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1 / 1)
月上中天,清辉如水遍洒人间,几颗伶仃的星子散漫的缀在空中,忽明忽暗。京城的夜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变得无比的温和安宁。
远处有打更人空空的梆子声传来,“笃、笃、笃,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回荡在月夜的屋舍巷弄间,愈发显出了夜的沉静。
街道很空阔,映着银白的月光,仿佛笼了一层轻纱,街上没有半个行人。街道两旁是一排排的民舍,人们早早的熄了灯,都已睡下。偶尔有一两户人家传来“吱吱呀呀”的机杼声,那是勤劳的妇人还在借着月光纺纱织布,补贴家用。
一切都很正常,就像千百年来的无数个相同的夜晚。
城南的某一间客栈二楼,临街的窗子忽然无声的打开,一个黑影从窗口翻身而出,姿态轻巧,落地无声。
“妈的都给我走快点,巡视完这一片就可以交班了。”落地的瞬间有男子粗哑的喝声遥遥传来,黑影后退两步,隐在街角。不远处有一队巡夜的卫兵路过,领头的一人抱怨,“天天都要到这个时候才能完事,回去了又要听婆娘啰嗦。”
“头,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想要个人来啰嗦还没有呢,兄弟们,你们说是吧。”另外一个兵士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兄弟们都羡慕的紧呢。”
领头那人呸了一声,“羡慕个屁!哪天你们也试试就知道了,看有个黄脸婆一天到晚的盯着你唠唠叨叨的是什么滋味。妈的,还羡慕呢……我现在回家一看见家里那个婆娘就耳朵疼。”
另一人便提议道,“头,要不待会儿交了班一起去喝花酒吧,这个月的饷银刚到手,还没来得及花呢。”
刚刚说话那人啐道,“真是手里留不住钱的,才刚到手就这么急着要花出去,你小子每个月的饷银都花在女人肚皮上了吧。看你以后拿什么娶媳妇……”
“要你管。”那人笑嘻嘻的打断他的话,问领头的,“头,去不去?”
领头那人摇头,“不去。”
说话的人惊讶,“不是吧,头,又不去?你可很久没有和弟兄们一起喝花酒了,”他忽然挤了挤眼睛,“头,你不会是怕嫂子知道了发飙吧?”
“滚一边去,”领头那人一把拍开凑到身前的脸,“我会怕那个婆娘?你也趁早收收心,攒了钱早点娶个媳妇是正经,一天到晚的把钱洒在那些个□□身上算什么事?”
说话那人不满的撇嘴,但终究不敢顶撞老大,眼珠一转,又提议道,“不去喝花酒也行,我听说前两天城里来了个有名的戏班子,叫什么吉祥还是如意的,每天晚上都在城西的九阳坊唱彻夜的堂戏,我们去听戏吧。”
“你不是最不耐烦听戏的么?说一个字要哼半天还听不清楚,怎么突然想听戏了,”旁边便有一人一边啧啧称奇,一边道,“肯定有问题……”
说话的人不理他,不屈不挠的问领头的人“头,一起去吧。”
头领瞪了他一眼,“去什么去?昨天晚上九阳坊里几个有名的戏班子就都被府尹大人叫走了,你今天去了也没有戏听。”
“什么?”他惊讶,“所有的都叫走了?没听说这两天府尹大人府上有什么事啊……”
方才啐他的那人笑道,“你小子一有空就去找你的那个青青,当然不知道了。今天府尹大人给他母亲过八十大寿,那排场大的呀,听说东西二厂的厂公都给了面子过来祝寿呢。”
“真的?乖乖,府尹大人的面子可真大,连那两位都能请得动……”
“那可不是,我听说府尹大人就是为了讨好那两位大人,才把城里有点名气的戏班子都叫到府里去了。特别是里面那几个有名的角儿,说不定今天晚上就送到那两位大人的房里去了。”
“诶?他们不是男的么?”
“没见识,男的又怎么了?只要有权有势,管他男的女的一样玩……再说了,戏子是男的,大人们又不是……”
几个人越说越不像,头领赶忙截住他们的话头,“你们几个活够了是吧,东西二厂的闲话也敢说,小心被人听见,进了厂子就是神仙祖宗也救不出你们来!”
