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死由命（1 / 1）
没成想，我刚刚走到电梯间，明哥就追了出来，从身后紧紧拽住我的胳膊急切地说：“桃子，你有电话吗？”
我大惊失色，赶紧扶住他，“你怎么能乱下床乱跑啊！你……”
明哥嬉笑着，在原地蹦了两下，得意地说：“我早就没事了！你看我还能大跳！你有没有电话啊？”
我一额头黑线，搀着明哥往病房走。他这些天从不主动下床，每次去厕所的时候都会叫我，我只好搀着他去厕所。而去厕所的路上，他身体大部分分量都压在我身上，看上去就像我驮着个麻袋。后来，我觉得这样的姿势很别扭，干脆把他背起来，到了卫生间再放他下来。
问他为什么不叫护工端屎送尿，他总是一脸娇羞地说“哎呀，太尴尬了嘛！我和他又不熟……”我就心想：好像我和你很熟似的，汗！养母雇佣的护工见每天无事可做，只好天天去隔壁泡女护工，帮女护工妹子护理隔壁房间的病人……
明哥在我的搀扶下倒也乖巧地随着我往回走，只是嘴里不闲着，“桃子桃子，你有没有电话嘛！电话号码是多少？快回答人家啊！”
我说：“闭嘴。”
明哥瘪着嘴，一脸委屈，被我送回病房。
俊雅气鼓鼓地守在床边，质问明哥：“你是不是装病！啊？刚刚和我说句话都虚弱，跳床跑路比兔子还快！”
我叫了医生来给明哥复查，医生一脸愤然：“还复查什么啊？一个星期之前就可以出院了！他强烈要求继续留院观察观察，也不知道给了护士长多少好处，居然到现在还没给赶出去！”
我说：“他可是住了两个星期ICU病房的重症病人啊！怎么可能恢复这么快？拜托再复查一遍好吗？”
医生愤怒了：“我们医疗资源也是有限的好不好？那么多有需要的病人排队等着呢，你们长期占用这么好的医疗人力、物力，当我们没事闲着陪你们家家酒呢？体质出奇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有钱也不能这么不讲公德！赶紧给我出院！”
说完，医生不再理我，愤然离去。
我看向明哥，明哥抬头望天。
给明哥办出院手续时，我听到护士站的护士们窃窃私语：
“呀，这小哥就是李副科长争功的那个？”
“什么意思？咋回事啊？”
“那天你加班，不知道。这小哥手术的时候，眼看那种情况下就是活不成了，姜医生和李副科长一起主刀抢救，李副科长看事不好，手术不到一半，就推说有事跑了。结果姜医生自己连续手术20多个小时，这小哥硬是捡回了一条命！按理说，姜医生劳苦功高，可李副科长偏把这个事当成自己的丰功伟绩上报到了院长那，院长有意提拔他，姜医生自己却也没声张！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管李副科长叫李副院长咯！”
“搁我看，姜医生肯定也是收了李副科长好处的，要不然，谁会吃这种哑巴亏？”
“姜医生是个信命的，他原话是这么说的：‘咳，要不是这小子自己体质奇特，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所以姜医生不敢揽功。的确，这小哥体质是特别，从ICU出来一个礼拜就完全康复了，一般人哪能有这般造化？啧啧……”
明哥听到也觉得奇怪。回来的路上，他看到我脸上同样充满疑惑，对我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以前手指割破了都得一个多月才好，可这次，我却觉得浑身都特别轻松，甚至比没出车祸之前感觉还要好得多。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我原本想着，等明哥出院这一天一定要把自己会突然隐身、现身这事对明哥解释一番，并且好好道个歉。害明哥住了这么久医院，差点把命都搭上，算我欠了明哥一个天大的人情。
俊雅非要闹着送明哥回家，我想，那就正好对俊雅也一起解释解释，两个人都因为我吃了苦头，若我能设法弥补，当然更好。
都说离开医院的时候千万不能回头。俊雅吊着明哥的脖子，嚷嚷着“明哥，委屈你吃了这么久菜粥，回头我请你吃大餐！”
我在明哥和俊雅身后，突然想起那个诡异的走廊，虽然它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却总有种感觉：未来的某天，我还会与它狭路相逢。这种想法一冒出来，我不自觉的就想回头看一眼。
而这一眼，我刚好看到一个身影从医院某层窗口纵身飞下，在地上开成一大朵色彩惊艳的红花。
人们惊声尖叫着，有的立刻跑开，更多的慢慢聚拢过去。
我停下脚步，大口喘息，胸口传来尖锐的痛楚。我一步步，靠近过去，却突然被一只手蒙住眼睛，身子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明哥在我耳边说：“生死由命，我们对命运的安排无可奈何。”
然后，明哥拥着泪流满面的我离开，直到把我塞到车里坐好，才松开捂着我眼睛的手。我看着那人群距离我越来越远，直到车子拐出了这条街，我才收回目光。
俊雅在后座，惊魂甫定，娇声嚷嚷：“吓死姐姐了，头一次看到现场版自杀！”
我对明哥说：“停车吧。你自己能开车回家，我不必送你了。”
明哥担忧地看向我，低声回答我：“我可以送你回家吗？我保证什么也不说……”
看到明哥还在为了上次跳车的事郁闷，我却无心多做解释了。现在我的满心里都是刚刚那个纵身一跃的身影，脑海中充斥着血肉的身体撞击坚硬水泥地的声音，反反复复，清晰无比。
忘记了是怎么和明哥俊雅道别的，只是看到俊雅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点恍惚，觉得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
这天晚上，我突然发起了高烧，梦话连篇，然后养母把我送进了人民医院。
对，就是明哥刚刚出院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