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别扭（1 / 1）
虽然罗佳和刘莎离得这么近，但庄静的目光只在刘莎的身上停留过，罗佳不是一般的吃醋，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身边这个看似娇柔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她疏忽的劲敌没有之一。然而罗佳不像刘莎，她很确定她自己的这种感应，庄静很重视刘莎，胜过韩雅，她看了看刘莎喜兴的笑容，先发制人地向对方获取有利信息。
“咱们可真有缘，多少年没见了。”罗佳凑过来对刘莎说。
刘莎嗑着瓜子，“是啊，这样的不期而遇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你跟那时一样……心理素质还是那么差，这算什么，以后说不定是常态呢。”罗佳别有用意地笑了一下。
你还不是一样，说话没水准得令人惊呆。
“……”刘莎扫了她眼，继续嗑瓜子。
“你不是最爱唱歌的么，庄静都一连唱了好几首了，你也不说替她，就知道自己高兴。”罗佳看着屏幕，旋转灯变换的五彩光线照得她脸上蓝一道绿一道，有点恐怖。
“不用外人操心，我们会安排好自己，倒是你怎么突然跟颜冰出现在鸽子滩呢？”刘莎并不看她。
“我们俩，”她顿了下，说：“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们四个不是约好去那的吧？”她用余光瞄着刘莎，故作镇定，内心却是十分想听到否定答案。
刘莎轻轻地笑了：“我干嘛要告诉你，再说你那么精明一定可以想到的，不是么，而且你也没回答我呢。”
罗佳也笑了，笑得很刻意：“看来咱俩真该坐一起，都有对方想知道的事情，我和颜冰是路上碰见的，你该告诉我了吧？”
刘莎瞅瞅她：“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期望我也说我们也不是约好的，但不好意思我不会撒谎，是约好的，还计划好几天了呢，还有我是问你什么时候会游泳了，不讨厌水了……”
小时候在生态一流的河里学狗刨，爱吹牛皮的她喝了好几口黑泥塘子水，差点改写小蝌蚪找妈妈。
罗佳滞了下，笑说：“放心我只想知道庄静的事，对你我一点不在意，我没想到那么特别的人竟然出现在你身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说悲哀时她毫不掩饰地扫了眼刘莎。
刘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她能这么说，喜欢庄静要多于她，她反而自豪，这是什么道理，夸庄静比夸她自己还要认同，这是什么心理啊，她什么时候变成好好先生了，她觉得自己很奇怪，默了一会儿就听见罗佳说：“你还是那么自我为中心，活活把人家小两口给分开了，其实强扭的瓜不甜，”她顿了下，本来想讽刺刘莎却偏离主线了，干笑：“但你可别曲解我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颜冰已经有男朋友了，是我亲眼看见的，那你也该告诉我庄静的事了吧……”
颜冰交了新男友，可为什么她自己去鸽子滩？一个人在还没有整理好过去的感情前可以做到真心接受另一个人吗？如果按刘莎的性格答案不言自明，绝不可能。或许是她（刘莎）太多疑了，她又不是颜冰，怎么知道颜冰没整理好过去呢，颜冰只是对旧恋比一般人从容些，况且在那么多人面前颜冰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吧，那都是装装样子做个别人看的，他俩都分了那么长时间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不是么……如果颜冰真的像刘莎想得那么宽容，刘莎还真有点佩服她的胸怀呢，可是颜冰的眼神和行为完全不是一个只把龚扬当普通朋友看待那么简单的问题，别说恋爱中的刘莎看出他俩的暧昧关系就连旁观的韩雅都一目了然了，所以刘莎想得太理想了，龚扬对颜冰有没有想法刘莎目前还不知道，但颜冰对他肯定是有感觉的，而且不是宽容是怀念，这一点绝对没冤枉她，可是既然还没有完全忘记龚扬，颜冰为何要交男友，靠，别告诉她那句狗屎不能再狗屎的话，用现任为她忘不了的前任疗~~伤~~那刘莎就真服了她了。
