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三章 恋爱感情（3）（1 / 1）
3.
白龙去地下室找锅炉爷爷时，房里还站着小玲。她怀抱手臂倚在墙边，似乎正在和锅炉爷爷交谈着什么。
看见白龙推门进来，小玲低头：“白先生。”语气冷淡。
白龙直觉小玲的冷淡与自己和千寻有关，心下略略窘迫。锅炉爷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爷爷，这是您要的炭。”白龙把包裹递给锅炉爷爷，冉冉的火光映在漆黑的眼眸里，他漫不经心地说，“您见过千寻了。”
“我大吃一惊。她长成大姑娘了。”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白龙静静跪坐到锅炉爷爷对面。
屋外大雪弥漫，不时有冰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锅炉爷爷正在烧开水，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屋子里弥漫着白色的浓重的蒸汽。两人的对话就像此时锅炉前扬起的尘灰，在温暖湿润的白汽里不紧不慢地沉浮着——
“千寻现在在哪里？”
“被分配到澡堂擦地板。”
“难为这孩子了……她还做得来么？”
“她说，自己一个人住多年，应付这些绰绰有余。”
“一个人住？”
“父母像是暂时分居的样子，她只身赴东部读大……对了，大学。”
锅炉爷爷抬头看少年一眼。“她才回油屋一日，你就了解得这么清楚。”
说着，斟一杯热水递给白龙。白龙接过，呷了一口。热水冒着白汽，袅袅漫过他的眼前，视野也变得模糊。
就像自己的心，有些时候是无法看得太清楚的，不是吗？
就在这时，小玲短促地笑出一声：“白先生，你爱小千——是‘恋爱感情’的‘爱’，对吧？”
“小玲！”锅炉爷爷低喝一声，再小心地打量白龙。少年的面容氤氲在白汽里，看不清表情。黑色的小煤球在地上跑来跑去，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白烟缓缓散去后，那张俊美的脸是平寂的，一如往昔。
仿佛在介怀白龙的沉默似的，小玲蓦地有些按捺不住：“白先生，我看见了！今天早上，你吻了小千！”
“我说你为什么就非要——”
“小千是知道的！她起来之后脸红红的，对着镜子摆弄头发……锅炉爷爷，让你十年前对他们说‘爱’——”
锅炉爷爷的一句话让小玲噤了声：
“难道你真的认为十年前就是他们的结束？”
“是不是真的结束，我想，我可以决定这一切。”白龙终于开口，语气清冷，像风吹浮冰，“何况，我和千寻从未‘开始’。”
“不，已经开始了。甚至，开始得比十年前更早。”锅炉爷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白龙，你不用欺骗自己。”
白龙的脸色变得苍白。
小玲冷冷道：“白先生，你明知无法与小千在一起，却丧失冷静。在她熟睡时竟然——”
“她哭了。”白龙很轻很轻地说。
小玲愣住。
白龙低下头。“我没有办法看到她的眼泪。”
小玲和锅炉爷爷都说不出话来，只面面相觑，一时间心里充满伤感。
半晌，小玲低低道：“白龙，你忘记婴儿的事了吗。”
白龙手中水杯一抖，几滴热水溅到皮肤上。锅炉爷爷心中一跳，颇为白龙不平，眼看又要和小玲吵起来，只听见白龙轻声说：“当然没忘——这样的惨事，岂是说忘就忘？”
小玲扬起眉，终于放松胳膊。“白先生，我不想你死在人类世界，更不想小千以后遭受这种折磨。”她实话实说。
“我明白的。”白龙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杯沿，漆黑的眼眸沉静温默，同时有一丝迷茫，“贸然去往人类世界，我的下场很可能也一样。”
——因丧失力量而消失。
锅炉爷爷却忍不住安慰他：“白龙，你不一样。你是神明，又找回了名字，和那抚养婴儿的低级狐妖终归不同……”
话没说完，就被小玲大声阻止：“锅炉爷爷，您还在说什么呢？！人类自己不再敬畏神祗妖怪，把我们驱逐来这里，我们难道还要跑回去坐以待毙吗？！”
小玲提起这件事就生气，此时越说越激动。
“在我看来，狐妖捡到女婴，不忍心吃了她，自己照料她长大就好，偏偏想把她送回人世，说什么想让她过正常生活——
“结果呢？还不是一踏出隧道就消失了！要不是白先生把女婴抱回到食肆，那婴儿早就冻死了！”
“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白龙平和地说。
小玲直摇头：“白先生，你看着狐妖消失而无力阻止时，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也替狐妖的消失难过，说人类渺视神灵妖怪，神隐世界才是这女婴的家……”
“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这样。”
“当然，小千是例外——”
“再说下去也没有结果。”锅炉爷爷打断他们。
他看向白龙，目光炯炯，“孩子，我与你相识多年，你从来不会控制不住感情做不恰当的事……归根结底，你还是想回家的，我看，不止是因为想和千寻一起吧。”
白龙低眉望着杯中的热水，在手里有微小的涟漪，映出摇荡的黑眸。已然消失的河川，也曾这样映出他的眼，龙神的皓白身躯。
“我守护了琥珀川上百年。赈早见琥珀主——本是守护人类的河神。”
少年语气和煦，仿佛在叙述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小玲不客气地说：“人类一样忘记你。肆意用淤泥填埋河川，剥夺你力量。他们早已离弃自然神祗。”
白龙竟反问：“那又如何？”
小玲还是无法接受白龙想要回去。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讷讷问出一句：“白先生……你那天看着那位狐妖消失，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白龙把杯中的水缓缓一饮而尽。
他说：“……就像雪融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