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1 / 1)
三.
我请过很多男人吃饭。
即使是男人间的约会,也免不掉一起看电影和吃饭。大家都喜欢晚上出去,可我最爱的是午后。找个咖啡厅,选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上喝的和点心,感觉到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皮肤暖暖的,身体热热的,陷在沙发里,就算对面坐的是周五晚上熬夜聊天勾搭上的帅哥,长得比照片中好看太多了,我紧张地要死,也可以坐姿放松地互相调侃和玩笑,闲聊整个下午,保持我见美男而不乱的记录。
我目前的人生,过得最放松自在的时刻,就是躺在沙发里晒太阳聊天,最好还能让我抽根烟。烟雾在阳光中看上去更是飘渺,懒洋洋的氛围中,我看着对面的人,会非常想问:“如果,我家也有这样的玻璃窗,阳光洒下来,我们俩都觉得很舒服,可不是坐在沙发里,而是躺在床上,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在上面打滚吗?”
如果这是浪漫的爱情电影,我或许已经和我的男主角拥着回家滚床单了。
可现实里,很少会有人问这么直接的问题。就算要问,也要套个漂亮的名头,比如,我家有猫猫狗狗,你想去看看么?
我家床单很漂亮,你想摸吗;我家阳光很好,你想和我躺在一起吗;我买了新口味的套套,想来试用吗?这种等级的问题就太厉害了,我说不出口。
杜奕欣和我闲聊到这些的时候,有些不信,“你大脑和身体不是零距离连接,中间完全没有阻碍,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吗?”
“但我的脑袋是前卫派,身体是保守派啊。所以身体在行动之前,还是会反抗一下脑袋的命令的,这耽误了很多美好事情的发展。所以本质上,我是一个浪荡的人,却因为这个机制,成为一个绝对的思想巨人和行为矮子,一综合,就是个普通的男人。”
寝室的阳台,在冬天会有大好的眼光,却晒不到床上,最冷的时候,我窝在被窝里,却只能远远看着。想到,恋人如同太阳般温暖舒服,就感叹:“真想要一个。”
这种时候,杜奕欣才会觉得我是个普通的男人,于是他也问了个普通的问题,“恋爱和□□,更想要哪一个?”
任何会暴露我属性的问题,我都习惯性地用反问逃避:“你这么想知道干嘛?”
杜奕欣和我是前后桌,这关系从高一的时候就奠定了,还是我隔墙的的室友,整整三年,或许是离我最近的人。三年的胡说八道不是白听的,他总结我的性格说:
“徐正义,你是个胆小鬼,你话这么多都是掩饰。”
“我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小学的时候,要求写作文,题目是长大后做什么,我忘了写,班主任就当场问我,问我是不是要做英雄,就算不是,也应该会是警察之类的人民公仆,抓坏人的那种。毕竟我叫做正义嘛。
“我就告诉他,我不喜欢抓坏人,因为抓坏人要跑步,一跑浑身就都是汗,我不喜欢洗衣服。正义感连我的懒惰都救不了,我还指望它帮助我救谁?我觉得我身上唯一的勇气,就是勇于承认现实。”
现实就是,我徐正义,十八岁,过着荒废的高三生活,贪图片刻的快乐,逃避任何的痛苦,我想要很多:我要爱,想要快乐,想要世界安静地如同一幅画,想要逃出这围墙,去看这幅画有多大。
可我用着父母给的生活费,只会一件事:满足自己的吃、玩、恋爱的欲望,却从来无法承担生活的压力,我连一件衣服都不想洗,我又如何证明自己能够收拾好自己的人生?
我一直想要人生给我更多的快乐,我混到现在,幸好人生都是平风浪静,可某个转折点终究会到的,可在那刻来临之前,没有人能阻止我继续这样下去……
杜奕欣告诉我,每个人都和差不多的。
他说:“这几年就是这么没意思的,尤其我们这一代,除了念书,好像做什么都是不应该的。假期也不多,能玩的地方也少,也就谈恋爱算刺激点的了。”
“也就恋爱刺激点了。”我重复着这句话,我问他,“那……□□和恋爱,哪个对你更刺激呢?”
杜奕欣神秘地笑了,他学会了我的反问句:“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呢?”
