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交错(1 / 1)
翌日清早,东边的日头还没爬上的时候。皇城街道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城门刚一打开,只见官道上踢踏踢踏走来一只悠闲自得的白马,驮着一团东西,看似是人。
越发越近,金吾卫有些好奇,便派了一人前去查看。
这一看还真不得了,那人手足无措的指着马匹上头,吞吞吐吐说道:“死,死人啦!”
“死人啦!”
尖锐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就感觉冲破我的耳膜一样,大清早的。想睡一觉都不容易啊。
“闭嘴!”我按住那人的脸,一推说道。
“你才死人了!小爷只是想睡一觉而已!”
问训而来的金吾卫,看清了马匹上睡眼惺忪的我。纷纷执刀做辑。
“上将军,这么早哪里回来啊。”
似笑非笑,有些欠扁的声音。一定就是玄又赤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他。
“要你管。”
他低头一笑,面色有些奇怪的说道:“金吾卫早会都过了一个时辰,下官派了很多人在皇城寻您。却怎么都找不到,就差启禀陛下派一些庭卫府给我们了。而没料到您居然从城外回来。”
“然后呢?小爷我去哪还要与玄郎将您道一声么。”
“话并非如此。嘶……”他吸了口气,依然是面带笑意,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句一字说道:“昨日夜里可发生了许多事。最让人觉得奇怪的则是……”
他故意拉长语调,听得我都快不耐烦了。而后语调一转,继续说道:“城东的王府,王四少竟被刺客打伤了。”
王家?那不是尤师里去探的地方。出什么变故了么?
“刺客逃之夭夭。”
我舒了一口气。幸好逃了,逃了就好逃了就好。
“可那人似乎留下了什么东西,王府连夜进宫。好像挺紧急的。”
“什么东西。”
玄又赤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是一滩死水,读不出真假。
紧接着他又说出下一个信息:“吴家子谦公子竟然一夜未归,吴府从深夜寻遍整个皇城到现在,仍没寻到。听说他昨天早上与府衙的曾主簿还有殿下您翻阅什么资料直到入夜。曾主簿那边已经问过了。但因为一直找不到殿下您,所以吴府人以为啊,您和子谦公子一同失踪了。”
而后他转了一个笑脸给我,似乎是放心了的表情。
“没想到啊,殿下您出城去了。”
但听得我有些忧心。
难道在暗处的那人绑了子谦,用他来警告我。
我一夹马肚,跑了一晚的马也累了,但幸好是一匹好马。它仍能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玄又赤在后头忙问道:“殿下您要去哪?不回宫里头报下平安么?”
可我早已远去,哪听得到后面的喊话。何况心中一直在思虑这几天的事情。
看来,在地下的档案那儿寻找资料是对的方向。要不那人怎么会紧张呢。而王府的线索也是对的,而他们隐藏的秘密一定就是南山里头的那人的秘密。
朱巧发现了王家的秘密,所以王家下杀手。
可为什么要杀害霸之。
难道……忽然脑中浮现一个想法。但唯有它,这一切都说通了。顿时周身打了一个冷颤,现在要紧的是找到尤师里。
可刚刚想到尤师里,只见燕台木桥上,坐着一个男子——抱刀、闭目、养神。
冷峻的五官,凌乱扎起来头发。发丝随着风飘飘荡荡,还有那条青黑色的发带。或许说连发带都算不上,只是一块青黑色的布料。
身穿一袭青黑色的长袍,双手交错收拢在宽袖里头。一柄青铜色的刀抱入怀中,刀柄上缠绕黑红交错的布条,刀鞘刻着刀的名字——残垣。
紧闭的双眸,长而密的睫毛。薄唇紧紧抿着,似乎在做什么梦,两条剑眉紧紧靠拢。
这人,不就是尤师里么?
我连忙从马上跳下来,几步跑到他面前。颤巍巍的伸手在他鼻下探息。
千万不要出事,一定不要出事啊!
忽然,手被人按住。
尤师里睁开眼睛,刚醒来的他语气有些冷。
“若不是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我早就拔刀把你给砍了。”
大清早的,谁听了这段话好受啊。我白了他一眼,这个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当然还有那谁听谁酥麻上瘾的嗓音。
“子待公子。”
“霜芙小姐,也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转身向面前的女子问好,顺便朝她身边的丫鬟点头示意。
她看了看身边的丫鬟,而后继续笑着说道:“昨日多亏子待公子了。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公子真是谦虚了……”
“没有没有……”
我们两个你推我往,然后莫名其妙的我就来到了燕台里头。当然跟来的还有尤师里。
厢房里。
尤师里倒是有些熟门熟路。执起一壶酒,旁若无人一般跃上窗台。很是随意的坐落,将头一靠,执酒便是饮。
光看这画面是挺美的。如果把这男人换成女人那就更好了。
“公子昨日去哪了?”秋霜芙倒了杯酒,继续说道:“昨日夜里,吴府派人到处寻公子您呢。来我这儿还来了三趟。”
我眼睛一眯,伸手沾了沾酒水。抬眸打量面前的女子说道:“霜芙怎么知道是找我?难道有画像?”
