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再相见形同陌路(1 / 1)
“有人在吗?”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前堂传过来,萧靖之皱了皱眉,养伤期间,他愈发不喜欢外人打扰。原先只是有些回避人多的地方,现在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自闭症。
闻言,正举棋不定的安瑞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公子,我早上买菜回来后忘记关门了。我去看看!”安瑞出了门,就看见一个黑袍青年大步流星走来,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待看清那人模样,安瑞眼睛一瞪,怒气冲冲走过去。
“萧承德!你这家伙还敢来雪庐!趁我没动手前,赶快出去!我家公子早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还来干什么?”
萧承德看着如同炸毛小狮子一般的安瑞,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我……我只是不放心,来看看他,一会就走。”萧承德前两天就得到了萧靖之的消息,听说他重伤昏迷倒在街上,萧承德悔恨交加,暗恼自己为何下手那么重!儿子身体本来就虚弱,怕是受不住啊。
萧承德恨不能立马飞过来看看,只是公事缠身,分身乏术。今天好不容易推脱了所有事情,就是想来看看儿子的伤养得如何。其实萧承德误会了,他打的伤固然重,还只是伤在表皮。萧靖之会昏迷不醒,养病多天也不见好,全是因为古辰那些江湖不入流的刑讯手段。
“这里不欢迎你,请立刻离开!我家公子,没有你这么狠心绝情的父亲。”安瑞冷着一张小脸,虎目狰圆,望向萧承德,恨不得生吃了他。这个男人,不仅伤害了公子的身体,更是亲手打碎公子的一颗孺慕之心。安瑞知道,这些天萧靖之在午夜无声的哭泣,整夜辗转难眠,皆因他狠心的爹那天一席话。
就在安瑞还想继续讥讽萧承德时,萧靖之扶着墙艰难地走了出来。简单的几步行走让萧靖之额头直流冷汗,看不见的衣衫下,伤口还不知道怎样。“安瑞,别这样跟客人说话。”萧靖之淡淡的看了眼萧承德,虚弱的开口道:“萧侯爷亲自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我……”萧承德看着萧靖之冷淡的神情和疏离的语气,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儿子真的恨我了?厌我了?不认我了?萧承德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大嘴巴,那天为何那般冲动,伤了儿子的心。
萧靖之微垂下头,疲惫的眸子中满是悲伤和愧疚。对不起,爹爹,我不能回萧家了。师兄一日未拿到毒经,就一日不会罢休。他会想方设法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我不能,再让大娘的事情重演。不能让您重蹈覆辙。
“公子……”真见到萧靖之真的不认萧承德,父子二人形同陌路,安瑞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站在侧面的他看到了萧靖之眼中的悲伤,他不想让公子伤心难过,不想栖霞山那个无忧无虑,不染纤尘的翩翩少年消失。但这些痛苦,全都是面前这个号称公子亲爹的男人给的,安瑞越看萧承德越不顺眼。
“我家公子玉体抱恙,不适合见客,不论你有什么事,都请改日再来!”安瑞不忍心让萧靖之强撑着满身的伤,忍受身心的双重折磨,直接下了逐客令。萧靖之听到,皱了下眉头,却没有阻拦。现在越是冷漠,越是划清界限,爹爹他们就越是安全。
“好,我马上走。”萧承德面带哀伤,取出一个精美的锦盒:“这株天山雪莲收下吧,对你的伤有好处。”放下锦盒,摇了摇头,萧承德犹豫再三,还是走了。
望着萧承德渐渐远去的身影,萧靖之觉得爹爹仿佛苍老了许多。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绝情了?打开地上的锦盒,里面是一株美轮美奂的白色雪莲,看成色就知道是极品。小巧玲珑的雪莲,蕴含着一位父亲对失手打伤儿子的愧疚与想念。萧靖之眼框湿润了,对不起,爹爹,等我摆平了师兄的事情,如果您还肯认我,靖之粉身碎骨也要重回萧家。
“安瑞,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你去查查,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公子……”安瑞脸色变了变,嗫嚅着,“都年关了,能有什么大事?我们继续下棋吧。”
萧靖之挑了挑眉,安瑞是欺自己手中无力,愈发放肆了么?但看安瑞的神情,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小瑞,告诉我什么事?是不是跟我爹爹有关?”
安瑞眼看瞒不住了,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也没什么,就是小公主病了,圣上召见萧家二公子进宫问诊。既然公子已经脱离了萧家,当然跟您没关系啊。”安瑞话还没说完,萧靖之转身就跑,心里焦急万分。爹爹这次是真心关心自己的,见自己身子虚弱,冒着抗旨的危险,对看病的事情绝口不提。只是自己不仅伤了爹爹的心,还害得爹爹违抗圣旨。要真出了什么事,可是万死莫赎!