可是刘莎留白期间，某人相当恼火，知道么，罗佳最看不惯别人无视她，从小到大刘莎总是在罗佳说得兴头上溜号想别的，而每次罗佳问她想什么时，她却说她在思考，罗佳反而不知趣地打扰了她，所以罗佳觉得刘莎不尊重她，谁会喜欢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精神病吧，很可惜那个离罗佳太遥远了，所以罗佳从骨子里不喜欢她，但是罗佳没告诉她，直到有一天，刘莎又走神儿了，她忍不住地把平时里日积月累的怨火和恶气凝聚为一颗核弹无所顾忌地投向了毫不知情的刘莎，但她的顽强抗议也不过是被刘莎轻松地一句给引爆了：“少妆模作样了，你那也叫地球人逻辑，太空人吧。”她才知道刘莎早在老皇历前就已经受不了她了，那之后，她们就再没来往过，更没见过面，那是中二时代，个人至上的年代，正是青黄不接的年纪里，她们彰显个性无所畏惧地为坚持三观、不计得失地耗尽青春、潇洒地转身与异己分道扬镳到而今已是七个年头了，可她们还是不喜欢对方，真心实意的，若有半点虚言，她罗佳情愿日落东山水倒流，每每听到这话，刘莎都不屑一笑，这话应该她说才对好不好，然后两个人又后脑勺对后脑勺，谁都当谁不存在，都是成人了还做小孩子那么幼稚可笑的事，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检索电脑里所有有关对方的文件软件聊天记录日志日记记事簿邮箱里物件礼品衣服书籍光碟日常里的蛛丝马迹，统统清除，彻底的，最好能听见一声咔地倒垃圾声音才好呢，说实在的这是不是有点强迫症的迹象，哈哈哈哈……不管，只要能把对方清了，强迫了也值、值了。
知道她们关系不对付的一些朋友在罗佳面前决口不提刘莎的名字，否则她定会发飙，那又怎么样，刘莎才不在乎呢，也就打两个喷嚏，丝毫不会影响到她，凡是从罗佳嘴里蹦出来的字她全当没听见，当然她也不会笑之，也不会怒，就像平常一样，朋友们都觉得刘莎性情温和容易相处，其实她不是对罗佳改观了或是什么后悔了，而是跟罗佳的偏激方式完全相反，刘莎认为罗佳太啰嗦了，真的没有必要把她放心上，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不然为她浪费时间绝对后悔。
她们俩闹掰之前说过这样的话，罗佳问刘莎：“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吗？”
刘莎意气风发地摇摇头。
“我对你有意见。”罗佳直说。
“我知道。”刘莎笑着说，就像说晚饭吃得是蟹饭那么自然。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这个问题不用刘莎说，罗佳自己说出来了：“你无视别人。”
刘莎终于反问她：“那你知道我怎么想你的吗？我觉得你是个无法用人类语言沟通的人。。”
“你也好不到哪去……”罗佳冷笑。
当拿掉一些烦得要命的东西时，人会立刻神清气爽，比一天劳累后泡个温泉还轻松快意。当甩掉早就看不顺眼的一个人时，她会精神倍爽，信心百倍，她会为摒除了挡着前程的包袱而佩服她自己，感觉她自己就是一个超人，膨胀得可以宽恕一切世俗不能原谅的东西，慷慨得令人发指，没错，刘莎很早就有过女超人的体验了，这还要得益于她的‘好’同窗罗佳呢，据中学时期的一个同学回忆，刘莎对罗佳的评价就一句话：“她啊，其他方面先不提有多糟糕就拿说话一向没中心这条她真的是空前绝后，谁要对她抱有希望能听出点什么门路来我给她做一辈子奴隶都心甘情愿。”这话罗佳是不知道的。她们不管怎么认为对方的，都信守约定地坚持了从中学到七年后的昨天都没见过面，只差一点点就做到了最后的协定，不再见面，但天公不作美，偏让她们在无法回避的情况下邂逅，所以只说刘莎见到罗佳吓一跳是不公平的，准确公正地说罗佳也受惊了好么，罗佳倒是不反对这种说法，不过她想更负责任地描述下当时她的感受，比随意买一张□□中了都惊爆，比天上掉金子都扯淡，比喝水塞牙都不得人心。
