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三回 为美人醋意大发（1 / 1）

话说纣王听信原心造酒池、肉林，一无忌惮，朝纲不振，任意荒淫。原心又想了许多玩乐的主意，哄得纣王十分开心，没几日便成了纣王跟前的大红人。这天，原心又随侍在侧，待纣王酒至半酣，原心道：“小人有一图画，愿献与大王一观。”纣王道：“小家伙又有什么新鲜把戏了，把图取来寡人看。”

妲己命官人将画叉起，纣王看此画，既非翎毛，又非走兽，又非山景，也非人物，上只画一台高四丈九尺，殿阁巍峨，琼楼玉宇，玛瑙砌就栏杆，宝玉妆成栋梁。夜现光华，瑞彩照耀，名曰：“鹿台。”

妲己奏曰：“大王万乘至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若不造此台，不足以壮观瞻。”

原心接着道：“此台可谓是瑶池玉阙，阆苑蓬莱，大王早晚宴於台上，自有仙女仙人下降，得伴真仙遨游，延年益寿，禄算无穷，又可与娘娘共享天人之乐，岂不快哉。”

纣王当即问道：“此台工程浩大，当命何官督造？”

原心奏道：“此工须得一技艺绝伦，精通方外之人，以小人观之，非下大夫姜尚不可。”

原心与姜子牙分别时多心问了个去处，得知姜子牙原本有官名在身，下了昆仑便到朝歌投靠旧友，竟是丞相比干，遂随使臣同往比干府邸。

到了相府，姜子牙见原心与使臣同来不觉讶异，待使臣宣旨后，姜子牙道：“使臣大人可先到午门，卑职随后就到。”

待使臣去了，原心立刻作揖道：“姜大哥别来无恙。”姜子牙还礼道：“原小弟一切安好。”原心又道：“姜大哥能推善算，怕是知道自己有此一劫。”姜子牙暗暗掐指，心中有数，对比干谢道：“姜尚承蒙大德携提，并早晚指教之恩。不期今日相别，此恩此德，不知何时可报。”比干奇道：“先生何故出此言？”姜子牙道：“尚占一卦，今日不好，有害无利，有凶无吉。”

比干不忍，道：“先生若有灾难，待吾进朝面君，可保先生无虞。”姜子牙摆手道：“此乃劫数，不必劳动，免伤他人。”遂与原心离了相府，前往摘星楼。

原心道：“朝歌非久居之地，姜大哥且将言语感悟这昏君。昏君必定发怒不听，姜大哥就此脱身隐了，何为不可？”姜子牙何尝不是此意，道：“老夫观原小弟气势不凡非寻常人物，对天下大事颇为了然，为何助纣为虐？”

原心道：“纣王暴虐无道，自非良主，只是天下之大又去何处寻那明主？”姜子牙道：“原小弟莫慌，老夫下山即是为那明主而来。”原心随即问：“姜大哥已有门道？还望指点一二。”

姜子牙道：“原小弟叫老夫一声大哥即为因缘，老夫自当出手相助，实不相瞒，老夫下山之时恩师有言道尚生来命薄，仙道难成，只可受人间之福，成汤数尽，周室当兴。命尚代劳封神，下山扶助明主，身为将相，也不枉尚上山修行四十年之功。 ”

此话正中心意，原心道：“听姜大哥一言，小弟这就放心了，愿在朝歌做个接应，他日封神记小弟微薄功劳便可。”

姜子牙点头答应，问道：“不知原小弟是如何做了宦官？”

“姜大哥，说来话长，此事莫要再提。”原心装出为难的样子，实则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姜子牙心知原心定有难言之隐，绝口不提，待到摘星楼见完驾后，纣王问道：“卿造鹿台，功之成日，加禄封官，决不食言，图样在此。”

姜子牙看完图样道：“此台高四丈九尺，造琼楼玉宇，碧槛雕栏，工程浩大。若要完工，非叁十五年不得完成。”

纣王欲言，原心先道： “姜尚乃方外术士，真乃一派诬言，那有叁十五年完工之理？狂悖欺主，罪当炮烙。”

纣王闻道：“小子所言是也，左右，拿下姜尚，施以炮烙，以正国法。”

