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1 / 1)
“督主,前方十里处有我们的人马。”莫独低声禀告。
雨化田点头,展开身形在戈壁上腾挪起来,边行边问跟在身后的莫独,“我失踪了几天了?”
莫独早已将木头交给了一个玄衣卫看管,回道,“回督主,七天。”
“七天……那上一次给宫里回消息是七天前的事了,这七天京中有消息传来么?”
“没有。”
“宫里呢?”
“也没有。”
“……立刻修书,把这里的情况传回灵济宫,我留了张越在京城待命,直接把消息给他,他知道该怎么跟宫里回话。”
“是。”
一行人边走边说,速度却丝毫不慢,不一会儿就离开了龙门客栈的地界。
广漠浩瀚,苍天高远,在没有风沙的日子里沙漠里的视野极为开阔,不多时雨化田便远远的看到了莫独说的那一队人马。数十骑黑衣武士静默的立在各自的马匹旁边等待,日头正在中天,明晃晃的照的人睁不开眼睛,隔了老远看去人影都成了模糊的小点,但仍可看出队伍的整齐,沉肃。
雨化田的脚步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
莫独察觉到了,迟疑,“督主……”
雨化田顿了顿,方才问道,“进良他们……”
莫独没有立刻回答,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晌方道,“之前督主派出去的人和后来跟督主同行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又碰上了黑沙暴,等到风沙过去再去找的时候已经晚了。属下也不敢违背督主的命令擅自暴露身份,找到三位挡头的时候,除了三档头还有一口气外,大档头和二档头都已经……”
莫独正说着,一眼瞥见雨化田神色有异,吓了一跳,忙住了口,跪下请罪,“属下办事不利,请督主治罪!”
雨化田听到他的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定了定神,说道,“除了老三,就没有活下来的了么?”
“没,没了……”莫独答道,一抬眼却看到雨化田十分难看的脸色,忙补充道,“啊……,还有素姑娘,我们没发现素姑娘的尸体,说不定还活着……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雨化田叹了口气,重新举步,“不必了。”
莫独一怔,不敢多问,默默跟在雨化田身后疾行。
这一次行动当真是损失惨重啊,连大档头都折在了这里,素姑娘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罢。偷眼觑向前面疾行的人,雨化田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并看不出任何喜怒,但是莫独心里知道,督主他……很难过吧。
※※※
西厂是督主一手拉起来的,成立不到半年就有如此的光景,可想而知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大档头和督主的关系他们做属下的不敢过多的揣测,但素姑娘却是跟了督主多年,几乎是在督主得到万贵妃宠信前就跟着督主了。
莫独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督主的情景——
彼时还没有西厂,自然也没有“玄衣卫”,他不过是一个戍守宫苑的普通侍卫。
那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巡视着自己分管的那一片宫苑,说是宫苑,其实不过是皇宫东北角的一片树林,因为地方偏远又靠着冷宫,宫人们嫌这里不吉利很少有人来,是宫里最荒芜的地方。
和他一起被分到这里的侍卫都很沮丧,的确,宫里的生存之道是默默无闻,但宫里的升迁之道却讲究“贵人”。而在这样冷僻的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个人的地方当侍卫,几乎是没有出头的日子的。况且会被打发到这儿来的人大多都是没什么背景,即使被欺压了也不会有人帮他们说话。
他的爹娘都是普通的百姓,靠做些小买卖维持生计,但世道不好,日子过得很辛苦。十七岁的时候遇上官府招兵,他想着若是去当兵就能吃上皇粮了,也可以帮家里减轻些负担,便去报了名。
刚进军营的时候,训练很苦他总是跟不上,但他却天生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每天都刻苦的训练,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渐渐的倒也有了些名头,成了他们那一队里拔尖的一个。
后来不知怎么,引起了上头的注意,把他调进了“百骑营”。
“百骑营”在军中很有名,里面的人大多都是从各处挑上来的,可说是精锐。其实说是各处凭本事挑上来的,实际上整个百骑营倒有一大半都是官宦子弟,不过依仗着家里的权势罢了。毕竟,整个百骑营是军中升迁最快的地方,进了百骑营的人大多都会有好前程。
不过他那个时候并不了解这些内情,只是单纯的高兴。去百骑营报道的第二天,宫里就来了人要从他们百骑营中抽一队人充作内宫侍卫。
宫里的侍卫向来从百骑营中抽调,这是惯例,而且进了宫就能有更多的机会遇到“贵人”,自然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向上爬,比起在军中一年一年的熬资历要容易的多了,所以大伙儿一向是盼着宫里来调人的。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去,最后被调走的反倒大多是这几天和他一起刚被调进百骑营的新人。
