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跪一人为师【修文】（1 / 1）
玄衣少年勒住马，停在一座院落前。
看上去平常而简单的院落，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匾额上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庄重中带着一份狠戾，那是一种佛挡杀佛、神阻弑神的坚决与残酷。
“龙翼”
它是陵国的守护者。若是圣明之君，他便是龙之翼；若是昏聩之主，他便斩龙之翼。一切，只为护国之法，守国之民。
龙翼之首，为护国；护国继承者，为护法；其所属侍卫，称夜卫。龙翼等阶森严，律令严酷，除去护国护法在众夜卫之上，余下是以强者为尊。
手中轻巧的转着护法令牌，少年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足足十年不曾踏足，可是在之前的三年里，他却是要每天往这里跑一趟的。而从今往后，他更是不知要在这里住多久。
玄衣少年向守门人递出令牌。
他向来记性很好，龙翼的相关资料清清楚楚的在他脑海中呈现，一路按规矩对出各种口令，倒也通行无阻。
根据他的记忆，穿过这个门洞，就是练武场了。林墨轩思索着往里走，却听见练武场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即日起，废林墨轩护法身份，降为无品夜卫。立九星夜卫楚筠洛为护法。”
怎么能不熟悉。那是是父王身边的专属夜卫丕刑，曾在父王驻边之时代管龙翼，亦曾在他任护法之后的那三年教导过他许多。
而此来，无疑是宣护国命令的。
林墨轩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茫然失措。
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过，父王会连他这个身份都剥夺走。当年他被废了世子之位宗籍除名之时都保留的身份，现在他散尽家财以不世之功交换过的身份，却突然这样……不再属于他了。
心底浅浅的痛，一点一点的蔓延，直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曾经那倾其所有的付出，曾经那坚定不移的信仰，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天下人眼中的笑话。
练武场上，对话还在继续。
场中一个少年走出来，单膝跪地：“属下接令。”
而来宣令的丕刑却神色冷淡：“恭喜。不过恕我多言，历任龙翼护法，手上都有护法令牌。”
楚筠洛的脸色不由得苍白了几分。一时间，练武场中安静的有些诡异。
丕刑从来不会跟他们多言，这分明是王爷的意思，是龙翼的护国大人给他安排的试炼。
护法令牌天下只有一枚，如今谁不知道，那令牌就在林墨轩手中。可是知道又如何，谁知道林墨轩现在人在何处？
即便是能找到人又能如何呢？论武功，他自认打不过前任杀手楼主；讲道理，可是就算是护国大人的命令他也实在说不出要对方交出令牌的话，毕竟那是人家拿霆国换来的位置。
护国大人的意思，约莫是想让他带着龙翼高手对林墨轩围追堵截以众欺寡。可是林墨轩毕竟是护国大人的嫡长子，万一过段时日大人改了主意，到时候他若真做了什么恐怕还要落下不是，而要是没做什么今天这换护法的决策多半就作废。理由也是现成的，若是前者就说他对皇室不敬，若是后者就说他没有护法令牌。
楚筠洛正跪在这里左右为难，却忽然感觉面前一阵风过，“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他眼前。
玄铁质地，花纹繁复，正面是一个“令”字，背面则是“护法”二字。
护法令牌！
阴暗的门洞口，玄衣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令场中夜卫心惊胆战。
如今未外出执行任务的夜卫尽数都在这练武场上，其中不乏高手，可对方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委实是严重失职，却也说明对方的武功深不可测，至少隐蔽身形的能力远超出他们所能想象。
楚筠洛已经拿起令牌站起身，他看着玄衣少年，试探道：“林墨轩。”
如果是林墨轩，那就说得过去了。前任杀手楼主想隐藏身形，要是被发现了才是笑话。
玄衣少年抱了抱拳：“前任龙翼护法，林墨轩。”
楚筠洛能被挑中接任护法，心思转的也不慢。对方这是正式见礼，也是在表明态度。无疑，林墨轩愿意让位，也愿意承认他这个护法，唯一的要求只是他们地位平等。
