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十六）（1 / 1）
宁致远呼吸一滞：“陆南离还有救？”
老者点头：“这是自然。”
“那……”
“不过能否得救，还是要看他自身。”老者道，“魔王的命魂附在他身上那么长时间都没能夺去他的心智，倒是难得。不过，如果他要是连这点都受不住，也不用谈什么得救了。”
“眼下魔王的命魂附于他的身上，随时有可能夺去他的体魄。只有重新封住魔王的命魂，才能救下他。”
“当年五位侠士齐聚天仑山，带来五件法器，封了魔王的经脉，用封魔剑逼其体魄，魔王的命魂才被封印起来。”
“如今这个方法倒不是不能再试。”老者缓缓地道。
宁致远焦急道：“那……果然是要封魔剑？”
“正是。”老者点头，“但不仅仅是封魔剑。”
老者掏出一个小白瓷瓶：“你们必须先让他化魔，然后将这瓶镇魔水喂给他，方能将魔王的命魂逼出他的体内。”
“先……让他化魔？”宁致远重复道。
“没错，想来你也注意到了。”老人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微笑，“如果他是心智软弱之人，魔王彻底夺走了他的心智身躯，那么，这瓶镇魔水便也没用了。”
宁致远看着老人：“真是个冒险的方法。”
老者笑了笑：“世间之事，无非在于一个‘赌’字，只是看你敢不敢罢了。”
宁致远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去拿老者手上的白瓷瓶。
老者却突然收回了手，让宁致远抓了个空。
宁致远不解地看着老者。
“‘天外人’，我知道你与他关系非同一般。”老者缓缓道，“你之所以会出现于此，正是因为魔王的封印被解，世间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才会造成这种差错。一旦魔王的命魂重新被封印，一切回归原样，你明白会发生什么吗？”
宁致远怔了怔。
一直后面没有说话的奕仙河反应过来，他急急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宁致远的衣角。
老者看着奕仙河和宁致远，笑了笑：“选择权在于你们。”
宁致远回头看着奕仙河：“你……不想见到蹇谦了吗？”
奕仙河微微一怔。
“为何非要在这个世界继续呆着呢？”宁致远轻轻地说，“快些……回去陪陪他吧，那才是你爱的人啊。”
奕仙河露出了苦笑，缓缓地将手放下。
宁致远这才重新看向老者，伸出了手。
老者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倒是没有半点不舍。”
宁致远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分离的准备，为何会有不舍？”
“哦？如此说来，你与他的情谊也不过如此。”
宁致远摇摇头：“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过如此’的情谊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
“那老朽真是看不懂了……”老者盯着宁致远。
“其实我也不太懂。”宁致远苦笑着说，“不过我并不害怕与他分开。”
“但是我害怕他走错路。”
老者笑了笑：“听上去，你倒像是他的父母。”
宁致远“哈哈”笑了两声：“他是有父母的。”
老者摇了摇头，指着一个方向：“快些走吧，这些阵我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你趁着我尚能坚持的时候，快些将封魔剑带走吧。”
宁致远点点头，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哼。”老者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看着宁致远头也不回地淡出了视线，重新看向了奕仙河，“怎么？你倒是不愿意走？”
奕仙河苦笑：“只是感慨一番。”
“呵，你难道有什么留恋？”老者斜眼，“明明魂魄都不在了？”
奕仙河脸色一变：“您看得出来？”
“你来的时候，我便看出来了。”老者摇摇头，“你现在不过是块玉石罢了。”
奕仙河点点头：“您说得对，现在的我，全凭着这块石头，才能勉强维持这样的姿态。”
奕仙河举起自己腰间的玉石，展示给老者看。
老者眯起了眼睛：“飞蛾扑火。”
奕仙河笑了笑：“即便如此，飞蛾也是愿意的。”
老者不耐烦地闭起了眼睛，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奕仙河苦笑着向宁致远方才消失的方向走去，突然听见老者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好保护你那块玉……三魂六魄，你什么都没有，那块玉石若没了，你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声音顿了顿：“罢了，这些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奕仙河头也不回地追随宁致远走出了那一方幻境。
走出一片迷雾，只觉得视野开阔了不少，奕仙河四下看了看，只见宁致远正蹲在一边，两只手挖着雪。
“怎么了？”奕仙河走过去，顺着宁致远的手一看，只见白雪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颊。
再仔细一看，这可不就是那个华仗剑！
奕仙河吓了一跳，也赶紧伸出手和宁致远一起去挖，两个人将华仗剑从雪堆下刨出来，拼命搓着他被冻僵的手脚。
宁致远拍着华仗剑的脸颊：“这别是冻伤了吧？”
奕仙河将华仗剑扶起：“别担心，他是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娇嫩，你来扶着，我传功给他。”
宁致远忙从奕仙河手中接过华仗剑：“能行吗？”
“自然。”奕仙河坐在华仗剑身后，开始运功。
真气慢慢自奕仙河体内流出，传给华仗剑，华仗剑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睫毛轻颤。也不再需要宁致远的帮扶，自己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奕仙河运功结束，华仗剑也睁开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奕仙河，然后又看了看宁致远，突然蹦起来，警惕地后退两步，一只手握着自己腰间的佩剑，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宁致远觉得好笑：“分明是我们救了你，你还这个态度？”