进了宫听人说起才知道,他们这一队人是要被送去戍守冷宫的,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百骑营里原来的人都不愿意顶这个差事,便买通了上头的人临时调了他们这些人充进百骑营,等宫里来了人之后便把他们推上去搪塞。
他那个时候很单纯,或者说有点傻,觉得能吃上皇粮已经很满足了,现在还能进宫当差,虽然只是守卫冷宫的低等侍卫,但也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了。而且他觉得不管在哪里当差,只要当的好,自然有出头的那一天。所以在大伙儿都因为沮丧而懈怠的时候,只有他还坚持着每天巡视冷宫外的那片树林。
那是一片毫无特点的树林,连宫里的匠人们也都遗忘了它的存在,任由野草疯长,和外面的树林没有两样。
但事实证明,虽然这片树林毫无特点,但宫里的树林和外面终究是不一样的。
起初,他只是听到林子里有声音,还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因为好奇便过去查看,走近了才发现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分别穿着太监和宫女的衣服,女子在林中辗转腾挪,不时的发出清脆的笑声,仿佛嬉戏,男子则坐在树梢,眉目高远,不动如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督主和素姑娘。
那时雨化田还没有得到万贵妃的宠信,没有张扬的飞鱼服,也没有上挑的眼角和妖异的妆容,看上去很是清秀,像是出生高贵的世家公子。而素惠蓉那时也不过十几岁的光景,笑起来声音很脆。
他一时看得呆了,还以为是遇到了山精鬼魅。但是有哪一个山精鬼魅会打扮成太监和宫女的样子呢?
“你们是什么人!”他大着胆子喝问,事实上有些色厉内荏。
素惠蓉被惊动,回过头来看他,不知为何“噗嗤”一笑,雨化田却好像没有听到,连头都没抬,只低声道,“不许偷懒。”
素惠蓉对他吐了吐舌头,又展开身形在林中腾挪起来,却始终不离开雨化田坐着的那棵大树。他这才看清雨化田的手里还握着一把黄豆,十指翻转,那些豆子便一颗颗弹射出去,素惠蓉为了躲避那些飞来的豆子,便只能不断的改变位置。
他看的有趣,也就忘了继续喝问两人为何会在此。
素惠蓉的身形很快,也很好看,给人一种轻巧的感觉,就像在跳舞一样。偶尔有一两粒避之不及打在身上,似乎也并不很疼,至少没听到她呼痛。而假若一连十几粒都被躲过,素惠蓉便会弯着眼睛“咯咯”的笑。
他听着那脆生生的笑,没来由的便高兴起来。
那一次他没有再打扰那两个人,回去后小心的问一同当值的侍卫有没有撞见过相似的人,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主动要求帮其他的侍卫巡视那一片树林,虽然觉得奇怪,但这片树林如此偏僻,连大人都懒得来这里监管,侍卫们也乐得轻松,便都同意了。
要做的事情虽然多了些,他却莫名的有些欣喜,仿佛拥有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那之后他再没有见过这两人,虽然他每天都会去那片树林望上一眼。可是,即便没有再见他也知道他们并不是不再来了,相反他每隔几日便会在林子里发现新鲜的豆子,或者在听到素惠蓉清脆的笑声时,只捕捉到翩然远去的蝶影。
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了两年,两年的宫廷历练,即便是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他还是渐渐的成熟起来,再不复当年的傻气。只是这片树林,和树林里永远和他错身而过的两个人,却一直是他心底珍藏的秘密。
或许是久远的记忆模糊又深刻,在漫长的时光里一遍遍的褪色斑驳,却又被他自己一遍遍的复原润色,所以终究失了它原本的样子,变成了他想象里的影子。但那个时候的他,对雨化田的映像却当真是清冷悠远,不染尘俗的。
所以即便仅仅只是偶尔捡起那些散落的豆子,都可以让他整个人安定下来。
后来的后来,他偶尔捡回来的豆子渐渐的变成珍珠,又渐渐的变成了玉珠,他就真的再也没有在林子里发现过两人的踪迹了。
再后来,他一日听一同当值的侍卫们闲聊,偶然说起宫里出了一位“新贵”,那“新贵”竟好大的能耐攀上了万贵妃,若是能得他的赏识也就有了出头之日。又说那“新贵”生得一副好样貌,慢说宫女太监,竟将各宫的主子们都比了下去,指不定万贵妃便是看上了他的脸蛋……
后面的话渐渐的污秽起来,话语鄙薄又艳羡,他只是淡淡的听着,并不答腔。
又一年,他交班后离宫,走在紫禁城长长的甬道上,奇遇般的再次见到了雨化田。彼时他还不知雨化田的名字,只是听到同行的侍卫向他行礼称“雨公公”,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有幸攀上了万贵妃的“宫中新贵”。
他立在重华门前宽阔的宫道旁,微抬了头,不知是望天还是望云。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像渡了一层金边,看不清面貌,却不见素惠蓉的影子。
或许是他私心里总觉得雨化田应该和素惠蓉一起,在不见素惠蓉时心里便不由自主的挂念起来。可想着却又是一晒,谁说他们便应该是一起的呢?
