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三个人同时爱着她(1 / 1)
从看不清人脸的白日大雨到雨势渐小气温明显下降的黑夜,这一天下来他们马不停蹄地从每家商店到犄角旮旯的酒吧,几乎翻遍所有的地方都一无所获,身体疲劳是可以忍受的,精神上的疲乏就无法承受了,可是他们谁都不想因此停下来,这一天他们忘记了吃饭忘记了休息,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样,肢体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她。
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秒都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的一天,潇洒的人永远只有一个人潇洒,而跟这样的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他们依然托尼带水婆婆妈妈,烦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烦得要死,在心急如焚差点把整座城翻得底朝天后,人间蒸发的人依然逍遥得杳无音讯,挖空心思想凭着一腔热血就能事半功倍的他们依然闷葫芦似的一无所得,大家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各想各的,刘莎认为是孙宽和庄静闹意见了,孙宽把庄静气跑了,孙宽什么都没有说并不代表他们在这之前没吵过架,所以刘莎心里在怨他。可是孙宽却觉得刘莎和庄静有事,他知道庄静喜欢的人是刘莎,两个人溺得要死,但旅游回来后她们就奇迹般的不说话了,可见女生间的友情也不过如此,他在心里嘲笑和抗议,两个人面和心不和,这里最清白的要数罗佳了,她被他们俩排除在外,尽管刘莎心知肚明孙宽可不理解罗佳为什么自告奋勇地加入他们的行列,不过在这个时候,最想见的人不在身边,他也就没什么心思想别人的事。
深夜,大部分商店都关门了,大街上空无一人,这条街经由三个人的审视,也再无可能,他们也只能回去了,可是在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太久还是景不对,沉默的有限空间里,她们俩忽然哭了,阴冷的夜路上,听见哭声,他实在难受,“别哭了。”
她们还在哭。
“不是还有明天吗?”
不说还好一说他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泪,鼻子突然发酸,下面的话本来是想以一个男人的坚强来劝劝她们,可是接下来想说的那席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像再说一个字就会被她们带跑,他咬紧牙槽,强忍,一个男人再怎么控制不住也拉不下自尊跟着女生脆弱下去吧。精湿的大街上和漆黑的夜道,只在夜间能看见的载重大型车辆从车后包抄过去,也不知是谁降了车窗,轰隆隆的车辆声震得地面都摇摇欲坠,心也跟着快崩塌了,他看着前方:“不冷吗?”
刘莎抹了把眼睛,他将墨蓝色的窗子升起,将孤独的夜隔开,明明知道这是一种假象,蓝色的幻想总是给人许多遐想,而在这片薄薄的玻璃内他们都忍受着痛苦和悲凉,却不再哭泣,或许是被暂时的蓝色假象所蒙蔽,或许她们太痛了,本能的就像溺水后被救起的缺氧失足者,哪怕深呼吸一口氧气也好,贪念在蓝色梦幻里,或许她们忘记了天空原本就是澄澈的蓝色,就算暂时也好,能让冰冷的心稍稍回温一下,她们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对于能暂时忘记终点也许是她们此时最大的安慰,但他们都知道不远的前方就是终点,到时还是要一个人面对没有她的孤独和寂寞,他们都不希望分开,都不愿去想那个时候来临,他们要怎么捱过这漫长折磨的长夜。
有时候哭出来或许会好过一点,但是明知道哭了也没用,也哭不出来才是最痛苦的。
孙宽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像她们那样想哭就任凭眼泪满天飞,哭哭啼啼的还不如去外面淋雨,何况他还没找到庄静,他是不会甘心的。
刘莎说:“我不回家,送我去学校吧。”
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想自己接着找。
孙宽从倒车镜里扫了眼罗佳,他明白她们都没有回家的打算,如果就这样把她们送到目的地,也只是分头做同一件事,他把车急转弯,在十字路口处挑头,“那就去学校附近找找,说不定……就在那儿。”
她们不反对这种可能性几率很小的说法,因为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哪怕是侥幸的机会,庄静有可能去的地方他们都找遍了,只有学校没去过,他们奉行着那样一种不切实际的古老说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庄静为了躲他们,她会这么做的,尽管他们对她的喜欢程度不分胜负却在这个问题上一致地认为这个符合她的风格,然后她们彷佛又看到了希望,希望的同时担忧着要是连最后一个希望也落空的时候,那个时候要如何收场。
孙宽只是随便说说,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想着能早点见到他喜欢的人。
