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十八)(1 / 1)
宁致远拼了小命地向前狂奔。
他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只知道一个劲儿地迈腿,能迈多快买快,风喝到嘴里一个劲儿地咳嗽,就连心跳也快得仿佛随时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满嘴都是血腥味,可是他却全部顾不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快跑!莫炯炯还在那里呢!
宁致远跑出庭院,放声高呼:“救——命——”
他不知道该喊什么,他只是希望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然而“命”字的音还没发完他就被身后的家丁赶上,拉着宁致远的胳膊一把摔倒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宁致远吃痛,一边挣扎一边高喊:“救命——马氏要杀人——”
“闭嘴!”家丁正要扬起拳头打下来,却突然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墙上,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看。
“谁许你们打蹇谦的!”
宁致远想着“救兵终于到了”,疲惫地抬眼,只看见奕仙河正满是怒色地挡在自己的面前,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模样。
剩下几个家丁都被打懵了,反应过来时连忙扑上去,却被奕仙河一个反手,全部都被摔了出去。
“蹇谦!蹇谦!”奕仙河蹲下身抱起宁致远,满脸俱是惊慌之色,“你怎么样了?怎么伤的这般严重?”
宁致远只觉得疲惫不堪,他没有任何力气地推了推奕仙河,哑着嗓子道:“我叫宁致远。”
奕仙河一愣,这才察觉出自己的失态,正欲张口想要解释什么,怀里人却忽地被夺走了。
奕仙河抬头,只见一身黑袍的男人正轻轻地抱着他的珍宝。
奕仙河马上认出来这是谁,欠了欠身,行了个礼:“奕某见过陆教主。”
陆南离挑了挑了眉,点了点头,同样礼貌道:“许久不见了,奕兄。”
霎时间,两人之间的气压降到最低,就连被奕仙河揍到一边的家丁都感觉到了寒意。
“感谢奕兄出手相救,本座无限感激。”陆南离说着抱紧了宁致远,生怕奕仙河夺去一般。
“无妨,我与致远本就是莫逆之交,奕某愿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什么时候就是莫逆之交了?
宁致远倚在陆南离的怀里,实在没有力气去吐槽,抓了抓陆南离的衣边,焦急道:“炯炯……他……”
“放心,东云左使已去。”陆南离轻声安慰,低头审视怀中人,“你哪里疼?伤到哪里了?”
啊,那莫炯炯便是脱离危险了。
感觉到安心的同时,宁致远顿感浑身乏力,胸口处似有东西闷着,他皱了皱眉头,想说话,却“哇”一口吐出了一大滩的鲜血,尽数染在了陆南离的衣领上。
陆南离和奕仙河同时色变。
“致远!”
“蹇谦!”
宁致远失去了意识。
听闻柴房那里动静较大,马氏赶忙派上人手去查看,自己绞着手帕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突然脸色苍白道:“把我的匕首拿来。”
丫鬟一惊,赶忙安慰:“夫人,您别急,两个将死之人,能闹出什么来呢……”
马氏摇摇头:“我思来想去,那两个天外人还是不能留,必须在教主回来之前将他们解决了。”
丫鬟只好取来匕首,双手奉上。
马氏接过,起身,让丫鬟伺候着更了衣。
“夫人,天晚起风,披上这个披肩再去吧。”丫鬟说着捧来一条裘皮的披肩。
马氏看到披肩,微微怔了怔,却还是让丫鬟伺候着披上披肩,暗自握紧了匕首,刚准备出门,一袭红衣便挡在了自己面前。
“嫂嫂,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啊?”
马氏呆愣在原地,颤抖着双唇,看向了鬼女。
鬼女一甩衣袖,两个头破血流的家丁被狠狠地甩了出去,细长的双眸扫过,惊得马氏退后了好几步。
鬼女嘴唇上翘,似笑非笑,浑身却散发着寒意,让人无法接近。
马氏颤抖着,心虚道:“我……我去看看柴房情况。”
“哦。”鬼女点点头,“我刚从柴房那边来,正好,有些话我想问问嫂嫂,他们是怎么得罪啦搜啊搜啊,作甚要把那两位小客人给关起来?”
“他们……他们……罪大恶极……背叛我教门,还……”
“哦?”鬼女一挑眉毛,“你是想说,他们与燕飞云私通信件,教唆教徒叛乱,害得我们只能留在京西?”
“正是!我早就看他们鬼鬼祟祟……我……”
“哎呦,嫂嫂好大的能耐,一早就看出来了。”鬼女轻轻抚掌,目光冰冷,“只是那两位客人何苦要让武林盟主派人来杀自己?又是如何与燕飞云私通信件多年,让其眼线彻底遍布我百草园?甚至还要了我那可怜的大哥的命!”
