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不见的回忆(1 / 1)
回了东荒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极度害怕,但又说不清到底在怕写什么。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害怕,我就日日在白琼宫东晃西晃。萝玉看到我整日在白琼宫中晃荡,并且总是撞见他做坏事,他非常的恐慌。于是每日撺掇我出去看看。
我也觉得这样害得小孩子整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影响他成长着实不是一件好事。我思虑了半日,决定去东海看一下玉台山下封印怎样。
跟衡洛交代了两句第二天就去了趟玉台山,到达东海时正是晌午,日头却藏在了乌云里,光线昏暗。东海翻卷着滔天巨浪,猎猎的海风吹得我的发丝和衣衫飒飒飞扬。我眯着眼看着翻滚的巨浪,心中琢磨着,海面如此不平静,天色也不对。这玉台山的封印看来当真是减弱了不少。
我唤出东海水君,问道:“近来玉台山状况如何?”
龙王恭敬答道:“回上神,玉台山半年前封印就时有震动,引起几次不小的海啸。死伤生灵不少。小王几次想加固封印,但奈何法力不够。所以只得在起海啸时施法拦截海水,护住周围生灵。”
“辛苦你了。”
“上神过奖了,小王惭愧无能为力。”
“你不必自谦,现如今我还需要你的帮忙呢。”
东海水君双手作揖,凛然道:“小王定当竭尽全力,上神请讲。”
“我待会儿会重新加固封印,若是期间引起海啸,请你务必将海水拦住。”
“是。”
飞到空中,俯视波涛汹涌浪涛滚滚的江面还有紫色的诡异雾气缭绕的玉台山,凝了修为倾注于苍穹之上闪烁金光的星芒状封印之上。封印发出一阵耀眼的白色光芒,顿时照得东海上空华光万丈天明地亮。
可能是我封印的太过突然,也可能是魔神恢复的没有太多,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已将之封印好了。虽说封印人有些震动,但影响不大,海面的翻天巨浪也稍稍平息了下来。
我回到地面,东海水君迎上来,恭敬道:“谢上神将玉台山封印加固护住天下百姓,小王替天下苍生拜谢上神。”说着对我俯身一拜。
我忙虚手扶了一把,道:“水君客气了。我受四海八荒敬仰,自当要做一些事。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望你尽快疏散四海边上的百姓,用不了多久,这里或许就已经不再适合居住了。”
东海水君垂首恭敬道:“是。”
“你去吧。”
水君化为龙身回了东海,我呼了一口气。加固封印时魔神的法术打到我身上,把我伤得不轻。我揉揉胸口打算回东荒。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白颜站在我身后。我一愣,问道:“你几时来的?”
白颜一挑眉,说:“水君走的时候我就来了。”
“那你为何不吱一声,吓我一跳。”
白颜拉过我的手,探了探我的脉息,叹息说:“果然如此。”
“这话很高妙,但你说说”我收回手,理好衣袖问:“果然如什么此?”
“帝君知道你来了玉台山,知道你定会加固魔神的封印,叫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否则凭你一己之力必然伤的不轻,哪知你动作那么快,我才来你已经弄完了。而且果然伤的不轻。”
我心尖一颤,师傅晓得我来了玉台山?怕我受伤就叫来了白颜么,他这师傅其实当得着实尽心尽力,十分关心我这个徒弟的。改天我真的应当再去看看他,不能太忘恩负义太禽兽不如了。
瞧着天色尚早,我就决定去凡间溜达一圈。问白颜:“我不回天上,你要是忙着回去,就且先去着吧,不用陪我。”
白颜不知从哪儿弄出把扇子来,一摇一摇的颇有一番风流公子的风味。他眉峰微微一挑,说;“你不是受伤了吗?我自当得陪着你,要不然哪对得起我们多年坚实的情谊。”
我默了一下,琢磨着他这话几分可信,结果发现还是有那么两分的。但白白浪费他的时间着实不好,就笑道:“你放心吧,我还不算太老,身子骨还算强健,暂时死不了。”
白颜刷一声收了折扇,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望着我,眼里是我快要寂灭了回天乏术的眼神,他摇摇头叹道:“以前无泽帝君说你脑子不太好使,我还以为他是在我们面前谦虚呢,原来你是真的反应慢啊。”
我刚想揍他,他又说:“你也不想想呐,我为什么每次这么主动及时的出现在你身边。好罢,虽然我没赶上过两次,这我得承认是我的过错。”
我找了块礁石矮身坐下,单手撑着下巴,打算听白颜的说来话长。白颜也坐下来,恨铁不成钢的戳我的脑门,说:“你怎么就那么傻呢?这都想不明白。我来找你自然是因为帝君托我照顾你,哪次不是他遣了仙使来找我,叫我看照着你。他说你那脾气,总是吃亏了也不知回头,所以我才巴巴的跑来了。要不然我哪能这么积极。”
我一时无言,师傅呀师傅,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呢?”
我以为我说的小声,没想到白颜还是听到了,他修长的手指旋着折扇,说:“这还不简单,帝君有自己的苦衷便是了。”
“他有什么苦衷?”