他把车停到校门口,罗佳给庄静打电话,仍然关机,又发了条短信,也始终未回。学校这边的夜不像住宅区那么静,这里有许多酒吧,红黄蓝色跳动的牌匾闪闪招示着某种不好的引诱,散发着另类的疯狂和堕落的气息,刘莎抬头看看晃眼的彩灯,隐约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某个熟悉的夜,可那只是一闪念,就像梦境般从脑子里游走了。
随着孙宽拉开玻璃门的瞬间,吵闹的音响和热情的狂欢充斥了她们的眼睛和耳朵,他们来到月神酒吧,孙宽直奔前台正在招待客人的酒保,问他有没有来过一个瘦高穿着黑色牛仔裤蓝色半袖的女孩儿?而罗佳和刘莎对于她穿着的描述就不同了,之前也没统一过这事,罗佳记得庄静把系在腰间的防晒服穿上了,所以她见到她的最后印象是穿黄色上衣而不是蓝色半袖,刘莎的印象就有些模糊了,还是旅游回来时那套白色半袖和米色七分裤,不过幸好他们对于外貌和身形的说法差不多,不然整个酒吧都以为他们是便衣警察呢,他们不惜余力地问过服务员甚至连头一次来这里的顾客都问了个遍,也毫无头绪。
酒吧比较吵,说话声就要比平时大才能听见,别看只是问几句话但架不住人多,所以交流起来还是有难度的,尤其是问了一大圈也毫无消息,就更让人灰心丧气了。
罗佳说:“去喝点儿东西吧,口干得受不了了。”
三个人坐在前台,酒保给他们一一倒上了一大杯啤酒,因为她们都不想喝什么饮料,她们都想喝醉,希望的渺茫令她们想逃避清醒,喝醉就不用独自面对没有她的寂寞和痛苦了,他们酒量不同却要了相同的大杯,痛谁也不比谁少,这一大杯酒对于两个不胜酒量的女生来说是足以醉得不醒人世的,可惜她们都没能如期地当场醉倒,深不知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灌满空腹的肚子最后一滴酒的意识里还是抱着一丝强烈的希望,想她,很想很想见到她,强烈到挑战最后的体能和临近崩溃边缘的意识,就那样晃晃荡荡地走出酒吧,与其说她们喜欢这种晕晕沉沉的感觉,不如说只有这样才能在漆黑而孤冷的夜里幻想着她,沉浸在她的世界里,甚至后悔之前都没想过世上还有这么一种好东西,能消减心中的一点点伤痛。
他们重复着之前的行程,挨家挨户的询问,不断提醒着她不在他们的身边,不想面对没有她的事实却偏偏在做着不停告诉自己这件事,有时候最怕什么就来什么,正如他们都怕失去她,现在就真的失去了她,只是他们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他拉开车门,她们都不想再回到原点,星星点点的雨点里透着泥土的味道,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酒吧、熟悉的感觉、想念的人最该陪在身边的时候却不在身边。不在沉默中重生就在沉默中沉沦,任谁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重生,然而决定权却不在每个人手上。
他面无表情地说:“上车。”
她们看着他,站在那里不动,谁也不说话。
“干什么,上车啊——”他大喊。
罗佳也大喊:“我不回去,要回你自己走啊——”
“好,刘莎,咱们走。”他转头看看刘莎。
刘莎抱紧双臂,转过头,不看他。
他使劲摔上车门,说实话,他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继续找就等于承认被抛弃的事实,他不想,她们谁都不想,可又有什么办法。
他郁闷地掏出那盒烟,抽出一支点上,背过身抽烟,黑暗中她看到他的身体在打颤,不知是气还是哭。过了很久,他碾灭六根烟后,走到车旁,打开车门,“你们也累了,到车里休息一会儿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我不。”罗佳不服气地说。
他抓过她的手腕,往车里拉,“放心,我一定找到她。”
罗佳撸掉他的手,“我们在外面等,车里太闷。”
她还是不死心,孙宽松开她的手,瞅瞅刘莎,叹了口气,“随你。”
他转身消失在夜空中,罗佳问刘莎,他们俩怎么了?
刘莎阴郁地别过头,“不知道。”
罗佳半靠在车门上,干笑了两声:“我知道,不是他们,是你和庄静出问题了,吵架了对吧,因为什么事儿?”
刘莎惊愣地看看她,不屑地说:“且,你知道什么啊。”
罗佳微恼,挺直身子,双手插着腰:“姓刘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每次都是这种态度,你凭什么,我告诉你今天不是庄静有事,我才不来呢……”
刘莎转过头,也没好气地说:“你可以不来,谁求着你了,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着你,反正我同意。”
罗佳火了,指着她,大声说:“你这什么话,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在找人,找人!知道吗?!我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好的,庄静那么在乎你,我要是她眼瞎了也绝对不会看上你,绝对不会!”
刘莎怒了:“愿意,我愿意,可惜你不是她,我们愿意吵,愿意闹,就是跟你没关系,她就是喜欢我,就是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过,你就省省吧,我都替你脸红,这是我跟她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你咋不走,有种你现在就走啊,真奇迹了,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来挡什么横,有你什么事,我就奇怪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不自量力!!”