几人一惊立刻住口,四处望了望,确定没人听见方松了口气。刚刚图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想起万一被人听见的后果,都是一身冷汗。便连方才一直劝说头领跟他们一起活动的那个卫兵也不说话了,一行人匆匆向远处走去。
※※※
黑影等他们走得远了,方从街角拐出。顺天府尹么?他站在街口略停了一瞬,向着西方无声的纵跃而去。
他的身形极快,转眼便远远的离开了这一片街区。明亮的月华洒下,也只是在地上留下一闪即逝的淡影。
越向西走,夜的安宁渐渐被打破。人马喧嚣,灯火辉煌,在整个京城都已安睡的时候,眼前的府邸还是清醒的。黑影脚步一顿,足尖在雨檐向外的凸起上轻点,腾起,落下,只是三两个起落,他已无声无息的进了顺天府尹的府邸。
静静的伏在屋顶,他小心的向下望去。
暮春的夜很是温暖,宴席是摆在室外的,席间极是热闹,一边的戏台上不知在演什么,咿呀的唱腔婉转飘散在风里,台上的花旦卖力的舞着水袖,眉目含情,身姿妖娆。但台下真正在看戏的却并无几人,诸人推杯换盏,互相殷勤的劝着酒。
四周摆满了灿然的明灯,有好几个火盆点在角落,映的整个院落亮如白昼。他的目光在席间逡巡,很快便顿住。
果然在这里。他盯着坐在上席的雨化田,眼色微微一沉。暗暗地摸出三枚透骨钉扣住,右手紧了紧手里的长剑,却没有立即动手。——下面极是热闹,时有仆役奴婢捧着酒菜在席间穿梭往来,而在雨化田的身边更是一直有三四人环绕。
虽然一直站在雨化田身后的贴身护卫只有一人,但那些往来交错的奴婢却总能在走动间恰好挡住雨化田的身影,让他难寻可乘之机。
雨化田身后的那个护卫似有所觉,忽然抬头扫向他的方向。警觉性好高!他心中一凛,立刻低下头伏好,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又缓缓抬起头来。
那人大概是没有发现异样,已经将目光移回。雨化田却似乎毫无所觉,正和坐在他对面的一人说话。他提着精神注视着雨化田的一举一动,扣着透骨钉的左手蓄力,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这时,坐在雨化田对面的一人不知说了句什么,他只见雨化田忽然神色一变,竟碰倒了案上的酒樽,金黄的酒水顺着案几流淌,淋漓了他一身。
他看着雨化田慌乱的站起来,身后那人一边上前低声嘱咐了句什么,一边眼疾手快的挡开要上前帮雨化田整理衣物的仆从。雨化田却有些呆愣愣的样子,竟然后退了两步,神色间还残留着刚才的惊讶。
那种惊愕的神色,令他觉出微微的违和感,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见过。
然而机会难得,他再不犹豫,在雨化田的身体从一众人间显露出来的瞬间,手腕一翻,指尖的长钉便要打出!
“别动手!”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急急的低呼,同时一只手迅捷的按上他的肩膀。
“谁!”他心中一凛,只顾着盯住雨化田,竟然连有人近身都没有发觉!
“赵怀安,是我。”那人低低道,是一个女子。
听见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他疑惑的回头望去,仍然绷紧着神经。月色如水,温软明亮,女子并没有蒙面……是常小文。
赵怀安疑惑,“常小文?你怎么在这?”
“老娘爱在哪在哪,要你管!”常小文翻了个白眼,“我还没问你呢,你在这干什么?”
“我来杀雨化田。”赵怀安不理会她恶劣的态度,转头看向席间,只是片刻,雨化田已经又回到席间坐下。大好的时机就这样被常小文破坏,赵怀安蹙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雨化田?”常小文诧异的反问,问完已经明白对方误会了什么,道,“你仔细看看,坐在那里的是谁。”
赵怀安听她话说的奇怪,疑惑的依言向座中的雨化田看去。
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雨化田的侧脸,即便如此那个人的面貌他也是熟悉的。雨化田的脸上应该是敷了粉,在明灯的光辉下显得腻腻的。眼角用眉笔勾了上挑的线,即使目无表情,也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此刻正和坐在对面的人说着什么,神情是惯常的冷淡,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种冷淡并不自然。大概是紧张,掩在几案下面的手攥的死紧,熨帖华美的锦袍都被他捏皱了。
赵怀安立刻意识到了不对,一个下级官员办的小小寿宴,雨化田怎么会紧张?
这时雨化田对面那人说了句什么,雨化田的肩膀极不自然的抖了一下,赵怀安目光一动,忽然明白过来:是风里刀,那是风里刀常有的小动作。他本来大概是想习惯性的缩脖子,然后又硬生生的忍住了,最后就只是肩膀不自然的一抖。
“怎么会是风里刀?”赵怀安诧异,然而他的心思亦是机敏,只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他假冒雨化田混进了西厂!”