我也笑了,其实我并不想知道答案,可聊天或许就是这样,每个人说着自己的事情,问着别人完全不用回答的问题,消磨着虚无的时间。
“大概,我也对这些感兴趣吧。□□什么的,杜少,你有感觉到过自己的荷尔蒙在骚动吗,女生不都说我们男生不是真心喜欢她们嘛,说我们都着急地想做而已。可这个年纪的身体就是这样啊,它总是在骚动,它总是会有一种怪怪的状态,想要你去关注它。”
“这叫欲望。”杜奕欣直接说。
“好吧,欲望,那你有吗?”我们谁都知道,每个人都有的,我会有,老黄也有,杜奕欣也是有的,包括那些拒绝和我们谈恋爱的女生,谁都会有的。但是,他或许会和她们一样否定这件事。
对了,我突然想到,钟邵会有吗?
如果人人都会有欲望。
钟邵是人。
那么钟邵也是有欲望的。
这个推理没有错吧,然而如何证明人人都有欲望这件事呢?举出一个性冷淡的反例,就轻易将这件事推翻了,这是个极其站不住脚的推理。
而唯一可以证明他有的,只能是他自己。他无法否认的感觉,所以我唯有听他自己说。
这天中午,我请钟邵吃午餐,我将菜不断地夹到他的碗里。
“纯粹是好奇,”我说,“你……”
我问不出口,我觉得有些尴尬。
他却先开口了,“正义你是同性恋?”
“哈?”我点了点头,又想到他是看不见的,只能开口回答,“是啊。”
“所以……只喜欢男的?”
“是啊。”
“什么类型的?”
“类型……”
“壮汉啊,或者,别的什么样的,我是说,你不会只要是男的就会喜欢的,你总会有个偏好的吧。所以,是什么样的呢?”他连碗都放下了,脸转向我,在等着答案。
比起我对他的好奇,或许,他对我的好奇要更大一些。
我的答案会直接得过分,充满引诱的性质。无疑,他是我的菜,他白皙的皮肤,清秀的样貌,细腰窄臀,美好的年轻的肉体。如果他对同性恋感兴趣,对同性间□□的方式感兴趣,他无法看片子去体会,如果他想体验看看的话,我不介意帮助他。他是个好人,而我是他的朋友,我完全有理由满足他的好奇心。为了免去他开口请求我帮助的尴尬,于是我说,“我喜欢友善温柔,长得好看的。和你一个类型的。”
他没能及时作出反应,显然他没尝试过被一个男人调情,他不懂这些游戏规则。事情既然发展到这样,我也不怕尴尬了,我问他,“钟邵,你怎么解决欲望呢?”
“我的意思是,我们会看影片什么的。那……你要怎么办呢?”
我完全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做的,如果大部分关于性的诱惑力都是通过视觉,只能靠想象去填充其他的感官体验,那么……连视觉诱惑都没有钟邵,就真的是被体内的原始冲动吸引了。欲望变得更纯粹,只关乎于自己的身体,所有来自外界的诱惑都不存在,只剩下欲望本身。
所以,感受会变得更单调还是更丰富呢?
所以,如果性取向是以对某一性别产生欲望来区分的话,钟邵连欲望的对象都没有,又应该如何分辨自己的性取向呢?
“声音。”他说,“会回想起很多声音。性感的嗓音,或者会无意记住一些诱惑的话。”
他的脸红起来了。
厚脸皮的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多问了。钟邵也没继续说什么,可他的脸却越来越红。我隐隐中像是明白了什么,忍不住问,“我的声音算有诱惑力的吗?”
我感觉到他楞了一下,因为我们俩距离很近,他的身体有些绷紧了,他就算是否认我也不相信了。我伸手探他的脸,手背触到发热的体温,他更是浑身一僵,才想起要回答我的问题,却是老实极了,解嘲地笑了,“是啊。我真傻,竟然觉得你说话总是在诱惑我。”
“我就是在诱惑你!”再不趁着此刻将暧昧的氛围抄起来,我晚上睡觉一定会后悔!
“啊?”
我又忍不住捏了把他的脸,我说,“我说了我喜欢你这类型的。不过我没那么无耻,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们是朋友嘛。”
他又愣了愣,像是没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