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矛盾(1 / 1)
(三十九)
秋季的风带来一阵凉意。
喏靈将琴靈‘搬’回家后,气氛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北小瑶大概猜出个所谓后,很识相地离开了,顺带把墨离和妍若拖走。
已是傍晚,天暗得特别快,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云朵灰色的轮廓,突兀在漆黑的空间里。
琴靈颈上一圈红印依然没有散去,可见诺铭是那么用力,甚至在手上聚起过力量。
客厅温馨美好的装饰在此时反而起了反效果,坐落在一角的两把小提琴紧紧偎依着,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暖暖的光线,画面呈现一种相较的效果,承载着彼此许多美好记忆的物件与此时两人满腹猜疑的状态,讽刺的味道溢满整个屋子。
“你这样留着她是要干什么?”诺铭先开了口,深邃的红色眼瞳里呈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
喏靈好一会儿才眼神迷离地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到琴靈身上去,“不然你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根本不是琴靈!”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你在害怕她是对吧!”
喏靈狠狠瞪了他一眼,诺铭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是琴靈你不就麻烦了,这前妻未死,现任又有一个妻子,不管怎么样,都得当一次负心人吧?”喏靈说着,挑起琴靈胸前一簇洁白的发丝轻闻了一下,“她会是的,我在她身上闻到了那个墓室的气味。”
“不是……不是你想的这样……”诺铭摇着头,手肘靠在膝盖下,俯下头埋藏了自己的表情。
用力吐了一口气,喏靈起身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俯着头寻求看到他的脸,地上溅落一滴晶莹透明的水珠,她假装着没有看到,双手扶起他的脸,看到的是无尽的矛盾与惊恐。
“诺,没事的,我不介意啊,我……”她说着,有些惶恐着咽了咽口水,逼着自己说出那个不愿承认的事实,“我很快就会……就……就会消失。”她说着,竟露出笑容,“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发现了,墨离和妍若是‘复仇者’,是为助我复仇而出生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啊,所以,代价会由我支付的,‘梦醒之时’,我会死去,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啦,反正过一天是一天,应该也不远了啊。”喏靈说着,单手撑着下巴望望天花板上晶莹漂亮的水晶灯,血红的眼瞳微微转了转,仿佛是在讲一个美好的故事。
“不会的不会的!”诺铭忽然激动地站起来,“那个什么代价的我不允许,惑要是敢收走你的生命,我会要她偿命!”
“惑?是谁?”不知为何,喏靈唯一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仿佛这个字带着魔力,一下刺痛她的神经。
“一个可怕的女人,我……没法多告诉你什么。”诺铭捂着额头一脸懊恼地坐下来,熟悉的呜咽声让他立即抬起眼,琴靈躺在沙发上,紧紧搓着手里的白纱,闭着眼却显露出一脸的惊恐。
“琴……琴靈,醒醒啊!”喏靈急忙过去扶起她,她依然没有张开眼,呜咽着不断颤抖,发出几个零零碎碎的短音,微微可以听出是在喊:镜。
“诺!你到底安抚安抚她,她连做噩梦喊的都是你!”喏靈一边抚着琴靈一边对诺铭说着,他却别过脸去,理都不理,“弗莱诺镜!我不管如何了,反正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接受她吗?即使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你能爱她那么久就再爱她一次有什么难的?!”喏靈说着,她似乎听到心痛苦的怒喊,她还是硬生生地给吞了进去。
“喏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可以非常确切地告诉你!我从始至终只爱过一个人!一个!但是……我现在连她是谁我都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她现在应该叫什么名字……”诺铭说着,紧抠着头,俯得低低的。
“说的……什么?”喏靈平静下来,她没有听懂,也似乎不想听懂,或许是她生性多疑,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涌进了她的脑子。
会不会?诺铭一直,都是把她误认为琴靈来爱?
所以琴靈的出现,才令他如此矛盾以及……惶恐?
我……到底是怎么了?
“镜!”原本一直软软地靠着喏靈的琴靈突然坐起来,睁开了眼,如白金般漂亮的银色眼瞳茫茫然地看着眼前,像机械木偶般,她僵硬地移动着视线,最终把目光落在诺铭身上。
“镜……”琴靈似是平静了下来,她轻唤了一声,诺铭投来不信任的眼光,她慌忙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琴靈……是吗?”喏靈镇定地问,脸上平静美好的微笑掩盖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琴靈木然地抬起头,对上喏靈那双猩红的双瞳,她试探着抚了抚喏靈的脸,忽然像触到什么一样,蓦地睁大眼,“混血的身躯?!这……这不是要给我用……”
“没有!”诺铭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又低下头,让阴影埋藏掉自己的表情。
琴靈见此,一脸茫然地望着喏靈,轻轻动了动口,“你是?”