安瑞目瞪口呆地看着疾行如风的萧靖之,公子的伤是好了?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萧靖之去做什么,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萧靖之没有遇到丝毫阻拦地进了萧家。经过上次的事情,几乎所有下人都知道,原来侯爷在外还有一个小公子。萧靖之在书房看到了萧承德。
“萧承德,你这是抗旨不尊么?”一个尖锐的公鸭嗓音道。
萧承德玩味的笑道:“李公公,我萧承德有几个儿子自己还不清楚?萧家根本没有什么二公子。冰凤公主生病了我很难过,可惜萧某不懂医术,爱莫能助。”看着萧承德一副为老不尊,耍赖到底的模样,李公公恨得牙痒痒。举朝上下,谁不知道雪庐神医萧靖之是萧承德的幺子啊!
听到这话,正准备进来的萧靖之头脑“嗡”的一响,内息紊乱,一口血喷了出来。外面的声响惊动了书房内的二人,萧承德抬头,只见儿子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外,眼神空洞迷茫,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萧承德暗叫坏了,为了应付差事而信口胡绉的话,居然让最不该听到的人听到了。
“这位是……”李公公疑惑的看着萧靖之,这病弱少年跟萧承德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越看这俩人越像呢?
“他是……”萧承德解释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萧靖之清冷的声音道:“在下雪庐医师叶孤痕,冒昧打扰,在下可以为公主看病。”
“你就是雪庐神医,萧家二公子?”李公公惊喜地道,身边二人面色同时一变。“久闻雪庐之主医术高明,活死人肉白骨,妙手回春不收分文。没想到竟是个文弱书生。”
萧靖之拱了拱手,没有接话,也没有再看萧承德一眼。如此甚好,萧靖之在心中告诫自己,没什么好伤心的。父子形同陌路,淡漠疏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可是,心真的好痛苦,好难过。方才听到“根本没有什么二公子”时,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既然正主到了,咱家也不叨扰侯爷了,这就回去复命。”李公公对着萧承德微行一礼,又转身向萧靖之道:“叶公子,请跟我来。”皇帝身边的红人,自是懂得察言观色的。看出他们父子间的间隙,李公公索性依着萧靖之,就叫他叶孤痕。
萧靖之凄然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爹爹,保重。您十五年的生命里都没有小叶,小叶本就不该出现,打扰萧家平静的生活。师父,对不起,小叶再一次违背了您的心意。小叶努力了。萧侯爷,以后再见,就形同陌路吧!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有数不清的宫殿和花园。历代皇家的居所,也是一座巨大的围城。阻拦了外面的人,禁锢着里面的人。似乎不论怎样选择都会后悔。李公公带萧靖之来到一处偏殿,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朱漆匾额上写着“冰凤阁”三个字。
“启禀圣上,雪庐神医带到。”李公公对着门内恭敬地道。很快,一个小公公走出来,打开门说:“带他进来吧。”
萧靖之跟着李公公走进去,只见一个神态威仪,身穿龙袍的男子坐在上首,看样子不过三十出头。几个太医模样的人在地上跪倒一片,皇帝陛下正厉声训斥他们。看到李公公回来了,他顿了一下,审视的目光落在身后的萧靖之身上。
“陛下,人带到了。”
萧靖之大着胆子打量了片刻,不急不缓的屈膝跪下,声音平和道:“草民叶孤痕,叩见陛下。”寂静的大堂里落针可闻,皇帝没说话,萧靖之也不敢起来,低俯在地上,心想我萧靖之跪天跪地跪师父,要不是你有事找我,我才不来受这份憋屈。但转念一想,自己可以归隐山林,逍遥江湖,但爹爹久在庙堂之上,却只能独自忍受着委屈。不是说已经恩断义绝了么?又何必想他……
上座的皇帝陛下津津有味的打量着萧靖之。他早就听闻过萧靖之大名,神医之徒,雪庐之主,侯爷之子,不论是哪一个身份,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萧靖之现在却温顺听话的跪在地上,虽然姿态低微,仍显得不卑不亢。皇帝陛下不由得有些羡慕萧承德,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反观自家那些小崽子……一个也不让人省心。
“起来吧,叶大夫。李公公,赐座。”皇帝和蔼地笑道,他的父亲,跟萧承德称兄道弟,按辈分自己理应跟萧靖之同辈。但皇帝久居高位,难免把萧靖之当做小辈。此刻看萧靖之,眼里也带了几分慈爱。
萧靖之慢慢起身,不敢揉有些麻木的膝盖,恭敬地回道:“谢陛下美意,圣上面前不敢造次,草民站着回话就好。”天知道他现在站着不动浑身都疼,古辰师兄的手段简直太恐怖了,养了十余天,还是没好彻底。
皇帝也不坚持,点点头挥手制止了要去的李公公。“我召你来,是为了给冰凤小公主看病。但宫中规矩森严,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会悬丝诊脉?”
萧靖之心中了然,悬丝诊脉?我看病脉都不用切。嘴上仍谦虚道:“草民跟随家师几年,略知一二。”
皇帝心知这是萧靖之谦虚的回答,神医景川的关门弟子,怎能不得他全部真传?再看看地上歪七扭八跪着的那些无能太医,明明不会什么悬丝诊脉,还非要不懂装懂,一个个说的像模像样。其实都是贿赂公主的贴身宫女打听到的。瞧瞧人家神医的徒弟,那才叫真才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