姜子牙曰道：“臣启大王！鹿台之工，劳民伤财，望大王息此念愿，切不可为。今四方刀兵乱起，水旱频仍，府库空虚，民生日促。大王应留心邦本，与百姓养和平之福，不可日荒淫於酒色，远贤近佞，荒乱国政，杀害忠良。民怨天愁，累示警报，大王全不修省；今又听狐媚之言，妄兴土木，陷害万民，臣不知陛大王之所终矣！臣受大王知遇之恩，不得不赤胆披肝，冒死上陈。如不听臣言，又见昔日造琼宫之故事耳。可怜社稷生民，不久为他人之所有，臣何忍坐亲而不言？”

纣王闻言，大骂：“匹夫！焉敢侮谤天子？”令两边官：“与寡人拿下，碎尸万段，以正国法。”

众人方欲向前，姜子牙抽身向楼下飞跑。纣王一见，且怒且笑道：“美人！你看这老匹夫，听见「拿」之一字就跑了，礼节法度，全然不知，那有一个跑了的？”

传旨：“命奉御官拿来。”众官赶子姜牙过龙德殿，九间楼，子牙至九龙，只见众官赶来甚急。姜子牙道：“罢了罢了，莫非一死而已。”按着九龙桥栏杆，望下一撺，把水打了一个窟窿。

众官急上桥看，水星儿也不见一个。不知子牙借水遁去了。承奉官往摘星楼回旨，纣王道：“这老匹夫！”

待下了摘星楼，纣王又至酒池，妲己等人借故离开，回了寿仙宫，妲己问：“姜尚何去？”

“莫不是当真死了？”琵琶又问。

“为等明主钓鱼去了——”原心最后拖长音道。

琵琶问道：“可是西伯侯姬昌？这厮不是正被囚于里城？”

“他西伯侯一地之主，地方上必然有人来为其赎罪告饶，更何况他因忠贞谏主而被囚，朝歌这些士大夫也会尽力搭救。”果被原心言中，三日后，伯邑考来朝歌进贡赎罪。

比干携伯邑考于摘星楼见驾，纣王道：“寡人无旨宣召，卿有何表章？”比干奏道：“臣启奏陛下！西伯侯姬昌子伯邑考纳贡，代父赎罪。”

纣王命伯邑考上楼，伯邑考肘膝而行，俯身伏地奏道：“犯臣子伯邑考朝见。”纣王本不愿闻其所言，原心见状在他耳边说道：“小人听说西岐人杰地灵，奇珍异宝甚多，这伯邑考既是代父赎罪，必然不会空手而来。”

纣王听罢，自是欢欣，乃赐邑考平身。伯邑考谢恩，立于栏杆之外。妲己在内见伯邑考丰姿都雅，目秀眉清，红齿白，言语温柔，便传旨两侧宫人：“卷去珠帘。” 左右宫人将珠高卷，搭上金钩。

原心眉心一跳，看邑考面如满月，手姿俊雅，仪表非俗，其风情动人，又看纣王容貌，大是暗昧，不甚动人，虽是帝王之相，怎经□□相亏，形容枯槁。自古佳人爱俊才，难道妲己看上他了？代王问道： “公子纳贡，乃是何宝？”伯邑考道：“是始祖父所遗七香车，醒酒毡，白面猿猴，美女十名，代父赎罪。”原心问：“有何稀奇？”

伯邑考道：“七香车乃轩辕皇帝破蚩尤於北海，遗下此车。若人坐上面，不用推引，欲东则东，欲西则西，乃世传之宝也。醒酒毡，倘人醉酩酊，卧此毡上，不消时刻即醒。白面猿猴虽是畜类，善会叁千小曲，八百大曲，能讴筵前之歌，善为掌上之舞，真如呖呖莺簧，翩翩弱柳。”

原心道：“前三样尚可，只是你这美女十名是何意？大王后宫佳丽，嫔妃无数，难道还比不上你西岐！”伯邑考道：“犯臣子绝无此意。”原心逼问道：“那你是何意！”

伯邑考为难不知出言，妲己道：“原公公，莫要如此，公子一片赤诚，所献美女不过是为大王丰盈后宫。”

妲己为伯邑考出声，原心也不好再为难，不情愿地道：“娘娘所言甚是。”

妲己道：“西岐异宝多，能人更多。臣妾听闻西岐伯邑考善能鼓琴，世上无双，人间绝少，不知公子能否献上一曲。”纣王酒色之徒，纵情享乐，听此一言，自然应允，道 ：“你当此景，抚琴一曲，美人喜欢，赦你父子归国。”

邑考听见此言，大喜谢恩。纣王传旨取琴一张，邑考盘膝坐在地上，将琴放在膝上，十指尖尖欲拨动琴弦，原心在旁道：“如此未免简单了点，不能体现出公子的琴艺高超。”

