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阿罗与沃尔图里(1 / 1)
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房间。我身下白色的大床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浅色调的东西。
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黑色的印花墙壁,一盏水晶吊灯发出光亮,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这灯光仿佛也被打上了一层阴暗的色调。
空旷的房间,我犹疑地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件丝质白色睡裙,我站到地上,没有鞋子,我只能赤着脚向前走去,我看到前面摆着这一张桌子,一个人影正坐在那里翻看着什么。
那支黑色曼陀罗被插在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里。
我立刻就想到这个人是谁,停下脚步。他却马上发现了我,抬起头,露出俊美的脸,和红色的双眼。“过来。”他对着我伸出手。
我该转身逃走吗?
我可以跑赢一个吸血鬼吗?
我想到爱德华迅速的身影,想到埃美特强健的身躯……最终,我选择听话地走过去,只是用着生平最缓慢的速度,最优雅的步伐。
阿罗没有伸回手,只是无比耐心地等待着,他血红的眼睛没有一刻从我身上离开。我终于还是来到他的身边,他把我拉入怀里坐下。我不敢回视他的眼睛,只能把目光放在他如何黑夜一般的头发上。
他没有放开握住我的手,只是用另一只手开始继续翻看文件。
我知道他正在处理文件,一眼也不敢往那些公文上多看,我知道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多到我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于是我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阿罗身上。
越过他危险的红眸,我注意到他的黑发其实是如此的柔顺光滑,他的皮肤如此苍白,完全看不到毛孔,吸血鬼的皮肤看上去意外得好,他白到透明,让我想起可以透出光的薄纸巾,五官精致到如同雕刻家的作品。
我竟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直到我的手指上传来一阵冰冷滑腻的触感,我才意识到我真的摸了阿罗的脸。
快速收回手,我发现他已经不再处理文件,而是在盯着我,顿时尴尬、羞愧和恐惧一起涌上我心头。
我唯恐阿罗的下一句就是叫人把我拖出去砍掉手,想起电影里千奇百怪,性格阴暗的反派boss,我恐惧自己未知的命运。
他突然笑起来,我莫名觉得他的心情很好,“我心中的女孩是位女神,她每一次的触碰都让我意乱神迷。”
这是一句情诗?是不是失血过多让我产生了幻听。我从他身上下来,这次他没有阻止我。
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逃离这个房间,天知道外面还有多少吸血鬼。
我从旁边两侧巨大的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看到阿罗并没有不悦的意思,我坐回床上。随意地翻开,我看到书中的句子“我心中的赛琳娜是位女神,她每一展现英姿都使我意乱神迷。”
烦躁地将书扔到床上,我倒上去,他只是想要我的血液,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留下我?
那群游客的尖叫声又窜入我的耳膜,浓重的血腥味又钻进我的鼻子。我一时无法呼吸。
突然,我终于想起我一直忘记了的事情,我猛地跳起来,查理!贝拉!我甚至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我简直不敢想象查理发现我失踪的事情会怎么样!
我焦虑地在床边走来走去,阿罗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不用担心,我的‘赛琳娜’,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
他自然无法安抚我,安排好了一切?怎么安排的?他知道我的名字!他知道我的家人
他也能读心!
我忐忑地询问:“他们怎么样了?”祈祷答案不要和我想象中的那样残忍,阿罗爽快地回答我:“他们很愉快地活着。”
我的思绪开始飘往福克斯和凤凰城。
雨会从云端掉落下来,摔在地上,溅起微小的水花,当然不如我踩在水坑里溅起的大。福克斯的味道是潮湿的。
凤凰城是干热的。阳光常常从玻璃窗钻进来,窗帘也无法阻挡它透过来的亮光与温度。
这里不是福克斯,也不是凤凰城,这里是意大利的沃尔泰拉。
而我被困在其中一座吸血鬼城堡中,无法逃离。
这里是阴暗冰冷的。
再精美的装饰和雕刻都无法抹去这里的孤独。
阿罗称之为家族,而我更认为这只是一块领土。
突然,一个男人敲门后走进来,他的皮肤白的有些发青,手上端着一个餐盘。“打扰了,主人。”他对着阿罗说道。
“不不,你来的很及时,德米特里,不然我的贝尔就该饿了。”这个肉麻的称呼让我感到一些恶心。
我尽力地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阿罗能听到我的心声。我只能去想那些美丽的自然景色,这个精致豪华的建筑。
德米特里无视我,恭敬地把餐盘放到阿罗桌上,仿佛这个房间里只有阿罗这个吸血鬼,离开时又把门关上,我只来得及瞟到门外走廊对面的暗红色墙壁。
我闻到牛排的香气。
阿罗又让我过去,我再次选择听他的话,坐在他怀里,我慢慢地把这些食物吃完,以为他又会抽走我的血。
