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低温灼伤（1 / 1）

在路上，明哥对我讲了很多女生单独外出发生意外的例子：譬如几天前刚看的新闻，说一个女同学高考之后跨省见网友，结果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家人急疯了；譬如上个月，女生轻信同班同学一起去打工，结果被拐进传销窝点；譬如去年，一个女学生单独坐黑车回家，结果路上被劫持拐卖进了闭塞的大山沟，四、五年才被解救出来，孩子都六、七岁大了（汗！）……

之后，明哥和我解释他为什么会偷走我的包，并假装偶遇请我上车。他说当时他一直跟在我的不远处，发现我一忽表情凝重，一忽又像想开了似的，表情放松下来，可不管是什么表情，心神都没有凝在眼前。联想到网络上的种种案例，他决定先把我骗回家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挽救无知少女。经过偷包一试，发现我连眼皮子底下的财物失窃都毫无防备，如果放任我一个人出门远走，说不准就要吃大亏：丢钱失身事小，殒命事大云云。

我一一听进耳朵，有些享受这样的时间。毕竟，三年的同窗时光，我一直只在角落里关注着他的一切，我们之间从无交流。明哥对我来说，是存在于想象中，却无法在现实中接近的人。而现在，他就近在身旁，像个哥哥一样对我叮咛嘱咐，那些话冲进耳朵，撞在心里，让我心中发烫，贪婪地想要时间慢一些，路途长一些。他的声音真好听，男孩子的变声期有多长？他的身上弥散一股淡淡的青草香，熏得我脸如火烧。不敢转头观察他的表情，可他的表情就那么清晰地在脑子里出现……

就在我犯花痴晕乎乎的时候，明哥突然说：“你那个心理医生真的很奇怪，我觉得你应该防备着点，要不我们换人吧！我爸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在本市颇有名气的，我改天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轻声回答：“不必。”

明哥继续动员我，“没关系的！不收诊费都没关系。而且，他可是对自闭症很有研究，正和你对症呢。你多和他交流，相信很快就能正常起来了。我真的很希望你赶快好起来！”

我想起在王医生家里，王医生说自己是我的心理医生时，明哥曾问王医生我是否自闭，而王医生的回答是“闷骚”。插在口袋里的手摸到那张明哥写的纸条，那张纸条上写着：“我一直觉得你很神秘，现在才知道那是闷骚”。

我一面心理自嘲地想：哎呀，明明隐藏得很深了，怎么就被看出来了呢？一面冷声回答明哥，“其实，我不自闭的……”

明哥“哦”了一声，悄悄咧了一下嘴角，却不是笑。每当明哥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时，就会不自觉做出这个表情。

明哥尴尬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往常神色，继续没话找话，并且开始有意识地制造和我语言互动的机会：“那个，你刚进去古怪医生家那个大门之后，有发生什么吗？……我是说，你前脚刚进去，就有个阿姨大叫鬼啊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摇摇头。

明哥问：“我进去找你来着，可是找到二楼，遇见那个心理医生，好像还没怎么说话，不知道怎么就从床上醒过来了，好像做梦一样，记不住中间发生了什么。那个地方真挺诡异的，你说那个心理医生是不是有妖气？”

我说：“嗯，这个有。”

明哥问：“你每个星期都去他那？那你和他讲话会比较多咯？”

我点点头。

明哥嘟起嘴哼了一声，闷闷地说：“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离他远远的，感觉上，他就是一个神棍，不，妖棍，你说是吗？”

我有些好笑地点点头。

明哥发现在说到王医生的时候，我居然有笑意了，于是更加愤愤：“子姚，说真的，你太单纯了，不要对谁都没有防备，这个世界坏人多得很！你考虑换个心理医生吧？我给你推荐最好的！”

我摇头，又说了一句：“不必。”

明哥好看的眉蹙起来，思忖片刻后，黯然道：“你每周几去他那？以后我陪你去吧，这样我能放心点。”

我有些意外，奇怪地抬眼看向他，他却把脸别向另外一边。

明哥的女生缘一向很好，我不能确定，那些追随他的女孩，是如我一样毫无缘由主动犯花痴，还是被动多情。就像刚刚，明哥对一个，他刚刚写过纸条让“滚出视线”的普通同学，说出的话竟也像老朋友之间一样带着温度，这温度徐徐倾倒在我的脑子里，莫名沸腾起来。我猜，所有喜欢他的女生中，大概很多都是被明哥的这些温度误导了吧？不然，凭什么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就会没有预兆的，怦然动心？

或许，是我身边朋友太少，这种温度感受的也太少，所以才如此敏感，才被这样的“低温”灼疼了吧？

是呢，因为这一句话，心里微微的在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