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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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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意外后,严苛就再没招呼不打跑去找谢逾时,因为在两个默契不够的人之间,惊喜确实常常能演变成惊吓,再加上过年了,可以上门拜访的借口不要太多。然而令人沮丧的是,谢母实在太像一尊岿然不动又杀气腾腾的门神,不是谢家大门的门神,是通往她儿子谢逾时左右的那扇大门的门神。

严苛坐在谢母对面的沙发上,绞尽脑汁讨谢母欢心,然而对方除了偶尔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他一会儿,或者说几句无关痛痒偏偏又很扎心的话之外,再无多余表现。在他有些坐不住屡屡看向楼梯口时,她慢悠悠说:“逾时身体不舒服,可能无法招待你了。”

谢渺秒在旁边听他俩的对话,已经无聊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很快周若兰又被管家引了进来, “左等右等不见谢谢上我家,我就厚着脸皮过来他家啦。”严苛心说你还知道你脸皮厚,谢渺秒则更直接,当着谢母的面儿都翻起了白眼,眼角眉梢上都悬浮着一句话:你这辈子都甭想当我嫂子。

谢母竟对周若兰笑得挺温和,“是该让逾时去你们家拜访。”后来她还得到允许上楼去了谢逾时房间,严苛无奈硬着头皮继续进行着对谢母的讨好,可力气使出来就很快被化解掉,直到天色擦黑,来的人一拨拨,走的人也是一拨拨,只有他一直在原地转悠,由此严苛痛苦领悟到谢母已然是深谙化骨绵掌的导师级人物。

在谢母坐了几个小时终于起身去别的地方透气后,谢渺秒拿手机给严苛那张忧愁的脸蛋拍了一张,他拧着眉毛苦大仇深的样子竟都是少有的好看,谢渺秒啧了一声,“你这么美我哥都看不上,周若兰那个只能算是不丑的女人更没什么希望。”

然后谢渺秒陪严苛在冰天雪地里散步,这种日子够冷才够有气氛,一路上经过各式精致灯笼,谢渺秒指给严苛看,说:“没什么好沮丧的,我妈不喜欢黎以北,自然也不怎么可能喜欢你,你们不是她,根本理解不了她那颗想抱孙子的心,你说你们男人不能生孩子,这点也没什么好恨的对吧?”

严苛笑,空气里清晰漂浮着缕缕他呵出来的白气,“不说这个了,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饱受打击的准备。”唯一没想到的是竟然连谢逾时的人都没见着。

谢渺秒说:“前儿吴声苏立来也没见到人。”谢母现在对谢逾时身边的一切雄性生物都持防范态度,光一个黎以北就把他折腾得够呛,现在大过年的还一直不温不火地病着。

听到苏立那两个字从谢渺秒嘴里跑出来,严苛顿时话锋一转,“我收到他订婚宴的请柬了。”

谢渺秒目不斜视,“你想表达什么?还有你这是在攻击我吗?”

严苛说:“我只是好奇你喜欢他什么,之前真的是半点都看不出来,你看苏立的眼神老是嫌弃得不得了,还总说他和吴声荤素不忌下流无耻……”

谢渺秒说:“我乐意。”

又听她继续道:“你又是喜欢我哥什么呢?”

除夕夜谢逾时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守岁时聚到一起说新年决心,谢渺秒说要整理好多余的泛滥情感,换一份工作轻装上阵,谢逾时比较沉默。

谢母在总结自己这一年的时候,认真而郑重地和谢逾时道歉,做母亲的,孩子再大再有能力,在他们眼里依然永远都是孩子,她承认她大部分时候拒绝克制对黎以北的讨厌,并因此做过不少令谢逾时难做的事,她在他和黎以北关系的破裂里,的确算不上居功至伟,但也是真的起到了催化作用。这方面谢渺秒都做得要比她好很多。

谢逾时握住她的手,然后摇头。那天在医院,谢母和黎母针锋相对一字不让,那种姿态的她是谢逾时从未见过的,他的母亲从未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一个人,冷静自持与优雅矜贵是她永远随身携带不曾卸下的,但她却为了他对人拔刀相向,哪怕很不妥。现在她主动向他道歉,并且一字不提他曾经对她的冷淡与不亲近,谢逾时的心情一时格外复杂。

