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 相遇（1 / 1）
“什么？您说师姐已经走了？她去哪了？”秦云泽起了个大早，本想去带云澜上洛阳看病，刚要出门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朱剑秋。看看军师面带愁容，便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
……
“朱军师，临走之前……您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云泽吗？”杨晓牵着马，从怀中掏出一封并不算薄的信。
“你为何不自己给他？”接过信的朱剑秋，看了看他紧紧攥着缰绳的手。
“我若直接给他，他定会千方百计地不让我走，我亦会变得犹豫不决……然而我必须离开。不拖泥带水地走，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一个人要去哪？”
杨晓微微低下头，脸色显得有些暗淡。
“您放心，不论到哪，我都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保重！”接着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扬鞭离开。
朱剑秋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杨晓的身影，才回到房中。他知道杨晓从前最喜欢红色，因为她说父亲告诉她，那天策军旗的颜色。如今看杨晓一身墨黑，连常年佩戴的红玉都没戴……朱剑秋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继续想下去——现在他只希望杨晓离开时的这种决绝，再也不要在别人的身上看到了。
……
陷在回忆中的朱军师晃过神来，将拿了一晚的信封递给面前慌乱的秦云泽。
“这是杨晓让我带给你的。”云泽手忙脚乱接过信封拆开来读，云澜在旁边因为个子不高，只得踮着脚看。朱剑秋瞧着面前的这对兄妹，忽然有些不忍，甚至有些埋怨杨晓，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所以可以孤注一掷，其实，这世上有几个真正是一个人活着呢？
合上信，云泽倒是镇定了一些，将信递给云澜收好，问朱剑秋：“军师，您知道师姐往哪个方向走的吗？”问完又去把还在睡觉的烈山拉了起来。
“她并没有告诉我要去哪……”朱剑秋看了看云泽失望的脸，只得又补充道，“但她终归是要下山先去洛阳的驿站，毕竟往西路途遥远……”
“多谢军师！”还没等朱剑秋说完，云泽就爬上了马。
“云泽！”
“嗯？军师还有何事？”
“……若是追到杨晓，你不要强求与她。”
“军师放心……我知道了。”
马蹄声渐远，朱剑秋抱起秦云澜问道，“你哥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云澜没法回答，倒是笑着点头，弄得朱军师也无奈，“其实有时冒失一些，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啊……”
洛阳市内与坊间不同，人头攒动，小商小贩的叫嚷，酒楼小二的吆喝，总是显得这座城市格外热闹且特具活力。不过，洛阳城的居民都知道，这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可不是这些杂货铺和酒楼，而是城西的花吟楼。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烟花之地，但是这里的姑娘们却不似其他地方只会跳舞唱曲，而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不只是达官显贵，更有很多风雅之士愿意来此和姑娘谈天说地、品古论今，乃是东都洛阳一大特色……不过今日似乎这花吟楼门口围的人有点多。
“你还敢跑！进了我花吟楼还敢跑！哎呦累的我……”说话的是花吟楼的老板娘燕喜，此时的她正累的直喘，汗水把她脸上浓厚的脂粉都弄花了，相信之前他一定进行了她肥胖身形承担困难的运动。燕喜一边蹲下喘一边打骂地上那个看起来纤瘦柔弱的姑娘——那姑娘估计是跑下楼梯时绊倒了，侧躺在地上一直手捂着自己肿起来的左脚踝，淡粉色的纱衣也破了几处，微微有些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着看不清容貌，伤处应是疼的厉害，她却是一声不吭。
“你不是能跑吗？你倒是跑啊？”燕喜有气急败坏的踢了几下那个姑娘，随后理了理衣服，掏出手绢边擦汗边道，“来人，把她给我拖进去！关到后院柴房里头！饿她两三天，看她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那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却凶得厉害，一听老板娘这话，立马从发中抽出发梳，划向打手们伸过来的胳膊。虽然只是铜制的发梳，但是这力气也是用足了，姑娘这一划倒是对面的大汉猝不及防，胳膊被划出了血道。趁着打手愣神之际，那姑娘奋力撑起身体冲出了围观的人群。
“啊——”脚踝和膝盖的剧痛传来，姑娘失去了平衡，恍惚看见眼前有个人，只得尽力抓住眼前人的小腿，避免自己被那群一身蛮力的大汉轻易拖走。
“大侠救命！”那小姑娘大声的叫了出来，趴在地上做出楚楚可怜状，努力挤出来几滴眼泪，心说反正左右都是一死，这人要是看我这样都不救我，那我干脆咬舌自尽好了！
“啊？姑娘，你怎么了啊？起来说啊，你不好跟我行礼的。”
小姑娘默默在心里翻了好几次白眼——厚颜无耻，谁给你行礼了！无奈还要靠眼前人行侠仗义呢，只能继续眼含泪花地说，“他们……他们欺负我……”
这小姑娘面前的人，正是来驿站找杨晓的秦云泽。他依稀听军师说什么往西，就想去城西驿站，没想到刚下马走了几步，就被一个人跪趴着搂住腿，一看还是个姑娘，连忙想扶起来。结果姑娘梨花带雨地一抬头，这傻小子就愣住了，还莫名的脸红了起来，气的那小姑娘直想跳起来揍他。
其实秦云泽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实在是因为她认识的女孩子实在不多，而且这姑娘明眸皓齿，眼带泪花，声音好像还轻柔动听……虽然她一开始是用喊的。简而言之——云泽害羞了。