刘莎刚要说话，就被超大声的麦克盖过。
“大家好，很荣幸今晚能在这么美的夜色下与你们相约在太阳神KTV包间里，我内心无比的喜悦和激动，为了感谢夜空，感谢太阳神鼎力支持，感谢你们亲情捧场，请允许我送出最诚挚的问候，下面有请我们最热情最亲爱的韩雅小姐为大家演唱《再见女郎》，大家不必客气热烈掌声。”韩雅对着马克扮成主持人和她自己两个人。
刘莎微笑鼓掌，罗佳敷衍着拍手。
庄静将旋转灯调成了舞台魔幻效果，音量还是原样，都是按照韩雅习惯的，庄静终于完璧归赵地将麦克还给麦霸，韩雅亢奋地举着麦克超高标准的将伤情《再见女郎》翻唱成为欢送版的快乐舞曲。
“累了吧。”罗佳递给庄静一瓶绿茶。
“谢谢。”庄静接过饮料，颜冰占了她刚才的位置，莎身边正好没人，坐这也不错。
刘莎对她笑笑，转头跟龚扬说话。
刘莎说：“我点了《第一次爱的人》，韩雅唱完了就是咱么俩的了。”
“那不是合唱的吧……”龚扬说。
“没事，我唱一句你唱一句就行了。”刘莎打算好了。
“我不会，你找庄静，或是韩雅，她们不都唱得挺好的么……”龚扬才不想唱那么黏人的东西呢，听着都肉麻。
刘莎瞅了眼庄静，拍了下龚扬的小臂继续做工作：“那你不早说，我都点了。”
“你也没问我，点了你就自己唱，别拉着我。”龚扬口气很坚决，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龚扬和他对峙足有五秒钟，龚扬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理她那茬儿，下一个就是《第一次爱的人》，刘莎推推庄静：“能告诉韩雅这个我先不唱了。”
“哦，好。”庄静起身跟韩雅说了声，转身坐下。
刘莎笑笑：“谢谢。”
“呵。”庄静看看她，其实她是在硬撑。
龚扬出去抽烟。等龚扬回来时，刘莎起身推门而去，龚扬紧跟其后，庄静看着她们走掉，就在眼前，为什么刘莎要离开？为什么她还要为那个根本就不懂她的人生气？最要命的是那扇水晶玻璃大门为什么不再重一些，兴许他推不动就改变主意了，就算他追出去也很可能是出于面子并不是真的想挽回什么，面对刘莎他能做什么，刚才的态度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他不是很在意女友的想法，在恋爱中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不在意她所想的，所以他不是那么喜欢刘莎，没那么在乎她，仅仅是一天不到黑的两个人就生气了两次，像这样争吵闹意见和好再争吵再和好的反复循环的感情到底能维持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到筋疲力竭两败俱伤的程度才肯放手么。庄静出神地盯看着那扇门，罗佳顺着庄静的视线看看门，又看看门，心想刘莎这个笨蛋搞什么，无聊的打情骂俏，她起身刚要坐到庄静身边，哐——地一声门被拉开，刘莎龚扬一前一后走进来。刘莎看也没看罗佳，还是坐庄静身边了，一双龙爪攥了攥拳，怒火焚身的罗佳负气地一屁股坐下束手待毙的沙发垫。
刘莎态度变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她问庄静：“韩雅唱到哪了？”
“《新地球》。”庄静说。
“能把《七里香》换成《月亮代表我的心》吗？”刘莎问韩雅。
《七里香》是刘莎点的，这肯定是龚扬的主意。
韩雅点头，做了个ok手势。
龚扬说：“改了？”
“嗯。”刘莎笑了笑。
刘莎看看桌子，好像在找什么。
“喝水么？”庄静拿着绿茶自己不喝反倒问起只会欣赏别人唱歌的刘莎来了，某人一脚踢倒醋瓶子，酸味似脱了缰的野马肆无忌惮地闯荡，目中无人。
“不是，我在找麦克，刚才还在桌上的……”刘莎不经意扫了眼庄静手里的饮料，笑说：“你还爱喝这么甜的东西？”
“这是罗佳给我的。”庄静笑着说。
“哦……”刘莎想了想，说：“绿茶太甜了，还是喝苏打水比较健康，这个给你，口感清淡，绿茶就给我吧。”
刘莎说的没错，绿茶确实糖分高，庄静自己才不会选这种饮料的，苏打水是调节人体酸碱度的最佳饮用水，尤其适合运动后的人。庄静以前在一篇报道里也看到过，她跟刘莎交换了水，仰头喝了一口。