谢父又给谢逾时和谢渺秒发红包,谢逾时看也没看就揣进了兜里,谢渺秒嚷嚷着不够,追着谢父满屋子闹了一会儿,直到谢父投降,停下来捏着她的鼻子说:“我家男球和喵总今年都不乖,所以奖励少。”谢渺秒还是不依,谢父就告诉她今年他发的红包就是最少的,不仅是分量,数量也是,谁让他是个既没儿媳也没女婿的可怜老男人。

谢母直接开始嘲讽,大过年的都难以按捺对谢父的不齿,“可怜的老男人?那天在医院维护黎以北他妈的那份劲儿可一点不像个老男人能使出来的,你就只差没说自个儿老婆是个仗势欺人的恶妇了。”

这种话一出又是要吵架的架势。

谢逾时拉谢母胳膊,“您少说两句。”

谢渺秒扯谢父袖子,“爸您别生气。”

事实证明这就是谢父谢母的相处模式,守完岁两人躺到一张床上,小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说话都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谢父问妻子,“你何必对抱孙子这件事这么执着,孙子又不是非得从他老婆肚子里出来不可。你看你对严苛那态度,我见了都觉得胃疼,你对男性晚辈能稍微和颜悦色点儿吗?别人都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可你对年轻姑娘倒是真温柔。”

谢母闭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看逾时,像是想找代孕的样子吗?”

谢父笑,“确实,我们一致认为牲口似的躺着被医生取精实在太丧失尊严了。”

谢母说:“所以还是找个姑娘好,若兰就挺不错。”

谢父还是笑,“是因为你觉得人家讨喜并且和你一个姓吧,诶我说你怎么跟古代皇太后似的啊,老想着给儿子挑个和自己同姓的女人,我这还没死呢。”

谢母本来侧躺的身体翻平,眼神也变得清醒,“你非得在这种日子招我打你是吧?”

谢父收敛了不正经的语气,“好好好,辞旧迎新,是该翻篇儿了,不过我好奇你都能拉下脸给逾时道歉了,怎么就不解释下你为什么讨厌以北,我觉得那孩子除了别扭点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垃圾了。”

谢母真的在被窝里踢了谢父一脚,“你选择性失聪是不是,黎以北他妈还在医院揪着咱儿子衣领骂咱儿子人渣呢,告儿你我当时没抽她已经是克制的结果了,我说她几句怎么了,你还真心疼了是不是?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

得,谢父翻了个身,真的开启了失聪模式,等了会儿在谢母念叨完快要进入睡眠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我怎么觉得……以北其实挺像你的。”

话音一落人就被踢下了床,“大过年的谢藏海我求你别激我了行吗?”

很快就又到了元宵节,谢逾时在晚上接到黎以北电话,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我想撤诉。”

“随你。”谢逾时挂掉电话后打给自己的律师,吩咐了几句。黎以北现在身体也慢慢恢复了,不需要他再来代为处理什么,更何况他自己就是一个律师。不远处吴声、严苛、谢渺秒和周若兰都在欣赏烟花,夜空里硕大无朋争相绽放的璀璨烟火,映衬着他们年轻光鲜的脸庞,光是看着都叫人心情愉悦。

严苛提着一盏花灯在谢渺秒面前晃了几下,“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我爱而不得的时候怎么就不见有人安慰我呢。”今晚大家从苏立的订婚宴里出来后都不约而同陪着谢渺秒,想他当年参加谢逾时的婚礼之后,那就是被群嘲啊。

谢渺秒懒得理他,反而是周若兰搭腔,她今晚一直表现得知性温柔,许是因为谢逾时在他们不远处杵着的缘故,她接过严苛手里的灯,“我来安慰你。”紧接着原地转了一圈,她大红色的裙裾翩然无比,“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怎么样,我念得好听吗?”

谢逾时噗地一声笑出来,谢渺秒差点一口气上不去,吴声一转身直接拿脑袋撞墙,只有被她以安慰之名锁住的严苛憋笑到面皮发红,周若兰今天种种表现确实有失水准,太不像她了。

“笑什么笑。”周若兰去拉谢渺秒,“你来转一个,就不信能比我美多少。”

谢渺秒连连摆手,“不行,我不行,我是真的不行,在场的男士们估计也都不行。”

男士们:“……”

医院里,黎以东闯进主任办公室,“我要非洲的那个项目。”

“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主任慢吞吞地抬起脑袋看他,“满嘴我要我要的,之前夏医生申请我已经同意给他了。”

“这我不管,我要。”