听到他们行礼问安的声音,雨化田亦只是随意的“嗯”了一声。他们低着头恭谨的退开,走了老远同伴才开口献宝似的笑道,“小莫,看到没,那就是贵妃娘娘跟前的红人雨化田雨公公,啧啧,这气度真是比主子还主子……”
他亦笑,只是听着。
※※※
再见到素惠蓉的时候,却是在灵济宫。
出乎意料的,第二日便有了调令下来,要将他调去守卫灵济宫。灵济宫正是雨化田的居所,同僚们纷纷向他祝贺,称他前途不可限量,以后飞黄腾达还望他多多提携云云。他却在心里疑惑,这调令来得突然,难道是他认出了当年的那个笨拙的侍卫么?
想着又不由的讪笑,怎么会呢?他们连话都不曾说过。
他调去灵济宫的那天天色却并不很好,阴沉沉的,午后终于下起雨来。他站在灵济宫宫门外的滴水檐下等人通报,春雨浸骨,衣裳打湿了大半,被风一吹说不出的冷。他抱着手臂跺脚,一眼看见墙角拐过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薄薄的粉色春衫,撑了柄淡蓝的纸伞,缓缓走来。明明是这样饱含春意的颜色,在她穿来却说不出的清冷。她走到灵济宫的门前停下,早有守门的宫人迎过来,赔笑,“素姑娘,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还来了?”
她并不笑,声音也很清冷,“大哥在么?”
“在,在,素姑娘快进来……”那宫人忙不迭的应声,低头让路。
他看着女子进去,只是觉得熟悉,想了许久才记起,是那时候的那个小姑娘。只是她不再笑了,眼色也清冽起来,像是碎雪掩埋下的浮冰。
※※※
原来改变的不止他一个,而改变亦从不曾停止。
在并不算长的时间里,那个眉目高远的少年终于成了今日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西厂督主雨化田,他也从一个青涩木讷的低等侍卫变成了“玄衣卫”统领,而那个笑起来声音很脆的小姑娘终有一日收敛了单纯与活泼,变得神色清冷,眼神妖娆。
她仍然会笑,只是那笑再也不复当初的欢悦,而是带了丝丝的旖旎和妩媚。是柔肠绕指,亦是利刃当胸。
片刻间他们一行人已到了他伏兵之地,早有等候的卫士牵来骏马,雨化田翻身而上,勒转缰绳,朝向京城方向,“走!”
他恍然回神,低声应是。
“咯咯……咯咯……”
跳上马背的时候,耳边恍惚的响起模糊的笑声,这样的笑声他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以后,……恐怕也不会再听到了吧。
※※※
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候,龙门客栈里还是喧闹的。木楼的火已经渐渐的熄了,西厂的人也已经去的远了,但客栈中的诸人神经却还都紧绷着。只听顾少棠一迭声的喊,“金疮药!凝血散!去打热水!快……快去找个大夫过来……!”
慌乱的人影的间隙里,可以见到地上躺了三个人,分别是赵怀安和另外两个被箭射伤的伙计。那两个伙计伤的都并不重,一个只是被流矢擦伤,还有一个伤在手臂,伤口都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唯有赵怀安的伤很麻烦,他一共中了两箭,其中尤以左肩处的伤最重,鲜血犹在不断流出,就像永远都不会有止住的一刻,可又像是下一刻便会流干。
赵怀安咬牙道,“不妨事,直接拔吧。”
“可是……”顾少棠皱眉,“箭头上有倒钩,直接拔很容易撕裂伤口,你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没事……咳咳……”赵怀安挤出一个笑来,“反正我的血也快流的差不多了……”
哈刚也应和道,“别想了,拔吧。那箭头上还有血槽,不□□的话血是止不住的。”
鲜艳的血液蜿蜒在灰黄的沙地上,显露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暗色。
“妈的!”知道再拖延下去情况只会变得更坏,顾少棠点头,“那我拔了,你忍着点!”话音未落,手上一运劲,长箭随手而起,“噗”的一声带起一道血箭。三四只手顿时掩了过来,死死按住撕裂的伤口。
顾少棠极快的在他伤口上倒上厚厚的一层凝血散再将其裹紧,并指运劲将她知道的能止血的穴道都点上,看着血流的速度渐渐缓下来后才长出了口气。
“呃……”赵怀安紧咬着牙关,却还是在她拔箭之时晕厥,顾少棠直起身来,抹掉脸上方才被溅上的血渍,吩咐,“小心点,把他抬进去。”
几个没有受伤的伙计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抬走了赵怀安,天很快暗下来,顾少棠看着站立一旁的少年,赞许道,“遇事沉稳,处变不惊,……你叫什么名字?”