“我叫喏靈,翼斯喏靈。”说到翼斯二字时,琴靈明显颤抖了一下,喏靈顿了顿,“诺铭。”她把眼光落到诺铭身上,露出一脸的温柔,“你说的那个镜,是不是在指我的哥哥哦?”
窗外不知名的鸟高声的鸣叫,刺耳的高音震动了屋里每一个人的心。
“喏儿?你说什么?”诺铭缓缓抬起头,茫然里夹带着惊恐,他愣愣地望着她。
“怎么了哥哥?不对?对了!哥哥还没和我介绍这个琴靈和你什么关系。”她装得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一样,歪着头,一脸不愿地问,又表情多变的思考了一番,挤了挤眼,忽然双眼亮了起来,看向琴靈,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笑,“琴靈?是不是哥哥整天念的那个人呢?那个‘靈’!是不是……嫂子哦?”
不协调的画面在可怕的气氛压迫下,渐渐伸出如树根般繁密的裂痕。
唯一没有感受到的,是琴靈,她竟有些脸红。
“琴靈,你和我来。”诺铭起身,瞄了喏靈一眼。
“喏儿,我……算了,你……等我,一定,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好。”喏靈一脸天真的应着,在银蓝交加的魔法光芒把他们完全包裹起来之前,她一直保持着最单纯最美好的微笑。
窗外,早已是一片漆黑。
【寮界——妍若】
我是妍若
与哥哥一起,我牵着小瑶阿姨的手,漫步在寂静的街上。
不是因为天晚了,街上才会如此荒无一人,是我们特地走了这条路,向着墓地的方向。
我的眼前呈现的是两幅画面。
一是阴森寒冷的墓地,座座墓碑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越是整齐,越是更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个画面,则是那个‘家’里发生的事。
如果我能足够放下心,我一点都不想看见母亲和父亲那种可怕的冷战,我担心母亲。
两个冷冷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更显恐怖。
我朝哥哥望了一眼,他也只是茫然地望着前头,没有焦距的眼神散散地冷视着一切。
可以同时看见两个画面,是我特殊的能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但据我多次套着弗莱寂的话,我知道父亲也拥有这种能力,只是很少用罢了。
我缓和了紧紧聚在眼瞳的力量,一股切实存在的似水流般的物质从眼瞳散开,聚向头顶,又向下慢慢流下,游过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后,回到我的眼瞳,我再次看到两个画面。
一个依然是墓地。
另一个,是那个叫‘琴靈’的人,正挥着银白色的法杖,驱走了虚境的黑雾。围绕在她身边的小水晶闪着的点点银光,耀得我睁不开眼。
父亲显出他湛蓝的眼瞳,没有焦距的瞳孔迷离地望着眼前一切,我从未看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表情,他的眼瞳上,蒙着一层水雾。
“靈,到底……怎么回事?”待黑雾完全散去后,父亲轻轻动了动口。
琴靈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神情茫然地闭上眼,“我不知道……我确实按照计划的做了,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突然的醒来,我看见的,只是那口石棺青色的壁,然后……然后我第一个就想找你……我……”
听了她的答案,父亲像是崩溃了般,法杖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整个人跌坐下来,冰蓝的小水晶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地相撞。
“镜?怎么了?!”琴靈蹲在他身边问着,眼里的担忧,竟如此的真实,仿佛他们真的在我眼前。
“没有……没有……”父亲紧紧抓着他深蓝的碎发,声音听起来竟是如此颤抖,“琴靈,对不起,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我……”
“妍若!妍若!”
恍惚间,我似是听到哥哥的声音,转过头一看,第二个画面突然消失了,崭现在眼前的,只剩那灰黑色的一座座墓碑。
骤然我感到眼睛一阵刺痛。
该死,果然是应了弗莱寂所说,这种术持续用久了会伤眼。
“哥,怎么了?”我茫茫然地望着他,身边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墓地间的小路,小瑶阿姨牵着我,哥哥也牵着她的另一边。
“没有……我看你一直晃神,好几次还差点绊倒……”
“对不起,我没事,心神不宁而已,小瑶阿姨累不累?”
“不累,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闷了?一路上安静得……啊算了,担心你们那可爱的娘亲大人是吧?不会有事啦,我相信。”北小瑶越说越低声。
我尽力扯出一丝微笑,也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多么难看,见哥哥一脸无奈,我只知我装得实在太不像了。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挂在夜空中了,映着墓碑灰暗的颜色,洒下一片冷黄。
一片冰冷的凄清。
酝酿已久的波浪,不动声色地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