马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没用了……没用了……鬼女什么都知道了……
马氏颤抖着嘴唇,声泪俱下:“你大哥……你大哥……他……”
“马氏,你好狠的心,居然连你的夫君都不放过。”
鬼女一步一步逼近,丫鬟见情况不妙慌忙挡在自己主子跟前,却被鬼女一根银针插在脑后,马上就断了气,翻着白眼倒在了马氏眼前。
马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向后爬了好几步。
“你身上的这裘皮披肩,也是我哥哥送与你的礼物。”鬼女踩住马氏的裙摆,不让她随便乱动弹,“还记得那年大雪,你生了重疾,哥哥放下事务整日陪在你身边,知道你无法生子后也没有抛弃你,待你一如往日,而你却这般忘恩负义,和燕飞云联起手来杀害了我哥哥!”
马氏颤抖着,一听这话,突然来了底气,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你住嘴!你又懂什么!你哥哥早就不把我当成人看了!那副样子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看!他找了那些姨娘便也罢了,还总盘算着要把我掐死,好让他续弦扶正!他——”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大概是自从被大夫诊断无法产子那日,丈夫就突然变了。
马氏也正是那日钻了牛角尖,然而正巧,她在那时遇到了燕云飞。
燕云飞容貌俊美,巧舌如簧,看自己时更是温柔似水,不知道要比丈夫强多少倍。
她又如何不动心?怎能不动心?
马氏激动起来,露出手中的匕首,端着就像鬼女冲刺过去。
鬼女轻巧地躲开,抬手,一根银针稳稳地扎进马氏脖颈,马氏身体一僵,抱着匕首就这样倒了下去。
“可悲之人。”
鬼女一甩衣袖,转身走出了房间。
莫炯炯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嗓子发干,说不出来的难受劲。
他动了动胳膊,却发现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实在是难以动弹,只好随便张口,弱弱地喊:“水……”
“卷卷!卷卷!”
激动的声音传来,莫炯炯下一秒就被搂进了怀中。
莫炯炯甚至能感受到抱着他的人在微微颤抖,顾忌着他的伤口,抱着他的力度谨慎而轻柔,仿佛在对着什么珍宝一般。
“卷卷……”
莫炯炯苦笑,拍了拍东云忘川:“我叫莫炯炯……还有,给我杯水……”
身边的一个丫鬟闻言赶紧端来茶碗,东云忘川接过,非要用小勺喂他:“大夫说了,你伤势过重,不可进食过急。”
莫炯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个时候他又争不过东云忘川,只好由着他用小勺给自己慢慢喂下。
喝下半碗水,莫炯炯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东云忘川又细致地拿来手帕给莫炯炯擦着嘴角,低声问道:“可还感觉哪里疼?伤口还好吗?”
“诶……也就那样吧。”莫炯炯笑了笑,用尽可能明朗的声音说,“嘿嘿,脑子没坏就成,三流电视剧里不常有的吗?受伤失忆了什么的,就是那种一醒来我就成傻逼了,看见你就问‘哎呦,你这小面瘫是谁啊?’……”
莫炯炯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东云忘川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莫炯炯低下头,举着缠着绷带的胳膊试着抱了抱东云忘川,轻声道;“忘川……忘川……我没事,我好好的,你看……”
东云忘川“嗯”了一声,也重新抱住莫炯炯,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叹着:“你还在。”
“嗯,我还活着呢。”
“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东云忘川怕是永远也忘不了莫炯炯两眼一闭,晕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那一刻,仿佛身体中最重要的主心骨被尽数抽出,天地间再也没有了色彩和温暖。
但幸好,这些都回来了。
东云忘川迷恋地在莫炯炯的耳边蹭来蹭去,闻着莫炯炯专属的气味,试图驱赶残留在心底的不安。
莫炯炯觉得痒痒,便向后歪了歪身子,问道:“宁致远呢?他怎么样?”
“他的伤势也挺重的,不过刚刚也醒过来了。”东云忘川恋恋不舍地追过去,温热的吐息让莫炯炯不禁红了脸。
“你……”
莫炯炯刚想让东云忘川走远些,一个大夫正巧提着药箱走进来,看到这幅光景,愣了一愣,赶紧道着歉退出去。
东云忘川依旧抱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莫炯炯不放手,淡淡道:“无妨,进来吧。”
大夫颤颤巍巍地走进来,看了一眼将脸埋在东云忘川胸间的莫炯炯,开始把脉,诊断。
大夫仔细查看了伤势,帮着换了药,又拿出药膏,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退下。
莫炯炯依旧脸红红的,趴在东云忘川的怀里,一句话也不想说。
东云忘川依旧抱着莫炯炯,也不嫌胳膊酸疼,一直抱着他坐在那里,恨不得就化成一个雕像,动也不动。
不知几个时辰过去,房门被轻轻敲了敲,奕仙河走进来,见到此景,不禁一愣。
东云忘川抬眼,脸上俱是不耐之色:“做什么?”
奕仙河行了个礼:“奕某受致远所托,来看看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