但他并没有拿出针管,只是摸了摸我的手腕上微微突出的骨头,“哦,贝尔,你太瘦弱了。”
我听起来就像是,把我养肥之后再吃掉。他笑出声,却没有解释,我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
不去想这个吸血鬼的精神状况,我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我看到桌上的曼陀罗花。
我好奇地看了看它黑色的花瓣,不知道它还能活多久,如同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能延续多久。
疲惫地在床上坐下,我以为我会因为恐惧而无法入眠,但我却一下子睡着了。
那是一片祥和的黑暗,没有任何梦来打扰我。
我被囚禁在这个房间里,我知道。
阿罗不允许我出去,我便不能出去。他随时可以让我死去,我很清楚这一点。
这到底是一个豪华的牢房,我这么安慰自己。大多数时候,我都很听话,因为我不敢违抗阿罗。
他几乎也成为了我的“主人”。
而一旦我违背他,就会得到停饭和抽血的惩罚。其实这一切比起我梦到过的内容,过于轻松了,饥饿和虚弱并不会让我过于痛苦,但它们也让人难以忍受。
他给予惩罚的时候总是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那种怜爱的神情更折磨我。这让我经常产生一种错觉,他是爱我才这样做的,仿佛又和我的梦境重叠。
这样倒让我觉得他平时的温柔是善意的。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为我营造的假象,我告诫自己。
他是猎食者,我是他的猎物。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直接吸干我的血就好了!等待死亡的时间远比死亡那一刻还要恐怖。
在房间里,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阿罗有时候会出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他的允许我实在不敢走出这个房间,每天都有人给我送来三餐,经常是德米特里,但他不曾理会我,仿佛我是透明的。
阿罗出去了,我在床上醒来就发现这个事情。偌大的房间空荡而寂静,没有阿罗假意温柔的声音响起,只剩下我。
那种寂静包围了我,让我的大脑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晕眩中。孤独……我从不觉得一个人是如此可怕。
到底过去多久了呢?我不知道。
我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直到我感到疲惫、饥饿,我发现我在这个房间里越来越容易疲倦,究竟是我变得虚弱,还是我模糊了时间。
阿罗离开了几天?
一天?两天?三天?
任凭我再怎么歇斯底里地叫喊,疯狂地砸烂东西,都不会有人出现。
房间的门紧锁着。无论我用什么都砸不开。
我第三次在床上疲惫地躺下,饥饿掐着我的胃,干渴揪着我的喉咙。
我会这样死去吗?
捕猎者退回黑暗之中,不再扑向我,可是他红色的双眸却仍旧紧盯着我。
黑色曼陀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凋零。
在我觉得死亡逼近的时候,阿罗终于回来了。
愤怒战胜了恐惧,它们支配了我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我冲上去胡乱地拍打他。
我是因为被囚禁而憎恨,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而悲愤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伤害到阿罗。他抱住我。“好了,好了,我在这里。”
房间里已经变成了一团糟,破碎的玻璃瓶,凋零的花朵,散在地上的文件……阿罗没有再惩罚我,也许他觉得我已经接受过了。
他喂我吃下食物,没有告诉我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是无比温柔地抱着我。
愤怒过后,比恐惧之情更先涌上来的,竟然是喜悦。
我紧紧回抱住他,埋在他的身上更害怕的是他将再次扔下我。
德米特里又开始照常给我送饭。只是阿罗不在的时候,他会多看我几眼。
好奇?还是同情?我这只被圈养着的,迷途的羔羊。
我开始很难忍受独自一个人待着的时间,虽然阿罗并不会再离开那么久。
他一直没有在房间里放上时钟。
我只能每天换一本书翻看,日子变得无聊而枯燥。
为了让我好受些,阿罗在这个房间里放上了许多东西,他给予的第一个礼物是画架、颜料、笔和纸。
我拿着它们画了很多阿罗的肖像,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画其他什么东西。
当然,我也有讨好他的心理,我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越来越熟悉他的样貌,甚至可以闭着眼睛画上一张。
有一次,阿罗看着我画完他处理文件的样子,接过我的画笔,画了一张我的画像。
那是我吗?
我有如此美丽吗?
还是我太长时间不照镜子的缘故?
这里也同样没有镜子。
他的衣柜里多了许多女式裙子,多数是复古的,白色、浅色调的。这间房间处处都有我的痕迹。
仿佛我不是这里的囚犯,而是这里的女主人。
我穿过一段时间的衣服,换下后就会被人拿走,然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它们。可即使如此,衣柜里的衣服还是剩下很多。
我画过这个房间里每一处地方,我还画了那支枯萎了一半的黑色曼陀罗。
阿罗把它做成了标本。
它薄得如同脆弱的纸片。
我将它夹进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