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莫离莫弃(1 / 1)
隼州城外,山野之上白雪皑皑,稀树枯枝参差不齐。
恬甜原本是骑小乖出来透气,没料到营中突有急事。将军便将她抱到青犀之上,一同带到了军营之中。
恬甜想不通营中为什么总有这样那样的急事,她总感觉天下太平盛世繁华,大人平时也是悠然自得的模样。可是现在她一人被扔在帐中,看着帐上挂的大幅地图,便觉得这世界也没起初想得那么简单。
将军第二日凌晨才归来,恬甜那时正趴在床上睡得香,突然觉得耳畔有热气传来,挠了挠,不耐烦的翻身。那热气又跟着上来,直呼到她的脸上痒痒的。
恬甜一打手,睁开迷糊的眼,只见将军正伏在她上面,手撑着床面,因而身子并未挨着她,只是脸离她很近。
恬甜一揉眼:“您老回来啦,外面会情人去啦?”
将军轻声一笑:“谁告诉你我半夜出去都是去会女人?”
恬甜一惊,坐起身来:“大人……大人恢复啦?”
将军不回这话,却单手扳住她肩膀,把她一按,重新按在床上。
“天还早,继续睡。”
恬甜哪里还有困意,有丝兴奋:“怎么说好就好了呢?昨天还不能说话呢?”
将军起身,才褪下满是雪渣的披风挂上,说:“再多嘴,就进来收拾你。”
恬甜一缩,这大人还是不会说话好些……开口就要吓死人。
谁料将军原就没想便宜她,脱了外套就进被子。恬甜不肯,卷被子。又不敢说话,只是紧张的盯着将军看。
将军就淡淡的一扯唇角:“你睡了我的床,还不许我上来么?”
恬甜结巴:“那那那那我睡哪儿?”
将军把被一扯,恬甜连人一起栽过去。整人被抱在怀里,正想挣扎着出来,大人却侧身一压,恬甜就永无翻身之日的躺在了下面,只听得那轻声吹拂耳发:“又不是第一次睡,你怕什么?”
恬甜抖:“不是第一次……但是,但是没睡出内容吧?”
没看错将军笑虽无声但得逞意浓:“那今夜就睡出内容可好?”
“不好!”恬甜斩钉截铁的摇头
话音刚落,将军就放了她,翻身:“那好,睡吧。”
额……恬甜卡,这男人,翻身翻脸一样快。倒搞得她有些纠结。
“赜大人,生气啦?”她悄悄的扭头去看他
将军却又翻过来,眯着眼把手指在她下颌一勾:“睡吧,明日带你山上去打猎。”
恬甜认为冬季打猎不利于生态平衡,何况荒山野岭哪里来的什么动物。
将军却为她配上弓箭:“猎熊。”
恬甜不信:“大冬天的,熊都冬眠了,哪里去找?”
将军说:“正因冬眠,肉厚掌肥,熊脂最好,皮毛最丰。”
于是不由分说,未带随从,只和恬甜两人出发上山。
恬甜想若是在从前,将军一定习惯独来独往,因现在自己跟着他,也觉得他行动过于敏捷,自己这身板儿尾随相当吃力。
“累?”将军示意她歇息
恬甜喘着气,山间比营里还要寒冷,呵气成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熊啊?”
将军把恬甜从小乖身上拖过来,让她躺在怀里休息:“本因让你在营中修养,这山间实不宜你来,不过若你不来,找不到染丹。”
“染丹?”恬甜诧异抬头
将军摸着她的下颌,那俯览的眼神未免柔软温和:“晏山中自有神草染丹,你身上之毒中有其而制成。找到方可把毒全解,你若是嗅到异样气味,定立即告知我。”
恬甜摸摸脑袋:“我现在蛮好的啊,毒还没解开?不会吧。”
说完她有笑起来:“气味啊,我是一直有嗅到哦,大人身上不是吗?”
将军听这话把头一低,额头碰上恬甜的脸颊:“我也有嗅到你身上气味,所以不用想逃至何方,你我自有纽带相连。”
“噢噢,”恬甜感叹,“大人这么说,宿命感很强啊。大人能告诉我你身上那是什么气味吗?”
“紫藿。”
“紫什么?”