“我不晓得,但你在帝君身边比我还久,你当是比我更了解他。”白颜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望着我,说:“灵儿,我没经历过你这样的爱情,但我知道,感情里的事,没那么多非死即伤。”
爱一个人要多久,恨一个人要多久,当爱变成很时,那才是最令人心痛的诅咒。
我爱过他,我也恨过他,到最后我也分不清对他我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或许放不下,或许还有一些求不得。
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我觉得我的命运就会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的时候,上天总有办法把这团乱麻弄得更乱的本事。比如在我悲春伤秋的时候,圆滚滚的萝玉从一团祥云上蹦了下来。边迈着小短腿边扯着嗓子喊:“无灵姐姐,无灵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惨不忍睹的掩面叹息,我想错了,命运不是一团乱麻,它是面粉做的九连环,谁也别想真正从中解脱。
萝玉跑到我面前,一只手递到我面前,手心躺着一一块奇形怪状的胡萝卜,他红着脸喘着粗气说:“无灵姐姐,你看这是我雕刻的兔子。像不像?”
我看着那只长得像猪笼草的兔子,有些忧伤的想,我究竟要怎样才能把话说得圆滑些不伤了萝玉幼小而肥硕的心灵。
我张嘴还没说话,白颜就喜笑颜开的说:“哟,萝卜,你这猪笼草雕刻的可真是不错,栩栩如生啊!”
萝玉可怜巴巴的看着白颜,眼里蓄满了慢慢的泪水,一张嘴委屈的瘪起。然后望着我“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哭的惊天地动鬼神。
我心惊肉跳的把他抱在怀里连连安慰道:“萝卜,你别哭啊别哭,乖啊,白颜是个粗人,他不懂艺术。艺术源于生活但也高于生活嘛。要是真和兔子一样那就没意思了,对吧。你瞧凡间那些凡是艺术上有所成就的人,凡是被尊称为大家的人,他们的作品有几个人能看得懂,要看不懂那才是有意境,那才叫有高度。最好的艺术品就是看着什么都不像,又什么都像,这叫抽象艺术。白颜当年的学习上还不如现在你呢,别跟他一般见识。”
萝玉果真止了哭声,抬眼巴巴的望着我,糯糯的声音满是希冀的问:“无灵姐姐,那你觉得我的兔子好看吗?”
我笑着毫不吝啬的赞扬道:“真好看,这是我见过最有创意的兔子,这兔子姑娘长得真好。”
萝玉软软糯糯的小脸皱的跟包子皮儿一样,哽咽道:“我雕的是一只雄兔子。”
我:“……”
看着萝玉着风雨欲来的模样,我心中有点虚。赶紧转移话题道:“谁教你雕刻的呀?这可是一项高雅的活计。”
萝玉止了哭的苗头,眉开眼笑道:“帝君啊,帝君雕刻的好好哦,我从没见过更好的雕刻了。而且帝君雕刻了好多好多,可是最后他都扔了。直到他刻了你的雕像,我记得那个玉雕他刻了许久,不知道他刻完了没有?”然后颇有感慨地说:“我要喜欢上一个人,我就把他刻在纸上树上石头上,让它万世长存。”
我揉着萝玉的小脑袋,说:“把你爱的人刻在书上,书会发黄变色腐烂,文字会消失;把你爱的人刻在树上,树木生长会将他淹没吞噬;把你爱的人刻在石头上,石头会被风霜雨雪侵蚀,不留下任何痕迹,你唯有将你爱的人刻在心上,才能永远不被磨灭万世长存。”
“可是刻在心上会流血啊,不会很痛吗?”萝玉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爱上一个人,总会有些痛。”
萝玉似懂非懂的点头,嘟哝道:“那帝君应该很痛吧。无灵姐姐你不知道,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有好几次看到帝君在你的房间,拿着你看过的书失神,他总是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你的丹青,温柔的抚摸画面。你院中的花全是他自己亲手照顾。他什么都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再没开心过。无灵姐姐,你说帝君会不会有一天疼痛而死啊。”
我身子僵住,说不出话来,放开了萝玉。
白颜见着气氛不大对,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就没去看看帝君后来把那个玉雕雕的如何了?你这偷师也偷的太不专业了。”
萝玉揉着衣角不好意思的说:“偷看别人隐私多不好啊。”然后愤怒的握紧小拳头说:“我才没有偷师,是帝君教我的。”
“是吗?”白颜无赖的笑:“小子,你要是不跟我说帝君把那雕像放哪里了,我就跟帝君说,你偷看他的东西。看你怎么办。”
萝玉跳着脚大声嚷道:“赖皮!赖皮!你这叫逼良为娼。”
白颜摇着扇子,一脸欠揍的笑容:“我除了会逼良为娼,我还会逼上梁山。”
萝玉痛苦的捂住脸,片刻后说:“好吧,我偷偷的告诉你们好了。帝君把那个玉雕放在了书房最上面的书架上了。”
白颜摸摸萝玉的头,满意的点头赞扬:“真是个好孩子。”然后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别过脸,问萝玉:“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我没要衡洛陪我来的。”然后他突然惊醒般一样,说:“我忘了衡洛叫我跟你说的事了。十万火急的事。”
我笑了,要真十万火急衡洛会不亲自来吗?还是问道:“你说说,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萝玉一脸严肃的郑重道:“无栎殿下说要你速回东荒,送一样东西去万生宫。若是去得晚了,怕是你就见不到凌渊帝君了。”
我心头一跳,沉下脸问道:“你说什么?”
“殿下怕你不相信,他让你多想想魔丛莲,遥忶,逐器的事。帝君是你师父,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他说生死面前,你要想清楚哪些事执着到底,哪些事放手超生。”
我感到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四肢百骸变得冰冷,心中的恐惧就像一只森冷恐怖的魔爪紧紧地捏住我的心脏,让我不得呼吸。
我猛然起身,差点将萝玉摔到海里。说了句“照顾好萝玉”就慌忙狼狈的爬上一朵祥云奔向东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