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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被他掐住了脖子。胡公子的力气奇大,光看外表完全不能想象,这样扶风弱柳的美人会有如此手劲,书生担心自己被闷断气之前脖子就会被生生掐断。
好在胡公子很快又放开了他,想扔一块破布一样,把他扔到了墙角。书生砸到墙板上落下来,怀疑五脏都被挪了个位。
“不对……不对,阿真你又和我开玩笑,对不对?用个假人糊弄我……你当我分不出来吗?”
胡公子呆立了一会儿,重新想起一直牢牢抓在手里的头盖骨,把它紧紧放到眼前,才又笑起来:“阿真你别玩啦~我要……我要……我要渡天劫了……”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胡公子却好像受到了一力重击,痛苦地弯下腰,跪坐在地板上。
书生脸朝上平躺着,此时离那颗头盖骨很近,此时看见那只头盖骨竟是淡金色的,散发出玉一般的柔和光泽——那是一颗舍利!他从没见过这么完整的头骨舍利。
“奇怪……好奇怪……我心口怎么会那么痛?让我想想……不,我不要想起来……”胡公子捧着头盖骨,喃喃自语:“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天劫?我自从化了形便跟在你身边,从未杀生作恶,为什么?你说,或许是我前世杀戮过多,造孽太深?……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你,阿真?为什么!”
他用头骨压住自己的胸口,像是在缓解某种可怕的疼痛。“你倒是走的轻巧!七道天劫落毕,七魄散尽,三魂只留了一魂。还留下一魂做甚?用来拘住我吗?这全不用你操心,你的好师傅好师兄,如晦那个老秃驴和成情那个小秃驴,把我和你的尸骨一起封印起来,又用白塔镇压……”
胡公子说:“所以,我只能留在这里……”五百年。
整整五百年。
人世间王朝更迭了几回,生死该走了十几遭,春到了夏,秋变做冬。
“我的怨魂在这山野间流浪,看着他们生,他们死,这般若寺也成了腐朽的残迹。却找不到你!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你!”
“你的那一魂去了哪里,为什么从不理我……你不想和我见见面,不想和我说说话?你……不要我了吗,阿真?”
胡公子好像再也忍受不住这痛苦了,尖叫着就地一滚,化作了一只三尺多长的赤色大狐。
书生看见那头骨里分明有两点幽火一闪而逝。
他腿间一热,吓得失禁了。
“现在我终于出来了,你在哪里?”狐狸口中还吐着人言,那张兽脸上落下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头骨上。
“成真……爱……红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头骨的下颌骨一张一合,说话了。“……我……爱……你……”
那头骨竟是越说越流畅,“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成真爱红月成真爱红月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成真爱红月成真爱红月我爱你爱你成真爱红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
接着,突然停了下来。像是讲经殿八扇陈朽的木门,在完成最后一次推开与闭合之后,终于轰然倒塌。什么都没有了。
一缕蓝烟从头骨顶上升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狐狸扔掉了那颗视若珍宝的头盖骨,正如它对着头盖骨时视书生为无物一样,闪电一般激射而出,追了过去。
它怎么可能追上呢?又怎么能让它不追上呢?
书生早就不能动弹,跌坐在地。成真法师的头骨舍利滚了三圈,停在门边,后脑勺正对着书生的脸。书生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他全身软得像烂面条一样,好容易找回了力气,跌跌撞撞扑出了庙门。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下的山。
次日清晨,砍柴的樵夫出门时看见沟里有个东西,拉出来才发现是个人,好险没把樵夫也吓昏过去。颤颤巍巍地探了探,确认这人还有鼻息,樵夫决定还是把人给带回去。“看面庞怪眼熟的……”樵夫嘀嘀咕咕,将这人带回了村子。
不必说,这人就是大难不死的书生了。
他卧床调养了半个月,才恢复了精神,还是一脸大病初愈的样子,人也瘦了十几斤。好在他启程的时间就早,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科考。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