原心此举分明为难，妲己焉然不知，只不作声，看她意欲何为。

纣王问道： “你待如何？”

原心道：“小人听闻，这世上琴声能得知音者甚少，小人家乡有一操琴者，尽日对牛弹琴，牛竟潸然落泪，情状凄然，所以小人认为琴艺高超者定然能感天动地。”纣王奇道：“世上竟有此奇人，小家伙是想让伯邑考也对牛弹琴？”

原心道：“那操琴者不过一老妪，怎可与公子相比，公子锦绣如玉，定是比那老妪厉害。”

妲己眉眼微侧，出声道：“莫要为难公子。”原心收到妲己眼神，心中不满，仍知进退，道：“对牛弹琴这等俗事自然不敢叫公子，这样如何，若公子的琴声能打动小人，小人便心悦诚服不再为难公子。”

原心竟敢坏自己好事，妲己暗想为难原心。，便道：“大王有言，我喜欢就行，为何要你心悦诚服。”

纣王道：“小家伙说得不错，若是连他都打动不了，琴艺必然一般，如何能入得了美人的香耳。”

未曾想纣王竟帮着原心，妲己暗道好手段，只几日就哄得纣王如此宠信。

原心叩谢，起身时故意让妲己看到自己嘴角得意的笑，随后在伯邑考面前同样盘膝，席地而坐。

伯邑考从中感受到了原心的敌意，不及思考，稳定心神，拨动琴弦，抚弄一曲，名曰：风入松。 “杨柳依依弄晚风，桃花半吐映日红；芳草绵绵铺锦绣，任他车马各西东。” 弹至曲终，音韵幽扬，真如戛玉鸣球，万壑松涛，清婉欲绝。今人尘襟顿爽，恍如身在瑶池凤阙，而笙簧箫管，檀板讴歌，觉俗气逼人耳。

纣王听罢，心中大悦，对妲己道：“真如美人所言，邑考此曲，可称尽善尽美！”妲己答：“伯邑考之琴，天下共闻，今亲睹其人，所闻未尽所见。”

只原心默然不语，妲己只当她是被琴音所感，谁知原心突然大怒骂道：“伯邑考，你竟敢对娘娘起不良之心，该当何罪！”

纣王道：“小家伙，这是何意，伯邑考琴声悦耳，何来不良之心？”

原心道：“回大王，‘杨柳依依弄晚风’，他伯邑考这依依杨柳是想弄哪缕晚风？‘芳草绵绵铺锦绣’，这绵绵芳草又是想铺哪段锦绣？‘桃花半吐映日红’，娘娘微醺的风姿岂是你可以窥视的，‘任他车马各西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逃到哪！再看你这曲名《风入松》你这风流公子想入哪棵松！简直是淫词艳曲！”

纣王拍案而起，大怒道：“好你个伯邑考，竟敢垂涎寡人的美人，给寡人拿下送入虿盆 。” 两边侍御官将伯邑考拿下，伯邑考厉声不绝。纣王听伯邑考口称冤枉，不耐烦道：“速速拿下。”

妲己本想为其求情，奈何纣王道：“小家伙，陪寡人去酒池，昨日你做的菜肴着实不错。”竟不要妲己作陪，和原心同下摘星楼。

琵琶隐在一侧，把个前后看了一清二楚，现身道：“这纣王是魔怔了吧，怎么这么听她的话？”

妲己想起原心得意的样子笑道：“她这是示威，不想让我小看了她。”

再说纣王，和原心同在酒池肉林，独自浴于池中，周围竟无妃嫔作陪，只有原心跪在池边伺候。纣王道：“你可知寡人为何护你？”原心不语，等纣王继续道：“寡人自知年迈，然则心明眼亮，适才在摘星楼妲己看伯邑考时的神色，寡人并非怀疑妲己，只是你之所作所为甚合寡人心意。”

原心道：“为大王分忧乃是小人的职责所在。”

纣王道：“寡人这辈子南征北战，见识过无数女人，从来没有哪一个能让寡人为之动容，唯有妲己，无论她要什么，哪怕是寡人的天下，寡人都愿意双手奉上。”

原心自然懂妲己的魅力，恨不得跟纣王剖明心迹说自己何尝不是，却只能恭敬地说道：“娘娘风采，世间绝有，天下无双。”

纣王开怀大笑道：“好一个世间绝有，天下无双。这等美人，寡人绝不与人共享。”

原心低眉顺眼，纣王自然看不到她眼中的寒光，说道：“这等美人，自然不可与人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