“哎！哪来的野小子？别多管闲事啊！”那几个打手一看是个少年，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又要伸手去抓那姑娘，吓得她赶紧一边紧紧抱住云泽的腿，一边心里咒骂了无数遍——老天你其实是在逗我吧！你倒是给我个壮汉救我啊，这小子还不如个木桩！
云泽听到这帮人的话，这才抬头看清了形势。从小在天策“熏陶”出的正义感，让他认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绝不允许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家，丢不丢男人的脸！”云泽扶起那姑娘，深吸一口气，对那边几个满脸横肉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大汉骂道。
那姑娘半个身子靠在云泽的怀里，云泽感受到了她的颤抖，还故作镇静地拍了拍她的背说，“别怕。”
其实那姑娘是把脸埋在他肩窝的地方笑的直颤——噗，还说人家丢男人的脸，你这说话的小动静一听就知道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嘿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还敢教训老子？！”
你看吧。那姑娘觉得自己可以开始看戏了，看着小子还要怎么说——反而忘了刚刚自己都吓得都直骂老天。
“师父说过，男人不能欺负女人，什么事都要讲道理……”云泽想起了郑峰，神色暗淡了些。
“哎哎，我说你是谁啊？她是卖给我们花吟楼的丫头，你多管闲事干什么！”燕喜扭着她的水桶腰走过来，旁边的大汉们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退到了后边，显然平时对这位老板娘也是“敬畏有加”。
“我可把银子都给她哥了，你那么讲道理，倒是告诉我，她这卖身契算不算数啊？”此时老板娘像是喘匀了气，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抽出一张纸，轻蔑地在云泽的眼前晃了一晃。
云泽也没看清楚这纸上写了什么，只是感觉怀中人身子一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继续轻轻拍了拍背。他仔细想算了算自己多年来存在床下铁盒里的银子，自己都存了八两多了，不怕，大不了以后再攒，先救了这姑娘再说！
“她……她欠你多少银子？我帮她给！”云泽觉得自己这话说的都有点虚。那姑娘却抬头看了看这个比自己只高半头的少年——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眉目俊朗，一脸正气，脸颊边还有点肉，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倒显得有些可爱了。
“你？”老板娘撇撇嘴，上下打量了云泽一番，“还真有冤大头啊！你那么想出风头，拿出来二百两银子啊！拿出来我就放了她~”
秦云泽呆愣当场，他一年攒一两银子，二百两……他觉得可能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刚刚觉得她正经时候还蛮帅的小姑娘，此时也是一语不发的把脸埋在云泽的肩窝处，看不见表情。
“哈，拿不出来了吧？拿不出来银子就少在充英雄，英雄可是有本钱的。”燕喜已经懒得跟他多说，转身对后边的大汉们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带那个野丫头回楼里？”
几个男人应声围了过来，云泽有些慌乱，搂着姑娘的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松开。正当犹豫的时候，怀中人忽然用双手拥抱住了他，温热的身体靠了上来，双臂在收紧，他不明白，这样一个温暖的生命为何要遭受到这群不算人的家伙这样的对待。
“谢谢……”小姑娘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吐出这两个字，温柔而包含感激，还没等云泽回过神就缓缓松开了怀抱着云泽的双手。
这个拥抱其实很短，所谓转瞬即逝，但是在他们彼此的心中却很长，恍若地老天荒。也许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个拥抱一起发芽，只是那时的他们没有感觉到罢了。
“烈山！！”云泽忽然在男人们要碰到小姑娘的时候，猛地收紧了手臂，大喊着烈山往后连退几步。
烈山早就在旁边看着不爽很久了，本来它就饿着，结果看一帮人在这纠缠不休，急的直刨蹄子。何况虽然它家主人呆了点、蠢了点，那也不能任人这样欺负啊！如今听云泽终于喊它帮忙，牟足了劲儿跑过去把那群打手撞翻在地，弄得那帮人躺在地上直打滚。
跟其他人一样，小姑娘也是一脸惊愕。刚才她本来都想反正腿也不中用了，跑是跑不掉了，要是被抓走就自尽，没想到这小子来这么一下！这下那边慌了阵脚，想跑就容易多了——“老天你真的是太靠谱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您最靠谱！”
“嘿！反了……反了你们了！来人啊——”燕老板娘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刚想叫人，就看云泽看着烈山，伸手一指老板娘。烈山立刻明白了，打着响鼻就冲了过去……只是它并没有撞翻老板娘，而是一口咬住了老板娘手中那张小姑娘的卖身契，然后……咽了下去！
“烈山！回来！”烈山吃完就后悔了，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吃，还粘在嘴上咽不下去，气急败坏的塔转身就喷了地下还在打滚的那帮人一脸口水……那画面之美，围观人群都不忍直视。
趁乱云泽连忙将还在心里给老天磕头感谢的小姑娘带上马，然后扬鞭而去，火速逃离身后花吟楼不断哀嚎的打手们以及那个被烈山吓晕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