虎子的手上犹有淋漓的血污,闻言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当家的是在问他,有些腼腆的呐呐应道,“我,我叫王虎,……大家都叫我虎子。”
“虎子……是个好名字。”顾少棠问,“多大了?”
“……十,十四。”一时不解当家的为何问这个,虎子老实的回答,说完后忽然又抬头急道,“我,我下个月就十五了。我很有力气的,也,也没有偷懒!求你不要辞退我……”
顾少棠哑然,才反应过来虎子以为她问他年纪是要辞退他,道,“好,我不辞退你。你刚刚很镇静,很果决。”
“啊?……”虎子疑惑,没有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顾少棠目视赵怀安被抬走的方向,温和的说道,“方才我刚刚拔出箭,你便帮我堵住了伤口,……你学过医么?”
方才她拔箭后,第一时间有两双手替她掩住了赵怀安的伤口。其中一个自是哈刚,她惊讶的是,另一个却是这个不起眼的少年。
“没,没有。”虎子答,“他……他的血一直在流,所以我就……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少棠并不回答,又道,“刚刚那些人要杀辉生的时候,是你扑出去救人的吧。”
“啊?……是。”
“你很勇敢。”
虎子脸上红了红,“……辉生哥一直对我很好,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们要杀了辉生哥,就,就扑过去了,也没有……”
“那你心里害不害怕?”顾少棠问。
虎子抬头看了顾少棠一眼,复又低头喃喃,“害怕的……可是那些人要拿箭射辉生哥,我不想辉生哥死……”
“好……”片刻后,顾少棠道,“去看看你辉生哥吧。”
“诶?……哦。”虎子点头,不明白当家的为什么突然又不问了。他转身向暗道口走去,行了两步忽的又停下,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顾少棠,“当家的,这个,……这个给你……”
顾少棠一直看着他走回来,才将目光往他手中东西移去,却见是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那明珠成色极好,晶莹剔透,大大的一颗握在虎子满是尘土血污的手里,熠熠生辉,竟是价值连城。她面露疑惑之色,没有伸手去接。
虎子咬了咬唇,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鼓起勇气道,“这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给我的……”
顾少棠想了片刻才明白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约莫是指雨化田,这颗明珠竟是雨化田给这个少年的。
顾少棠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我,我不知道……”虎子摇头,把手又往前伸了伸,“我不要他的东西了……给你……”
顾少棠问,“这是一颗夜明珠,很值钱的。你真的要给我么?”
“啊……”虎子闻言一愣,犹豫的问道,“它值多少钱?……”
“很多很多,多到你永远也花不完。”顾少棠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大概是被她的回答吓到,虎子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欲缩未缩,神情变幻仿佛经历着某种挣扎。片刻后,许是做出了决定,他的手重新往前一伸,“给你……”
“为什么?”顾少棠问。
见顾少棠还是不接,虎子有些急了,“我,我不要他的东西……他是坏人……他要杀辉生哥,还把恩公抓走了……明明是我们救了他,他却要杀我们……他……”说道后来,虎子的话音里竟带了哭腔。
顾少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虎子的眼眶里亮闪闪的已有泪水涌出,却被少年倔强的忍住。许久,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没关系,你留着吧。他虽然是坏人,但这颗珠子并不是坏人,它是你的,不必给我。”
虎子又犹豫了片刻,终于把珠子收回了怀里,转身去暗道里看辉生。
※※※
“你怀疑他?”忽然一个声音在顾少棠背后说道,“他还是个孩子。”
“确实是个孩子。”顾少棠转身,看着哈刚正色道,“我明天打算去京城,这里你先帮我看着吧。赵怀安的伤有点麻烦,不过明天大夫应该就会到了,”她笑了笑,“幸好早上没有要齐平跟我们一起走,算是躲过一劫。”
齐平正是几日前和哈刚一起离开的几个伙计中的一个,她察觉雨化田的问题时,为了尽快赶回来和哈刚先走,齐平则带着采买好的材料和新找的大夫随后慢行,估摸着明天就该到了。
“去京城干什么?”哈刚不解。
顾少棠道,“雨化田没死,必定要回京城,我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风里刀,不然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又总是自以为厉害,要是撞上了就凶多吉少了……”她的神情缓缓漫上一层寥落,“总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去给他提个醒。”
只是提个醒的话找人带话就行了,何必自己去呢?哈刚点点头,并不点破,“那好吧。你自己也当心点,要是……”要是什么?他却不说了。
顾少棠了然的看着他,却没有追问。
夜风如水荡过,暗淡的风灯无声无息的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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