这就很好，反正他也没指望过前任杀手楼主能对他多客气。楚筠洛也抱拳还礼：“楚筠洛。”
他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护法令牌，向林墨轩道：“多谢。”
林墨轩扯了扯唇角：“我没有难为日后的上级的习惯。”
楚筠洛不由得笑了，这位前杀手楼主，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平易近人得多。
两任护法的交接一片和谐，让不少人都惊讶不已，不过也有人是例外，比如，丕刑。
两人交谈几句之后，都移开眼去看丕刑，而丕刑只是向林墨轩微微颔首：“大少爷。”
当年，自己是王府夜卫，对方是王府世子，自然要行礼；而如今，自己身份未变，对方却已经宗籍除名，不过一无品夜卫，自己唤一声大少爷已经是出于私心。他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爷的态度，若是再执属下礼那便是丢了王爷的脸面，也违背了王爷的意思。
他唤一声是轻描淡写，林墨轩却是唇角轻弯，绽开一个干净漂亮的微笑。
“师父，借一步说话。”
“大少爷，我当不起。”丕刑神色微变。
“那三年，您教导墨轩良多，如何当不起。”林墨轩偏着头，笑意盈盈，“还是师父嫌弃墨轩只是无品夜卫，不配叫您一声师父？”
话说到这里，丕刑自然无法推辞。眼看着丕刑默认，林墨轩双膝落地，行了弟子礼。
他存了有意讨好的心思不假，但这一跪一拜也确实出自真心。四岁那年他任护法，丕刑开始教他武功，一教就是三年。不仅仅是武功，丕刑还告诉他许多行走江湖的经验。可以说，没有丕刑，他未必能在杀手楼活下来，甚至未必能活到被杀手楼的人带走的时候。丕刑于他，不仅有师徒之谊，甚至有救命之恩。
两人到一边叙话的时候，丕刑不由得感叹：“这些年果然长进不少。”
九宫楼主肆意张扬的风格或许是伪装，但是丕刑很清楚林墨轩骨子里就有一种骄傲和倔强。即使从小寄人篱下，让他学着看人眼色，但是林墨轩讨好的只会是皇上皇后，在那些低位妃嫔面前都从来不会放下身段。
而现在，能来跪他这个曾经的家奴，果然是在杀手楼里吃过亏长大了。
林墨轩并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深意，他长进的方面实在太多，只当对方是一时感慨。
“师父这些年可好？”林墨轩关心的问。
“不过是老样子罢了。”丕刑淡淡道，“我还需回王府复命，大少爷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便是了。”
林墨轩有些尴尬。他自嘲的笑笑，果然是身份不同了，十年前，丕刑从来不会这样对他说话。
“我父王究竟是什么态度？”林墨轩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丕刑说的不无道理，他确实没有时间和自己慢慢绕圈子。
“大少爷如今已经不是王府世子，甚至连龙翼护法都不是。王爷对一个还没有品级的夜卫能有什么态度。”丕刑语气淡漠的说。
视自己亲子为陌生人，那自然是厌弃了。林墨轩闭了闭眼。
“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丕刑转身欲走。
“师父。”林墨轩睁开眼睛，“师父能不能能我考核之后再走？”
“不能。”丕刑断然拒绝。
“我只想让师父看看，我会做到十年前师父的要求。”林墨轩垂着眼眸。
十年前的要求？十年前，那个小小的孩童曾经稚声问他，既然闯祸会让父王失望，那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父王注意他？而他的回答是，让自己变强大，强大到没有人能够忽视你，比如，十星夜卫。
“我只是建议。”丕刑平静的回答，“何况现在与当年情况不同，你若是想得到王爷的欢心，还差得很远。”
丕刑转过身往外走：“无论你的考核成绩是多少，都不会改变王爷的想法。”
“可是，对师父而言不一样。”林墨轩看着丕刑的背影。
丕刑没有回答。
龙翼夜卫共分十个等级，十星为最高级。然而十星对于夜卫来说，更像是给九星夜卫的一个目标，可望而不可即。自龙翼成立百余年来，达到十星的，也只有两位。
如今龙翼的最高水平是九星夜卫两人、八星夜卫五人。新任的护法楚筠洛，二十岁达到九星的水平，这在龙翼已经是天才了。
楚筠洛亲自带着林墨轩去考核，余下夜卫在练武场中继续训练，只是好奇是免不了的。
两位护法，都是年纪轻轻，都有天才之名，难免被放在一起比较。前护法今天这出场，显然已经胜了新护法一筹，就是不知会不会在星级上也压制了前护法呢？
毕竟，那还是前任杀手楼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