“怎么样？”刘莎问。
“清润。”庄静笑了。
罗佳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看，她们说的话她每个字都记在心里，听神经好像自动将其他的声音静音了，提前实现了高科技的虚拟功能，她快给气死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不喝也就罢了还把她一片好心当废料踩脚底下，热卖的绿茶莫名其妙地当了□□对象，这种显而易见的侮辱她怎能忍下去……张狂的醋味终于无所忌惮地扑向刘莎，罗佳想当面质问她却被韩雅临时放大的音量当了底料，连杂音都不算，谁都没听见。
自从庄静退场以来，颜冰看到的罗佳整个就是一个波波头后脑勺和一个粉色半袖上绣着DONOT CRY金边英文的后背，就没见罗佳转头跟她说过一句话，颜冰也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那边，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无聊地扫了一眼，正好与庄静的目光碰上，这倒提醒了她机会来了。
可是，行动第一的颜冰刚有这种念想就被韩雅的高嗓门碾得细碎细碎的。
“下一曲是我们期待已久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请大家欢迎。”韩雅鼓掌，龚扬从韩雅手里接过麦克，还有一个麦克才对呢，包间里一般都有两个，另一个不知何时沦落到颜冰的屁股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她有意藏起来的，罗佳这个时候到眼睛及时：“颜冰身后有一个。”她永远都是嘴比大脑快，同时后悔也晚了，她不希望听到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流沙’声音，别说声音就是名字都刺耳。那是小学寒假的元旦聚会，她还是天真烂漫的童音就被同学们认定是五音不全而至今对唱歌依然心有余悸，而看似与世无争的刘莎却赢得了大家一片掌声，现在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时、回到了最纯真的时代，韩雅的掌声让罗佳无地自容，就像当年那种反差，羞辱般地叮咛她不能忘记，所以她不会鼓掌。
庄静也只是给个面子，随意拍了两下，刘莎和龚扬两个人牵手对望着，庄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多么希望现在都不是真实的，从刘莎走出那扇门后一切都是骗局，她们都被骗了，她多么希望他们没有和好而是分手了，希望这是分手最后一曲，可是眼前的所有笑容和只有恋人才会有的眼神都证明她是错的，她甚至在一闪念中想过也许会停电这么荒唐的事情，庄静第一次觉得想哭，那个陪她看雨、陪她吃饭、陪她放鸽子、拾贝壳、陪她开心、陪她散步、等天晴、陪她看海、陪她回忆的人近在咫尺却不属于她，刘莎仅仅是把她当朋友看，或许也就是比普通朋友更亲近点儿，除此之外刘莎对她没有再多的依恋，也没有过怀念，她忽然很想告诉刘莎，就算是单恋，就算会被拒绝，就算不被理解，也想告诉她，她喜欢她，真心喜欢着她，从看雨的时候她就忘不了她了……可刘莎喜欢着另一个人，庄静在心底痛哭，有刘莎四十八小时的回忆转瞬而去，一天前的那些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远了，过去的那些她再怎么想留也留不住，再怎么想回到那时也是不可能的了，失去原来是这种感觉，第一次觉得被世界抛弃了，没有人需要她，她是多余的，庄静感到无处诉衷肠的苦闷。
谁爱鼓掌都与她无关，庄静不会祝福他们，因为认真喜欢上一个人是不可能真心希望她把别人当唯一，更不可能为她高兴。罗佳想起了不好的往事，颜冰还恋着已经有女友的前任，庄静喜欢的人爱着别人，三个人一个比一个难受，谁都高兴不起来，只有韩雅是最开心的，无忧无虑得最坦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