水晶珠帘对面的蓝衣女子,“亦寒,我也有你和秦淮都不知道的秘密喔~”
“好了,来,我带你去清洗一下。”君傲天再次挂起玩味的笑容,右臂发力,将地上的女子猛然拉到自己身侧。
叶葬花见白亦寒还呆呆的愣在那里,也不知道是被周子渊和君傲天的戾气吓到,还是沉浸在自己与秦淮的感人话语中,心中轻叹,但美艳的脸上却挂起妖艳的笑,对身边的男子郑重的点头:“谢谢。”
“你真的打算将天外楼送我?”红衣女子从高高的树枝上飞纵而下。
“这不是小花儿你说的吗?”紫衫男子施施然的摇着折扇,语带无奈,“子渊会赚钱,虽然都是杀人后的酬金;秦淮会造假,虽然伪造的都是各方的秘密公文;亦寒武功一流,虽然都用来杀戮;小花儿你会医毒之术,虽然……”
“虽然什么?!”叶葬花柳眉倒竖,手中红绫似要飞跃而出,“我叶葬花怎么了?”
“虽然……你很少出手救人。”安抚完炸了毛的小猫之后,君傲天的神情转为低迷,“我最大的财产便是这刚刚到手没多久的天外楼了。”
“你……你可以卖自己制作的面具啊,千面公子的面具万金难得,我不要你这楼!”叶葬花有些慌乱。她知道,几天前自杀的陈靖仇,唯一留给弟弟的便是他用几十年的心血,一手建立起的——天外楼。
“真是谢谢你了,小花儿!”君傲天低垂的眼睑,晶亮的黑眸中闪着算计。
“没、没关系!”叶葬花赶忙低头,脸颊晕上淡淡的绯红。
……
“没想到葬花这么容易就被骗了。”几米开外的高枝上,秦淮一袭白裙,坐得安稳。
“多年来的行走江湖,让傲天养成了一个习惯,确切点嘛……应该说是一种处事方法。”周子渊身着青衣,悠然的倚树而坐。夜风拂过,男子伸出修长的手臂,将怀中的人儿圈紧,以防她不小心跌下去。
“无所不用其极?”秦淮顾眸中泛着笑意,“有这种气魄的人,才配得上咱家葬花!”
“淮儿……”周子渊欲言又止。
“在这里定居的话……其实也不错啊。”秦淮自顾自的说着,还时不时的点头,“子渊,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周子渊浅笑,双眸微闭,不让眼中的情绪溢出丝毫,“她总是用这种方式,默默的付出关心,真的……很温柔。”
远远的看着坐在池塘边轻言交谈的君傲天与叶葬花,又望了望在树枝上相互依偎、旖旎无限的周子渊与秦淮,竹楼之上的蓝影,因着月光的映衬,而染上了淡淡的冷清,唇角勾起唯美的弧度,柔化了原本凛冽漠然的神色。
横直玉笛,朱唇轻启,悠扬婉转却透着淡泊宁静的乐律飘然而出。
月上中天,清风不问人间换颜、流年抛却,自在青竹翠色间,淡淡穿绕流畅。星光点点,泼溅了漫山遍野,花间草木清香万里,笛韵空灵飘渺,醉人心弦。
“也许,到时候了……”
——索命蛊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