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风回小院庭芜绿（1 / 1）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舞姬，被宫里的管事太监看中了，用宫女的身份混进了宫。我运气不错，为皇帝跳了舞，得到过不少的宠爱，那时候我太年轻，总想着我会不会像话本子里一样，一夜间从卑贱的宫女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如果高宗没死得那么快，也许我真能当上贵妃娘娘。

那时候我的运气真好，怀了龙种，又真的安安稳稳生下来了，就是高宗死得那么早，我来不及告诉他。

所以三十年过去，满头白发的我依然是个宫女。

我说过我的运气不错，虽说生下来的孩子没两天就死了，但继位的皇帝曾受过我的恩惠，对我当然不错。虽然我已经没有办法做个主子，但却很受照顾与尊敬，这样的身份很好，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实在悠闲。

宫里的人都明白，有权势的老宫人比落魄的小主子威风得多。

我刚进宫的时候十三岁，想过进宫后要有怎样的风光，现在我开始想着什么时候出宫，那时候我又会有怎样的风光。

和我一起进来的宫女，现在要不死了要不走了，我身份太敏感，不能出宫，于是熬到了现在。

宫里新进了一批宫女，一个个，光看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舞姬，像我从前那样，一看就知道是姓雷的太监弄来的。雷太监是当年送我进宫那太监的徒弟，师傅徒弟一个样，都只知道往皇帝那送美人，新皇帝宇文阕不是老皇帝，喜欢美色又懦弱无能，全凭着血统就从他父亲那儿接过了江山。宇文阕就是个私生子，是踏着他兄弟的血坐上王位的，就连唯一同父同母的妹妹都可以牺牲掉，怎么会因为一两个美人就升雷太监的官，雷太监这讨好人的办法太蠢，迟早害死自己。

不过那些个歌舞姬里有一个人，我只看中一个人，有可能讨得皇上欢心。我喜欢她顾盼神飞的样子，眉毛画得长长的，一副不屑的倨傲姿态。

呵，和我当年真像。

说起来，我当年是不是也这样好看？

年轻果然是件不错的事。

我当年是歌姬，现在是管歌姬的，雷太监送了我几大颗珠子，叫我把御书房里的宫女偷偷换上几个。这种事情本来很容易，可我突然想冒个险，我要让江怀燕去，我已经老了，本没有什么必要铤而走险，可是我忽然想看看如果是皇帝，真心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

宇文阕如果还会爱谁，我相信江怀燕一定会是唯一的一个。

今天下午天气很好，我去找了江怀燕。江怀燕看到我的时候也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不识好歹的丫头，得罪了宫里的老人，一生都埋没在冷宫里也不奇怪。

不过，她运气比当年的我还要好一点，谁叫我要提拔她，

“进宫来是为了什么？”我问她。

“还能做什么？不全为了那个皇帝。”江怀燕斜睨着我，全像看一个老糊涂的宫女。

我不生气，年轻人总有那么点傲气，以为看破了世道一样：“想做个光彩人物？”

江怀燕冷笑：“我就是要做主子，怎么，瞧不起舞姬。”

“我也是舞姬，”我对她说，“明天我安排你去御书房，别玩什么小聪明，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最素净的就可以了。记得，用白色的簪子。”

江怀燕怀疑地看着我，我也只好回答说：“这批舞姬里你的脸最漂亮，所以选中你，也觉得你会被皇上看中。别这么大惊小怪，将来我希望多个靠山。现在，先去燕子楼帮我找样东西。”

“什么东西？”江怀燕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少许。

“高宗皇帝以前送我的衣服，一件白色的舞衣，你一眼就会发现它的。”

江怀燕半信半疑地去了，我微笑着目送她离开。真巧啊，今天是江怀燕第一次单独出去，可我偏偏知道这一天皇上也一定会去燕子楼。

在宫里生存其实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难，可以赚到银子补贴价家用，又可以亲眼看看那些大人物，只要你没有想要的东西。

其实有了想要的东西也无所谓，比如银子，比如职位，但不该去想要得不到的东西，比如真情。可我就是要让江怀燕深陷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