华仗剑怀疑地看着两人：“你们，救我？”
宁致远点点头。
“为何救我？”华仗剑问。
宁致远耸了耸肩：“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死啊。”
“为什么？”
“……”宁致远叹了口气，“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希望你死呢？”
华仗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哑着嗓子问道：“你真不害我？”
宁致远失笑：“被害妄想症吧你。”
“……那是什么？”
“别管那是什么了。”宁致远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会在这儿？”
华仗剑马上来了精神：“我怎么能让封魔剑落到你们手中！”
“所以你就找到了这儿？”宁致远惊讶地挑挑眉，“还真是主角加成啊。”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宁致远摇摇头，“不过封魔剑的确在此处。”
“当真？”华仗剑有些讶异地看着宁致远，“你没有骗我？”
“我骗你作甚？”
“你不怕我拿了封魔剑杀了陆南离？”
“我有办法救陆南离，而且与此同时也能让魔王封印。”
华仗剑讶异地盯着宁致远。
宁致远将方才守山人的事情告诉了华仗剑。
“怎么可能？”华仗剑皱着眉头，还是不太相信，“你们见到了守山人？”
奕仙河在一旁点头：“我作证。”
“真不骗我？”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宁致远笑了笑，“我早就立过誓，如果陆南离化魔，我便与他共死，这样骗你，我不是自寻死路吗？”
华仗剑这才相信了些，但还是有些犹豫。
“这样吧，等会封魔剑你拿着。等到陆南离化魔，我去逼走魔王的命魂，等魔王的命魂一出现，你便封印了他。”宁致远顿了顿，“如果我没能逼走魔王的命魂，你就用封魔剑，杀了我和陆南离。”
华仗剑有些心动：“你……真的愿意把封魔剑交给我？”
“你本来就是主角，自然你来。”宁致远耸了耸肩。
“什么主角？”
“没事。”宁致远盯着华仗剑，“如何？你敢不敢答应？”
华仗剑咽了一口口水：“怎么不敢！我姑且先信你一回，你若敢骗我，莫怪我手中的刀剑不长眼！”
宁致远苦笑笑，不说话，带着奕仙河往前走去。
华仗剑追上去：“封魔剑当真就在此处？”
宁致远有点烦了，没好气地说：“是守山人送我来这里的，应该就在附近，不会错的。”
三个人走了一会儿，发现一处隐蔽的山洞。
“啊！应该就是这里！”华仗剑激动地冲进去。
“……莽撞。”宁致远叹了一口气，也和奕仙河慢慢地走进去。
山洞中一片漆黑，只有深处有一个微弱的绿色亮光。宁致远和奕仙河向着亮光走去，只见一簇绿色的火苗忽隐忽现，火苗的背后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华仗剑在那里砸门：“封魔剑一定就在门后，不会错的！”
“要如何开这门？有什么机关？”宁致远摸着石门。
“要什么机关！砸碎了它！”华仗剑运气，一掌便砸在石门上，然而一掌下去，石门未动丝毫，自己却被反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哎呦”的一声惨叫。
奕仙河摸着石门：“这石门，怪异的很，这灵力……也有点熟悉。”
宁致远看着奕仙河：“灵力？”
奕仙河点点头：“是了……这的确是……啊！”
奕仙河一抚掌：“这是锁山阵的阵眼！”
宁致远惊讶道：“那……也就是说，必须破坏了这个阵眼才能拿到封魔剑？”
华仗剑这个时候已经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那就破坏呗！”
奕仙河看了华仗剑一眼：“仅凭你的功力……”
华仗剑就算天资聪颖，但这人从小惫懒，哪来的深厚功力可言？更何况这阵眼布置巧妙，集上古之力于一体，如果自己的修为尚在，说不定还可一试……
修为？
奕仙河微微一愣。
华仗剑还在一旁叫：“那又怎么办？你倒是像个更好的办法啊道士！”
宁致远皱着眉头在一旁，盯着眼前的石门：“明明都到这里了……”
奕仙河看着和蹇谦一样的侧脸，内心动了动。
蹇谦早就不在了，纵然灵魂尚在，但蹇谦这个人，早就没有了。
他早就化作尘化作土，与天地融为一体了。
自己早就应该看开了。
奕仙河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解下自腰间的玉石：“用这个吧。”
“这个？”宁致远惊讶地盯着玉石。
“再加上这个。”奕仙河指了指宁致远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这些修为，应该是够用了的。”
“这里面……有你的修为？”宁致远看着奕仙河。
奕仙河点点头：“你将这些扔进旁边的这个火焰，这个阵眼自然能破坏。”
“当真？”华仗剑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那还不快点去！”
宁致远犹豫地看着奕仙河：“那你……”
奕仙河看着宁致远，勾了勾嘴角：“莫要担心，奕某不会有事。”
当然不会有事，不过是魂飞魄散，从这个世间消失罢了。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蹇谦都不在了，自己对着个世界还有什么念想？
宁致远看着奕仙河坦然的笑容，点了点头，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那个玉佩，和奕仙河给的玉石放在一起。
两块玉石居然完美地合成了一块。
宁致远讶异地看着奕仙河，奕仙河却只是微笑：“快些吧。”
宁致远点点头，将玉石扔进了一旁绿色的火焰。
火苗转眼就吞噬了玉石，漆黑的山洞瞬间亮起来，山洞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宁致远只觉得大地在剧烈的摇晃，慌忙抱着脑袋蹲下去，待到一切平静下来，宁致远抬头，看见石门已经轰然坍塌，变成碎石落在脚下。
“破了破了！”华仗剑欣喜地叫出声，“快快！快去拿封魔剑！”
宁致远起身，四周看了看，颤抖着嘴唇喊道：“奕仙河？”
没有人回答他。
“怎么了？”华仗剑回头看去，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咦，那道士人呢？”
亮如白昼的山洞里空空的，只有二人的身影。
奕仙河如化作空气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二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