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六章 光（2）（1 / 1）
2.
翌日，千寻提着粥锅，在花圃里遇到白龙。白龙看到她有些惊讶。千寻便把自己和锅炉爷爷的对话告诉了他。
白龙莞尔：“锅炉爷爷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呢。”
千寻新奇：“是吗？”没想到白龙也有过这样的烦恼。
白龙看她一眼，脸颊又泛起一丝可疑的绯红——千寻发现，他们重逢以来，白龙总会时不时脸红，神情非常腼腆可爱。她追问：“是因为什么？”
白龙却卖关子：“这个么……以后再说吧。”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千寻玩心一起。放下粥锅，上前一步，抱住了他，“不告诉我，你就别想走。”
白龙又闻到夏日清甜的花香。“那我永远不告诉你好了。”这句话在白龙心里浮现。然而“永远”是个多么虚无缥缈的词，于是不语，只将下颌抵在她的前额上。
白龙沉默下去，千寻有些不安，正想放开他，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她耳际拂过：“我没有想走啊。你要跟我一起去看婴儿吗？”
虽然对白龙转移话题有点不满，千寻还是点了点头：“我就是想去看她，才跟锅炉爷爷说让我来的。”
复又想起什么：“对了，婴儿有没有名字？”
白龙想了想。“狐妖和店老板之前好像为她取过一个。后来店老板说，还是由人类来赋予她名字比较好。”
顿住，微笑：“不然，千寻，你为她取个名字吧。”
“欸？我？”千寻傻傻地指住自己。
“嗯，你。”白龙凝视她，“你曾经说过要给婴儿一个家的，不是吗？”
“我……我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是我，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白龙说，“我会很感激想带我回家的人——即使这个人最后没有实际做到，但还是会铭记这份心意，并希望她能为我留下什么。”
明知道白龙说的是婴儿，千寻却从白龙的话里察觉到了某种气息。她定定地注视着他。
“从来没有人想带我回家，我也从来没有机会叫过谁爸爸妈妈。”白龙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笑了一笑，眼里却有奇异的伤感，“千寻，我很羡慕你，曾经为营救父母而那么努力。”
千寻想起白龙的身世——赈早见琥珀主，琥珀川的河神，没有父母，数年遗忘名字，找回名字后无家可归——因为琥珀川已经被淤泥填埋了……
原来，白龙一直是寂寞的。
千寻心疼地抱紧白龙。就在这时，锅炉爷爷的话浮现在心中。
——“记得任何时候，都要听从你内心的声音。它就像光，会引领你找到归途。”
“就叫她——光。”千寻说，又不确定地问白龙，“你觉得呢？”
“很好的名字。”
千寻高兴地拍手：“白龙，你带我去见小光吧！”
两人搭油屋的电梯上去。电梯里，千寻不确定地问白龙：“汤婆婆会让我们进去看她吗？”
“汤婆婆当然不可能许可。”白龙说，“但可以用魔法硬闯。”
那一刻，白龙的神情流露出某种尽在把握的自信与从容。千寻在旁看着，心脏又是扑通扑通地跳。怎么办？她实在是爱上他了……虽然早在十年前就已懵懂地心动，可是——她怕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电梯很快到达。富丽堂皇的金色大门以及门把上的小人头。白龙把千寻护在身后，敲了敲门说：“是我。”可是，人头没有回应。
这实在不像是汤婆婆的作风。在千寻的印象里，就算是拒绝，汤婆婆也会大肆羞辱他们一番才对。
“汤婆婆不在？”千寻狐疑。
白龙的眉皱得更紧了。他把手搭在门把上，轻声念了句什么，只听咔哒一声，金色的门锁骤然开启。他领着她走进金色大门。
千寻感到不安——怎么会如此轻易？
这时，白龙捉紧了她的手，仿佛施了魔法，四周的一切模糊成了流光线条，他们借着魔法迅疾地奔过有好几重大门的长廊。片刻之后，两人站在汤婆婆西洋式房间的壁炉前。房间已经恢复了整洁，汤婆婆果然不在。火光冉冉，只有三个绿色的人头在跳来跳去。
白龙挥了挥手，那三个人头顿时不跳了，在沙发旁边自动堆成三个，噤了声，只有六个大眼睛惊恐而责备地瞪着他们。
做好这一切后，白龙拉着千寻走向内室。千寻再一次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小光在这里！”很快在一个铺满天鹅绒垫子的华丽房间里找到了婴儿车。
一看到她，千寻立刻就明白为什么白龙提出要煮小米粥来看她——
婴儿车旁边照料小光的，只有一个纸做的人形式神。它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奶瓶。小光一哭，它就喂她喝奶，小光却边喝边吐，无助地哇哇大哭，皱巴巴的小脸毫无血色。
“这么久以来，只有它在象征性地照顾小光？！”千寻大惊。她之前居然连想都没想到这一点，真是太粗心了。
“我一直有照顾小光。”白龙忙说，神色却担忧，“可是，我总怕自己做错什么……小光一直没有停止过哭……”
千寻已经开启粥锅，端起了碗。羸弱的小光恐怕是饿得不得了，就着勺子张开口，抿了一口粥。
看她吞咽得还算比较顺利，千寻和白龙都松了口气。吃饱喝足后，小光终于不哭了。她在千寻怀里乖乖闭上了眼睛。
“这段时间以来，我从来没有见她这么乖巧过。”白龙不可思议地说。
千寻笑了：“这就是女生独有的魔力了。”
说着，像摇篮一般轻轻摇着襁褓。小光均匀地呼吸，不久后，便睡着了。那式神如释重负地把奶瓶放到床头柜上。
白龙若有所思，“看来还是由人类女性抚养比较好。”说着，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难怪狐妖要把她送回人世。”
“是啊。”千寻点头，望着小光卡哇伊的小脸，心中满是怜爱，“最好是由有经验的母亲抚养。”
这一刹那又想起父母亲。千寻与小光非亲非故，已经疼爱无限，还心甘情愿地为她交出名字——那么，父母亲对自己的感情，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一定是以他们的全部爱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想到这里，心中纾解不少，千寻温柔地将小光放到婴儿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白龙看着弯腰给婴儿盖被子的千寻。她今天没有绑马尾，栗色的长发从鬓旁柔媚地垂落，逆着光散在胸前，整幅画面宁静而隽永。
“我以后要常来看小光才行——”
话音被白龙的举动打断——
白龙从千寻的背后环住了她的腰。“抱歉……千寻，让我抱一会儿。”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虚弱的倦意。
千寻有片刻的僵直。白龙在她面前一直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她刹那间有些不习惯。
房间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了。两人松开彼此，回头一看，只见硕大的婴儿拿着一个残破的小丑娃娃站在门口，穿着写有“坊”字的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