罗佳气爆炸,大喊:“恶心,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该滚的人是你好么,你有点自知之明,庄静喜欢你,你有没有自尊!!”
刘莎还想回敬几句,可是却没说,说实话她还在等着接招,等了一会儿,刘莎不说话了,黑色的夜忽然变得静了,罗佳瞅瞅她,不经意就看到对面的一排黑压压的树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时隐时现的,她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心里就有点慌。刘莎同时注意到了却没想她那茬儿,罗佳悄悄挪动了身子,低声说:“怎么了?”
刘莎说:“想起点事儿。”
“什么事?”
刘莎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刚下过雨的夜,阴冷而诡异,孙宽不在,刘莎也要走,她一个人不可能留在这里的,她跟着刘莎,困惑着她这么急促是要去哪,“说话呀,你想起什么了?”
她抓住她的胳膊,大声说:“都这样了,你还有啥不能说的?!”
刘莎说:“我和庄静以前去过隆街那边的一个酒吧,咱们没找过那边呢。”
罗佳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但话里明显埋怨地说:“那你怎么不早说,真是。”她掏出手机给孙宽打电话,可是刘莎说来不及了,她随手打了车,无奈,罗佳跟着她坐进租车里。
上课,刘莎、庄静和孙宽三人就像约好了似的准时缺席,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人给他们代假,韩雅趁着课前十几分钟的空余时间给刘莎拨了个电话,可惜关机,庄静的电话她不是没打过,从昨天就一直关机,孙宽的电话她已经删了,但号码是记得的,可是当她犹豫着拨通了他的电话时,他却出乎意料地给按了。
好端端的没事找气生嘛,不来就不来,关她屁事,韩雅在心里暗骂自己,“真贱。”然后把手机扔进衣兜,直勾勾地盯着黑板。
昨夜大雨过后,今早变得干净凉爽了许多,雨水把灰尘洗刷得干干净净,好的坏的全都冲走了,唯独带不去伤痛的记忆,棘手的问题仍然原封不动地赤洛洛的侵蚀着他们的心,焦虑的情绪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变得狂躁歇斯底里,她们如行尸般行走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城市里,还好她们有一个方向,一个信念,所以支撑她们的人一天没找到她们就一天不会停下,只是除了昨晚那杯啤酒外,她们什么都没吃,身体透支得再也走不动了,身上像虚脱般疲软,罗佳说:“去吃点东西吧。”
刘莎说:“嗯。”
她们不约而同地走进附近的快餐馆,要了两份拉面,默默地把它吃掉。
过了一会儿,罗佳的爸妈打电话,看样子是给她下了命令,挂了电话,她对刘莎说她必须得回去了,如果有消息,别忘了告诉她。
临走时,她又叮嘱刘莎一定要告诉她。
隆街,是一条众所周知的没正经鸟待的地方,也是住在吃在长在这里的人们最熟悉的字眼儿,刘莎凭着印象找到那家酒吧,可是唯一认识的一个酒保也换了人,她不知道该向谁打听,只能问这里的服务员了:“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一个梳着高吊辫的女孩儿来过这里?”
服务员说:“有过,不过走了。”
刘莎高兴得有些激动,说话语无伦次的:“那,那你知道她去哪了,什么时候走的?她是不是叫庄静?”
服务员怔了下,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她哪个问题。
刘莎看出她的疑惑,赶紧解释说:“奥,是这样,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她的朋友,如果你知道就都告诉我,好吗?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是她的朋友,我们是同学,可是我没带学生证,你相信我吧……”
刘莎迫切的眼神差点就给她跪了,她说:“昨天她来过,什么时候走的我就不知道了,她是不是叫庄静我也没问过,但确实来过一个扎着高吊辫的女孩儿,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那她今天还来吗?”
“这、就不知道了。”
服务员刚要走,刘莎赶紧拦住她,“能不能用一下你的笔?把我的手机号留给你,到时候她来,你给我打电话,行吗?帮帮忙,她家里人都好她找疯了。”
看她那可怜样,服务员有点不知所措,她跟前台借了笔,刘莎迅速写了一串数字给她,千恩万谢地拜托她。
黑暗中,一双深情的眼睛看着她,刘莎没有察觉。
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白衬衣的女人对她说:“你为什么躲她,你们怎么了?”
她说:“没怎么,就是不想见她。”
“她挺着急的,而且一时半会好像也不打算走,你这样躲着也不是长久法,不如去说清楚……”
“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说。”
“你学校那边怎么办?”
“……”
“那你爸妈怎么办?”
“……”
“嗳……你这是何必呢。”
她说:“谢谢你,而且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谢什么,我倒没事,你自己想清楚就行,反正也是我一个人住,多一个人多个伴,呵呵。”
“我不会打扰太久的。”
“喂,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不理你了,我说真的。”
“呵呵,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