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26.噩梦(1 / 1)
又是新年了,原惜白独自去酒店喝酒,还是那家门前挂着红灯笼的东方风格小酒店,因为老板总往酒里掺水,所以生意总也不能大好。好在这家店的花生米做的是一绝,才算让生意渐渐有些起色。
原惜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这里,只是觉得,下雪了,过年了就该来这儿。
他坐在曾经坐过的位子上,要了和两年前一样的酒菜,连箜篌也还摆在老位子。他喝两口酒,却有喝不下去了,觉得心里有些地方空了,有些地方却堵得难受。
曾经这儿有五个人,现在只剩他一个了。
他又想再弹弹箜篌,手指停在弦上,却什么也拨不出来。
他曾经是为了一个人拨弦的,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听了。
他想起她惆怅而温暖的笑,想起她站在雪中,娉娉婷婷,似乎正等着谁去扶她。然后他留下了,赫伯尔去了……
他想起自己讲的笑话,说那时候赫伯尔用一枚戒指作安和奥莉薇亚比舞的赌注,该不会是看上安了吧,没想到一语成谶。他之前从未觉得钢铁一样的赫伯尔会温柔地爱人,也从没想过安真的会选择赫伯尔。
明明两个人看起来都是没什么□□的人啊……
不过也好,他自己是个混蛋,是为了有些东西不择手段,即使牺牲爱人也无所谓的混蛋,安不选他是对的。
他去圣母塔上看安,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他毕竟是个东方人,一切都是为了东方。可这个莲花般古艳的女人眼神冷如秋霜,倦如落木:“别再拿东方说事了,你也不过是为了你的野心!”
对啊,别的都是说辞,他只是野心太大……
他又想起蒂娜。
蒂娜也死了。“三王之乱”的□□尽管被尽量控制在睡莲广场内,广场外还是受到了大规模的牵连。“猩红日”之后坎伯尔城里再次出现了东方起义,在此期间他们杀死大量的西方平民百姓来示威挑衅。这是原惜白的安排之一,他要借此再次在西方人心中根治对东方的恐惧。
那天他照例核查被暗杀的西方平民,却看到了蒂娜。
她本应该在一个温暖的南方小镇,住在原惜白为她准备的乡间别墅里,快乐地过完一生的。可她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根本没让原惜白知道,然后就死在了这儿。
原惜白扔掉酒杯,木然地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酒,酒浆沿着唇角流到他胸口。他觉得火辣辣地疼,心里有个填不上的空洞,他只能往这空洞里跳,其他的去路都被堵死。
伙计为他添上一壶酒,他顺便问伙计:“老板呢,我想找他说说话。”
伙计仔仔细细盯着原惜白,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一拍脑袋,笑起来:“我记得您,两年前的新年您和一个天仙一样的姐姐一起来的。”
原惜白一愣,说:“她和另一个男人离开了。”
伙计继续说:“不过,您不知道,他们落了东西,老板让我出去追他们,结果您猜我瞧见了什么。”伙计露出一丝略有些猥琐的笑。
“他们在小巷子里亲嘴呢!”
“就你多嘴!”老板来了,拿着算盘对伙计的头一顿暴打。
“老原又来了。”老板招呼他,原惜白是这里的常客,总喜欢和老板说说话。
“老板,你还记得你说西池的莲花又开了,我也只好在泥土里腐烂吗?”原惜白问。他是从什么时候有了那样庞大的野心和欲望呢?
他从头回想,从自己被师兄捡回去,拜到青碧大师门下为徒开始,一直到老师在大火里诅咒师兄,变成一具恐怖的骷髅。
他和老师和师兄的恩怨无关,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大家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在那之后他就开始做噩梦了,他的恐惧,他的欲望,他的野心从这里开始。他也只是害怕罢了,害怕自己也会被一把火烧得干净,而他智慧接近于神的师兄则用悲悯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如同看着随时会死去的草芥。
他害怕不被人记住,害怕自己在这世上像烟雾一样散去,谁也不知道他,害怕别人悲悯,同情的目光,所以才要努力地爬,爬到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峰顶。
他也不想这样啊……
一个人太孤独了……
可心里的噩梦折磨着他,他日日夜夜看到那场火,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深的恐惧,可……
“老原,老原,你又发呆。”老板拍拍他的脑袋,“你也老了,老人才整天东想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