语毕,面色却比方才更沉,这些人看似浪迹江湖,侠客仁心,但其实所作所为不过为了求财。地下皇城中他就知道这一点,更是差一点被雨化田离间利用。此刻风里刀定是以为雨化田已死,心存侥幸,冒这样大的险混进西厂,所图为何,不必多想他也能猜到。
“你不必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常小文看他神色已猜到对方心中所想,却并不在意,“我一介小民,没有你那么伟大的侠义精神,我求的就是荣华富贵,那又如何?”
听到这样理直气壮的反问,赵怀安虽然心内不同意,但一时间也觉得无法反驳,沉默了一瞬,只是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没有和风里刀在一起?”
看这样子,风里刀应该是和常小文一起来的京城,既然风里刀成功的混进了西厂,为什么常小文却在这里?而且离开客栈的时候哈刚告诉他顾少棠去找风里刀了,他以为那两人只是闹了别扭,不想风里刀竟然进了西厂,那顾少棠呢?她是不知道风里刀的去向还在找,还是她也在西厂?……
常小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说你过来杀雨化田,……雨化田真的没死?”
赵怀安点头,“雨化田还活着,我亲眼所见……”还差点被拿下,他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常小文的话问得奇怪,“你知道雨化田没死?”
“嗯。”常小文看了他一眼,道,“算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只是听别人说雨化田没死,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看来他的确还活着。”
赵怀安问,“到底怎么回事?”
常小文本也不打算隐瞒,而且她本就发愁自己一人不能从西厂手中救出风里刀,既遇到了赵怀安,这个助力正可一用。
她道,“我和风里刀确实是打算混进西厂取代雨化田的,不过风里刀那个笨蛋竟然没两天就被人看出了破绽,害得老娘也被抓了。好在老娘聪明,找了机会逃出来。但是风里刀还在他们手里,今天我就是得到消息,所以才过来看看的,没想到遇到了你。反正雨化田还没有回来,你是杀不成他了,不如先帮我把风里刀救出来。”
“你说雨化田还没有回来?”赵怀安蹙了蹙眉,问。
离开客栈的时候,他问过雨化田一行人的动向,哈刚只告诉他,他们从雨化田手里救回他之后,雨化田一行人便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他并不清楚。不过他猜测雨化田很可能回了京城,一路赶至京城后,经他暗地里的多方探听,也确定西厂督主确实早已回京。只是除了进宫很少出门,让他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却不曾想到,这个灵济宫中的“雨化田”竟然是风里刀假扮的。可是倘若灵济宫中的“雨化田”是假的,那真的雨化田现在又在何处?
龙门一战,西厂可说是惨败,除了后来他见到的那一队卫士,其他人都已埋骨黄沙。西厂得势以来树下的敌人想必绝不会少,这么大的损失,正是给了那些人弹劾对付他的机会。
如此境况,雨化田竟然没有立刻赶回平稳局面,安抚他背后的主子们,而是放任风里刀顶着他的名义留在灵济宫,是什么样地理由使他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西厂?
“当然了,”常小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是雨化田回来了,你以为你还能看见活着的风里刀?所以我们一定要在雨化田回来之前把风里刀救出来,——你到底帮不帮忙?”