“嘘——万不可告知任何人。”将军握住恬甜的手,在手心一捏,“此事绝密,这世间只有三人嗅得到这气味。紫藿乃稀世草本,世间早已绝种多年。”
恬甜还有疑惑,正欲问,刚一张嘴,将军突然埋头就是一吻。
那吻力颇强,逼得她险些后仰下马。青犀也被这力道坠得双膝一曲,险些折倒,马儿急忙踱步自稳,将军却依旧吻着恬甜。
光天化日之下拥吻难免头晕目眩,恬甜记得上一次如此被吻还是京城青府的偷袭。这些日子就算他们关系融洽但更多是如兄妹之情,就算偶尔怀抱也无□□之意。可是如今突然却又是毫无征兆的亲吻,强势如潮,且一旦开始就仿佛永无尽头一般。恬甜呼吸空余不由抓紧了将军,他吻她的时候让她情不自禁的有下陷感觉。突也明了为何他总是对她相敬如宾的缘故——
他们之间,绝不能有任何的开始。但凡开始,就如滑入滑梯一般不由自主的要降落到底。就像这终没能控制住的一个吻,可以相黏到日昏月暗。
不知何时青犀下跪,他们就滚落到雪地上,依旧相拥不肯分离。将军从她的唇一直吸到咽喉,手指解开衣扣,抚摸那仅有的几寸□□在外的肌肤,身体将她深深压到厚雪里。
恬甜在这怀抱之中也突然有种抛开一切的冲动,哪怕四周依然寒气四溢,可将军却带着可驱散一切的热浪将她包围。
可正激烈之时将军却住了手,他撑起身子,皱眉注视着恬甜的脖子,继而将她抱了起来。
“时候不多,天黑之前最好回去。”
恬甜又有些迷糊,她摸了摸脖子,上面怎么了吗?
将军却突然又含笑问她:“今夜,就留在营中,不回府了吧?”
恬甜脸一红,把头埋到心口里去了。
冬夜月色银白,如流如织,只是照不透营帐,也窥不见帐中之人。
恬甜用手指反反复复的摸着自己的咽喉,久不能入眠。之前照镜,发觉白日里被将军吻到的喉部一片乌黑,形迹可怖,恐是之前所受之毒早已入骨不化。
现如今总算明白将军将她带到隼州的目的,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知还在黄泉路上徘徊。
染丹,将军也说不清其形状性质的所谓神草。据说只有冬末会在人迹罕至的晏山深处可寻,其性不定,可救人于生死之际也可为□□之引增强毒性,所中之人若不得原草无法根治药毒。
恬甜也不知将军为何认定她所中之毒为染丹所制,因她从将军口中得知此草不过是传说而已,并未有人真得一见。因而暗自认定将军不过是在为她徒劳挣扎,死马权当活马医罢了。
每日他们上山寻草,借口狩猎。将军也打得一狼几兔等些野味,不过也是掩人耳目。大多时候她坐在青犀之上,躲在将军怀中,小乖尾随其后。她用力吸着那冻肺的空气,试图用麻木的鼻子找寻异样之气。
到了傍晚,他们偶尔会骑马去山尖俯览山下营帐,观营火点烁,雪压枫林。恬甜老是安慰将军,一切都算不了什么,她活得很满足很快乐。将军捧着她的脸,与之对视,眼里全是不舍与无奈。
深夜,他们常常深情相拥,彻夜长吻,缠绵依恋不肯相离。
恬甜每每有一种只争朝夕的绝望,虽然这命早在多月前的那条江边就该了结。可不知为何如今如此不甘不愿放手。
间隙忍不住开口:
“大人,我还能活多久?”
“比我久。”
转身禁不住要潸然落泪,却又被扳回去,继续轻柔亲吻,似比誓言更坚韧。
恬甜默默伸手解开衣衫内里,褪下纱衣。
“大人,我常会自责,曾经发誓做小璨的未亡人,不会再和别人有任何关系。可是面对大人,还是抵挡不住,最终要违背誓言。不想说什么我的命是大人救的,所以才要这样……我是……我是……”
她哽得说不下去,缓了良久才继续开口:
“我是因为自己说不清的原因……我喜欢大人,喜欢和你在一起,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也可以,想和你一直这样呆着。所以,也不想再去想什么过去的将来的,只想现在,就这样就好了……”
她瘫在他的怀里,眼泪仿佛滴到他的胸膛之上。
将军的手举起来,手指触她的肩,然后滑下,拈起衣衫,慢慢给她拉了上来。
“等我找到染丹,娶你。”
“是吗?”恬甜抽泣着,“大人愿意娶我吗?”
“你不愿意?”
恬甜被这调侃的一反问,免不了破涕一笑:“愿意。”
“那就别叫大人了,你可叫我赜或赜猊,也可直呼我的名。”
“可是大……赜……这世上真有染丹吗?”