主任敲了敲桌子,“黎医生,你最近怎么回事?”前天他见他言辞犀利地把一个实习医生说得恨不能跳楼以示清白,昨天又见他和人因为手术安排发生冲突,硬生生在手术室门口把对方挤走了,今天又来告诉他他要一个别人已经订下的项目。这些都是小事,但像这种小事积聚多了很容易造成意外,造成推他走向失败的意外。

“我说我要那个项目。”

主任双手交叉往后靠近椅子里,“我认为你最近的状况很令人担忧,还有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觉得我语气不好是吗?”黎以东手撑住桌子,上身稍微前倾,目光直白凛冽,“那我这么说您听着看满意吗?当初你利用我得到那份所谓的520百万的资金,现在又在医院收到律师函,而且即将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利用我去说服了我弟弟,然后似乎对这些结果都欣然接受。当然,您有这种为医院鞠躬尽瘁,同时要求他人尽情奉献的精神我很佩服,但难以尊重,所以我确实有考虑去找董事会,或许他们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也说不定,比如谁更适合您现在这个位置。”

主任倒吸一口气,没想到惯来沉默骄傲的黎以东发起飙来如此步步紧逼,他微闭着眼睛想了几秒,说:“避开那个项目的事不谈,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黎以东没再回答他,最终他败下阵来,“好,给你。但容我提醒一句,去非洲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他是真搞不懂,何必?在那边风险有多大自不用说,不是无可奈何或者对自我和人生境界追求太高,谁会争着去?

黎以东转身就走,主任在他出门前叫住他,“你弟弟那件事,对不起。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医院,不是为了我自己。”

肖子涵很频繁地造访黎以北的病房,因为他总有一点转不过弯儿来,老想那天如果他手机没有关机,这种结果就不会发生。他来了这么多次,从没见过谢逾时,于是有点纳闷了,莫非这两人经过这么次意外不仅不能朝和好迈出一步,反而越离越远?所以他问他,“就这么撤诉,谢逾时真不会觉得不高兴?”

“考虑到我哥还要继续在这家医院工作……”黎以北突然语气一变,“他很生气,大概不会再理我了。”

肖子涵奇怪那个他指的是黎以东还是谢逾时,黎以东不太可能,其实肖子涵一直觉得黎以东对黎以北是少有的好,事实上黎母有点偏心,但黎以东从来不对此表示不满,照顾黎以北的程度不比他们母亲少。

虽然兄弟俩面上看着都淡淡的偶尔还有摩擦,但感情其实很好,反正就肖子涵这个旁观者看来是这样。即便谢逾时出现在黎以北的生命里,花三年时间占据他最依赖的人的位置,但黎以东也是非常重要的家人,所以肖子涵不难理解他这个决定。

他又问他,“那你还改遗嘱吗?”

之前黎以北打电话的时候说要改,现在肖子涵问他,他又像是有些迟疑,肖子涵提醒了一句,“就像之前那种情况,你人要是回不来了或是不能处理问题,谢逾时拥有处理你任何事务的权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之间的联系,发生意外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突出和紧密。”但谁也不会喜欢这种意外。

年后谢父去医院探望一位心脏里已经放了四个支架的老友,这位老友的口头禅就是小富即安,但他赚到的钱只要说出来就能令人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也是进过监狱又从监狱里出来的“真汉子”,和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半分痛苦,谢父又本身自带轻松幽默气场,一时间两人说得异常开心,出来后他想起黎以北应该也是住在这一层,于是顺路过去看看。

没想到进了病房却没看到人,工作人员告诉他黎以北去了活动室。谢父想反正来都来了,不见一面很浪费,于是又往工作人员告知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见黎以北在看护的陪同下返回病房,他见到他,一下子就顿在原地不动了。

谢父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因为他那副表情实在太微妙,心酸、难过、惊诧都有一点,他不禁想难道是隔得远他把他看成他儿子了?别说还真有可能,谢父朝黎以北招手,“你这孩子,我现在已经招呼不动你了是吧?”

这种帽子一扣下来黎以北立刻动了,走近了之后轻声问谢父,“您怎么来了?”

瞧这受宠若惊的劲儿,谢父也没编谎话,只说:“顺路而已。”

“哦。”

谢父握了握他的肩,“孩子,不管你和逾时之间如何,我起码一直是拿你当半个儿子看的。逾时母亲一直对你多有为难,我个人向你道歉,这些话早该说的,但总觉得不至于到这个份上,这几次意外让我也想了很多。生命是这样脆弱,人不仅要学会尊重生命,更要学会爱惜自己,我很难相信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能够好好去爱别人,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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