赵怀安沉默了片刻,到底不能置之不理,抬头应道,“好。”
常小文听他答应,大喜,“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手吧。不然等他们回了灵济宫就麻烦了,灵济宫的防卫太严,根本不是我们两个人能闯进去的。”
“再等一等。”赵怀安伸手将就要站起的常小文按下,否定了常小文要求立刻动手的提议,“现在还不行,下面人太多了。还是等宴席散了之后,我们在半路下手,更容易些。”
常小文想了想,点头同意。两个人不再说话,一动不动的伏在屋顶上静静的注视着下方的众人。
※※※
夜已经很深,他们没有等多久,宴席便到了尾声。散席之后,众人纷纷起身,恭敬的等雨化田和尚铭二人先走。
二人故作谦和的相互道别后,风里刀便向灵济宫的马车走去,早有车夫替他挑起了纱帘,上的车来,放下帘子的瞬间他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太累了,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他还是没有想到竟会这么累。宴席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对那些上来阿谀的下级官员他并不需如何的假以辞色,反正雨化田本来应该也不会对他们太客气,而且还有张越不时的用传音之术提点他如何应付,所以他应对的还算轻松。
但后来尚铭和他说话时,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态度倒还简单,只需要保持表面的礼节,就算表现的虚伪一些也无妨,反正东西二厂本来就是面和心不合,就算他表现的再真诚,对方也不会相信。
可应答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尚铭的功夫亦不差,张越要防着不能让他看出自家的督主竟然是按着身后属下的提示说话的,能帮到他的地方有限。有许多时候,他都要自己斟酌着小心应答。有几次更是差一点就说错话了,好在张越到底想了办法提点了他。
但他越到后来越是不敢说话,觉得尚铭的每一句话都另有深意。特别是看着尚铭的笑,他总是不由得心虚,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住的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这样的煎熬,除非感同身受,否则旁人当真是难以体会。
好在终于结束了,风里刀长出一口气,只差没有瘫在马车上。经过这一场“鸿门宴”的试探,尚铭到底会从他的反应里得出什么结论他已经不想管了,这些人的心思都太深,完全不是他能应付的。
他现在只坚定了一件事,要尽快离开,还是和顾少棠老老实实的浪迹天涯算了。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的日子过得多逍遥自在啊,真是脑子进水了,才巴巴儿地自己蹚进这一谭混水里来。
※※※
赵怀安和常小文二人等风里刀的马车慢慢前行起来,才悄无声息的缀在后头。春日的天气变得极快,离开了灯火通明的顺天府尹府,二人才发现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掩住了。
月黑风高,倒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赵怀安忽然感到一阵不安,多年行走江湖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风低低的荡过宽阔的青石板长街,扬起一点一点的尘沙。月隐星沉的夜晚,街道两边的暗处闪过几线冰凉的光。
西厂的马车行的并不快,轧着坚实的石板路辘辘滚过,一直跟着风里刀的那个“贴身侍卫”骑马走在风里刀的车旁,前后都有西厂的卫兵守护。似乎并没有人发觉不对。
“后面有尾巴。”常小文也察觉了,“该死,除了我们还有人也在跟踪西厂的人马。要不要先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开,不然待会儿动手的时候说不定会有麻烦。”
“来不及了,前面也有埋伏。”赵怀安沉声摇头,蓦地低呼,“糟了!他们动手了!——”
※※※
“哎呦!”
行进中的马车没有任何预兆的停下,风里刀没提防一下子撞在车壁上,正要大骂怎么回事,一支精钢所制的短箭“笃”的一声穿过车旁的小窗钉入车壁。
他只惊吓了一瞬,就立刻明白发什么什么事,一边抽出袖中的精钢细丝,一边咒骂,“妈的又是刺客!老子才当了一个月的雨化田,每次出门都必定遇到刺客,真是见鬼了。”
一句咒骂还未说完,外面已经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不时的有暗器箭矢从四面八方射进他所在的车厢,他不敢再留在马车里当活靶子,赶忙抻直了精钢丝从马车里跳出来。
还未落地,又是几道劲风袭来,他贴地一个翻滚狼狈的避过,刚要呼喊张越带人过来保护他,突然发现马车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风里刀皱紧了眉头,借着马车掩住身形,小心的抬头张望。兵刃交击之声不停,他循声望去,张越正带着人和一群黑衣人缠斗在约七八丈外,正是难分难解,却是完全顾不到他。
虽然知道张越肯定不会像护卫雨化田一样尽心的保护他,但这样远远的被丢在一旁,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更让他觉得挫败的是,对于这些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刺客,他除了躲避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嗖!嗖!嗖!就在他探头的瞬间,又是几支冷箭向他藏身之处射来,风里刀立刻缩回脑袋。
“妈的!”他火气上涌,甩手丢了一把暗器出去。
在灵济宫没有享受到半点雨化田的权利好处,还要受张越的威胁胆战心惊的应付宫里的那个老女人不说。难得出来一次,和尚铭来去的机锋间已经耗去了他大半的心力,一口气还没有喘匀竟然就又遇刺?!
暗器打出去之后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打中了没有。不过风里刀本来也没指望自己仓促间丢出去的暗器能伤到暗处的弓箭手,只是借着暗器飞出的一瞬争取一点藏身的时间。
他在车后掩好身形,听着刀兵相击而发出的尖锐鸣响,不敢冒头。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张越一群人动手的声音还没有停歇,他这边箭矢的破空声却渐渐平息下来。
难道他那半点准头都没有的暗器竟然打中人了?风里刀疑惑,犹豫了片刻后小心翼翼的抬头,却看到两个黑影飞快的向他逼近!
不好!暗处的弓箭手没有奏功,他们要近身将他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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