这话一出,秋霜芙愣住了。她看着我,面色为难。看得我心都揪一块了。忙给了她一个台阶:“霜芙只要给我弹上一曲,我就告诉你。”
和一切勾引人的桥段一样,恰巧这个时候。一个醉汉,破门而入。打乱了才弹下一个音节的秋霜芙。
“秋霜芙,你怎么都不给我来一曲呢。”
说罢,伸手就是把她往自己这边搂,肥厚的猪嘴嘟起来就是要亲。
原本我想看一出好戏罢了,可实在忍不住。那有着美好嗓音的女子被这坨屎给污染了。忍不了心中的纠结,几步上前。一手盖到猪头的脸上。
毕竟有尤师里在,再怎么说我被打了,还会有他出手。当然事实证明我还是将这个世界想的太过于美好了。
“没看到小爷我先来的么!”
“臭小子。”猪头握拳就开始舞起醉拳,虽然速度不快,但不怎么会武的我也只能捞一个慌忙躲蹿。
尤师里依旧喝酒,似乎看着窗外自动把我们都给屏蔽了一样。
“喂喂尤师里,你就这样喝酒干看着么?”
“在下不会打扰公子你尽显英雄时刻的。”
天知道我此时有多想骂人。也就是在一分神的时刻,我脸上被呼了一拳。
当然十分巧妙的是,我的脸直冲冲的朝着秋霜芙的胸口冲去。更巧妙的是,秋霜芙纤弱的身子骨承受不住我的重量,两人齐齐倒在榻上。
脸颊埋入柔软之中。随即听到后头传来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深深缓了一口气,一股浓浓的香甜的味道直冲我的鼻腔,回荡我的脑仁,沉入我的胸膛。
第一次,第一次闻女人香。
最后还是忽然脑中一个激灵,想起来这样是“于理不合”“男女授受不亲”。
果然,发生之时什么孔孟之道、四书五经。全都抛之脑后了。
我抬起头,只觉时间过得缓慢,我的行为举止也变得缓慢。与面前的人儿四目对上,然后十分愚蠢的招招手说了声:“你好。”
结局更不用说,另一半脸吃了一记耳刮子。
燕台门口,冷风吹来,寒冷刺骨。
现在才是夏季啊,我竟然觉得如此之冷。
身边的尤师里抿嘴偷笑,他倒是好。蹭了一顿饭吃,蹭了一壶好酒喝。而我呢,左脸蹭了一拳,右脸记了一掌。
好人难做,还是做不管闲事的闲散王爷才是正确的选择啊。
这件事结束了,只要它结束了。我就能回到原来的我了。
最后与尤师里往府衙方向走去,日头出来了,大街上也繁华了。似乎一切按照他原本的步伐行走。
陈平的小摊没有再摆,对面的大妈生意越发的好,就把摊位扩充到本是陈平位置上。
酿酒的老伯他的工具没有了生机,摆放在陈平的摊位边上。对面的大妈,挽起袖子将它们搬到墙的一角。隐在墙的阴影之中,似乎无声的对人诉说生平。
刚出狱的朱即坐在这儿。要了一碗馄饨,或许想起以前常常与陈平一块儿。
“我可是金吾卫朱即少爷,皇城大街上谁人不识谁人不晓……谁敢嫌弃你的夜宵,我就把他变成夜宵……”
他舀了一勺,张口含入嘴内。
硬汉也流泪了,泪水一颗一颗砸在清汤馄饨之中。一圈圈涟漪。
胡茬唏嘘、发型凌乱、粗布麻衣、浑身恶臭还有那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岁的样貌。还是曾经叱咤皇城的金吾卫朱府的朱即朱三少爷么?
擦身而过,我和尤师里两人。没有注意到馄饨铺的朱即,后来听说他离开了皇城,也有人说他一直留在皇城燕台木桥下的河沿。
我们曾经寻找过,但找不到人影。他在躲避我们,这是我们后来得出的结论。
朱府自他朱即的父亲朱况被革职失踪后,就这样垮了。
有人说,朱况垮台,仇家寻上门。他为了不殃及家人,躲到城外被人杀了,尸首埋到山里头。
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