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见鬼(1 / 1)
养母并没有勉强我回大瓦山旧地重游,但她的话让我动摇了。
口袋里那张宣告我懵懂初恋一败涂地的纸条让我脸颊发烫,可是能怪谁呢?在任何人看来,我都如此冰冷难懂,而我自己也无法向他人袒露心怀,我的人生,是否就要这样孤独下去?可明明,对那些平常友谊,心里是有期待的。
想起昨夜近在咫尺的一水的脸,几乎已经触手可及的距离,不知那究竟是我在酒精作用下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还是当时已经沉入了梦中,又一次在梦里重逢,总之,我真的不愿再等下去。
这些年为了寻找一水,我已经将大瓦山附近区域的城市都翻了好几遍,没有人知道他,没有人认识他。是否,他同我一样改名换姓开始了新的生活,是否,他也如此疯了一般寻找过我?又或者,他已经为找到我而回去过大瓦山深处那个小山村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尽管那里有我们最不堪的回忆。可是,我记忆中的一水是那么勇敢的孩子,为了寻到一丝线索,他也许会鼓起勇气回去也说不定!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我竟有些按捺不住,几乎想立即飞奔去找他,胸口涌动的冲动情绪让我当即动起手开始收拾行李。
当我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却意外看见守在我家门外的明哥。明哥见到我,涨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问:“你……好,那张纸条你看过了没?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可能,你根本不会给我回电话……”我心里发苦,却在脸上对他报以灿烂一笑,他似乎吃了一惊,脸红得像个番茄。我心想,明哥或许因为在纸条上对我的“直白”而感到内疚吧?他是来道歉的吗?
我说:“谢谢你写的那些……,等有机会我会好好反省。不过,我现在要去旅行,等我回来再说好吧?”,明哥疑惑问:“你要去哪?一个人?”我笑着点点头,不想耽误时间解释。明哥却腰板一挺,“介意我和你一起吗?如果不介意,我这就回家准备行李!”明哥不由分说夺过我的行李放到他的汽车后备箱里,随后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故意绷着脸:“你什么意思?这算绑架吗?”明哥愣了一下,“我……只是想……”我打断他:“你我不是很熟,请不要开这种玩笑。”明哥显然大感意外,面对一个这样的我,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半天,才仿佛缓过劲来,慢吞吞打开后备箱,把刚刚夺走的行李拿出来,放到我面前。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沉默着独自驾车离开。
我一心奔赴那个惧怕了八年,逃离了八年,却心心念念了八年的地方,我并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情牵绊住脚步,哪怕是暗恋三年的明哥,和他无聊的大发慈悲的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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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之后,当我坐在明哥车的副驾驶位,听他絮叨着安慰我的时候,那个记忆中渺远阴晦的地方愈发清晰起来,像个巨大的磁场,吸引了我全部的思绪。此时我脑子里根本无暇去听明哥的软语安慰,也没空诅咒那个,趁着我买票的时候,顺走我行李的混蛋。
我请明哥把车停在王医生的住所前,在我说“谢”的同时,明哥抢口说:“我等你!”我愣了愣,告诉他我会在这里很久,而且王医生自会开车送我回家。明哥眼神闪烁,还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再见”,却似乎还有什么话哽在喉咙。
我不再理会明哥,转身去按王医生家的门铃,心里却充满自嘲和苦涩。明哥是不是觉得,伤害了别人之后不道歉,是自己“坦荡”的表现,取而代之的讨好,更表明自己“大度”。而受到伤害的人只能被迫承认:对他人的“直言不讳”耿耿于怀,是自己太过小肚鸡肠了。
心里叹一声:无聊的人,以为你的刻意伤害对我有多重要?
王医生家的院门被一个陌生大婶打开,我对她点了点头,径直往楼里走,却被叫住,“哎!回来回来,不在家!不在家!”
我感到奇怪地回头,却见她惊叫一声:“啊!见鬼啦!”
大概明哥的车在门外还没离开,他很快冲进来,只看到大婶一个人在尖声惊叫,旁边喝茶的几个人纷纷围过来问情况。明哥的眼神四下寻找,听到大婶惊恐地描述:“我刚刚看到一个小丫头进来的,我才一喊就没人了!我这大白天的见鬼了啊!啊!”
明哥问:“刚刚有看到那个穿黑裙子的女孩吗?她在哪?她没事吧?”
大婶回头看向明哥,眼神中流露着恐惧和提防,问他:“你是谁?那个黑裙子的小丫头是人是鬼?”
明哥有些哭笑不得:“黑裙子的女孩是我同学,刚刚进门来的。”
大婶有些慌,四下搜寻了一下,显然没有找到合适的自卫武器,只好顺手扯过一个小伙子挡在身前,对着明哥伸长脖子骂:“从哪来的邪祟东西!快给老娘滚出去!啊~啊!”
明哥被骂得一头雾水,眼睛又在院子里巡视一圈,思虑了一下,赶紧往楼里跑。大婶没想到明哥会有此举,大声喊着:“站住!你要干嘛?再跑我报警了啊~啊~”
外面的几人安慰大婶,“放松点,宋婶,是不是你看错了?大白天哪来的鬼?”大婶紧张得有些口齿不清,可还是极力辩解着:“有的!真有的!刚刚一个黑裙子的小丫头,一进来转身就没人儿了!消失了!大白天的,老娘真是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