“有。”
“谁见过呢?只是传说啊?”恬甜焦急的反问道
将军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放心,我有内线,消息可靠。”
也许这样的话语也不过是缓一时之心急,可是恬甜的情绪总归平静了些。
“以前啊,”她有些自言自语的躲在将军的怀中说道,“当我还小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没有父母。因为周围的小伙伴们都和我一样,是被亲人遗弃的孩子。后来我到外面上学了,才知道我和别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有一段时间我非常努力的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想知道我什么缺陷都没有,他们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不要我了。可是到后来,当我费尽心机得到结果之后,才发现自己是没事找抽。善意的蒙骗远比事实的真相更让人理所当然的快乐。所以,我以为我什么都可以看得很淡,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那现在为何而在乎?”将军打断了她
“有放不下的人和心事。”恬甜抬头,和将军轻轻的吻了一下,“哪怕我明天就会死去,至少我得到过让我无法释怀的情感。带着这种不甘心和留恋去死,临死还抓着对方的手不肯放开,这也是种幸福。”
“你会比我活得更久。”将军与她脸挨着脸,闭目说道,“最后不肯放手不甘离去的那个人,一定会是我。”
恬甜又忍不住要含泪:“这算是情话吗?”
“是肺腑之言,”将军抬头,看着她,“你知我幼时最期待是何事?”
“不知道。”
将军轻轻呼吸,似胸中有郁结之气:“我最期待,我娘亲死去。”
“啊?”
“是,”将军点头,“我娘,本应在国破家亡的那一刻就自缢殉国。可爹他却用计将她虏出,后来迫于无奈生下我来。若不是我做拖累,她本不该如此痛苦而活。总以为,该是她去的时候,就该遂她长久的期愿。可那时我也舍不得放手,虽然平日里总是嫌恶她的厌世冷漠,但心中也长久不忍。”
恬甜想起骅骄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到过的神秘娘亲,禁不住好奇的问道:“你娘是什么样的啊?”
将军摇头,又沉思。
“现如今想来,应是绝世美艳之人,性情孤傲冷僻。只可惜我当时不想多看她一眼,总推开她的手跑开。”
恬甜噢了一声,摸摸将军的脸:“你和你娘很像吧。”
将军握住恬甜的手,转头吻了吻:“这话,我喜欢听。”
翌日,天象突变,大雪封山。
将军便只得与恬甜留在帐中歇息一天。
无聊吹笛,听得恬甜痴迷,忍不住托腮问道:“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将军放下笛,自嘲般的一笑:“莫失莫忘。”
恬甜见他如此冷笑,不知为何,心中发怵。
将军便看她解释道:“这是娘亲生前最喜吹奏的曲子。因我爹娘不和,和这曲子甚是反讽。”
恬甜听到却微微的一笑:“可是,赜哥哥啊,虽然看起来你总是很反感你娘的事情,可说到底你不也忠实的把一切都继承下来了吗?我们对于我们过去和血缘总是在批判中继承,这其实是件好事呢。”
将军将手放在膝盖之上,回道:“是好事。哪怕不喜也莫弃,不能改变之事,只能坦然承受。”
恬甜牵住将军的手,将军与之淡然一笑。突然将她又拉至怀中,垂目相视,唇齿轻启,情深爱切,语轻意重:
“莫失莫忘,莫离莫弃。”
说罢取刀。
“华焱为证,若背此言,刀毁人亡。”
恬甜听这话有些心慌,忙神经质的去夺刀。
“誓言的话就别说了,我们在一起就好了。”莫名的想到当初骅骄的誓言,总有不祥之感。
没料将军见她夺刀,并未与之争,而是任其夺。恬甜自不量力的一把抢过刀,一时没把稳住,差点连人都坠下去,幸而将军又忙帮她拿住,才免于她搬利剑砸自己的脚。
恬甜汗一把:“怎么这么重?”
将军拿回刀,抽出鞘,对着日光看那红色莲纹:“你可知这刀为何重?”
恬甜想了想,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草包决定从物理学的角度解答:“重是因为密度高。质量大的话,挥舞的时候加速度会增加,有利于加强威力。”
将军摇头:“错,重之利为,寻常之人拿不动,偷不走。”
“啊!”恬甜傻,就这么简单?
片刻,见将军又是一副冰冷面容,突然间恍然大悟,跳起来叉腰大指将军:
“啊!我明白了!你原来是在忽悠我!”
冰层霎破,水荡涟漪,将军华焱一落,匍匐大笑。
“哈哈哈哈……”
“啊,大人!”恬甜见这万年奇观,讶异的大叫,“我第一次听你笑出声来呢!”
将军抬起春风之面,满是笑意的把手指在恬甜的下巴上一勾,道:“是么?那么,小妹,再来忽悠一下,大人我笑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