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挥别过往(1 / 1)
骅骄觉得幸福一定是从梦里走出来的。
因为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而他的“幸福”此刻正一人靠在窗边,撑着脸颊对着外面发呆。
骅骄几乎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也记不清昨晚上究竟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模模糊糊记得,前一晚他喝醉以后跪在恬甜面前恳请她与自己一同离开青府,具体说了些什么,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现在看着窗外朦胧的秋日阳光映在恬甜恬静的脸庞上,越发显出她的清秀随和,让人忍不住的想与之靠近。随后轻手轻脚的下床,绕至她的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
恬甜正在出神。
她已经出了一晚上的神。
昨晚上她原本决意要拒绝骅骄,可是事情到了最后,冷不防的抬眼,竟然发觉将军大人就站在不远处的府内,冷然看着正在上演的闹剧。
恬甜的头脑一时短路,只觉得要立刻挖个地缝钻进去。
要走也不能这么丢脸的走啊。
“起来,小璨!”她拉起了泪流满面的骅骄,说完就拖着这神智恍惚的人慌忙逃开了。
恬甜也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骅骄一同拖走,想了一晚上,认定只不过是要拉个人做陪衬而已,因为害怕一个人面对那种蔑视的眼神,害怕一个人孤单的逃避。所以,小璨就是个可怜的挡箭牌。
有人的手握住了她的肩,一回头,见骅骄微笑而有些紧张的站在她身后。
恬甜回了一个笑。
“醒啦。”然后伸个懒腰,“哎呀——你醒了好,去下面吃点东西吧,我困啦,要睡觉了。晚饭的时候叫我哦。”
骅骄拉住她:“这是哪里?”
“客栈啊,”恬甜转动着酸痛的脖子,“目前还在京城里,哎,明天把身上的首饰典当了,然后我们上路吧。”
“上路,去哪儿?”骅骄恍惚了,亲耳从恬甜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简直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我怎么知道去哪儿啊,我对这里又不熟悉。恩,这是你目前需要考虑的问题。还有,我们路上的盘缠问题你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说着就和衣往床上梭,“你还愣在那儿干嘛啊,快去快去,该干嘛干嘛去,等我睡一觉。”
骅骄哦了一声,却觉得走又不舍,不走又尴尬。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昨天恬甜还拒绝和他一同离开,怎么今天就已经和他一起出来了。这一切都不真实得他简直想给自己一铁扇子来求证。
“你还不走?”恬甜皱起了眉头
“随……后走。”骅骄结巴了一下,就像无头苍蝇一样要跑出去
“等等,”恬甜捂在被子叫道,“你要做哪些事情知道吗?”
因为激动和紧张而茫然摇头。
恬甜扳着手指:“第一,下去吃饭。第二,想我们明天到底去哪儿。第三,晚饭的时候来叫我,之前不许回来偷看,不许蹲床角!”
最后一句话让骅骄要多窘迫有多窘迫,他急速开门,带着一丝羞愧逃离现场,心中却又总觉得这样的恬甜较往日有许多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他也说不太上来。
只有恬甜自己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同了……
她望了望关上的房门,滑进被子里,艰难的闭上眼,却感到头晕脖胀得完全无法入睡。
以后,也许一辈子,都会和小璨一同渡过了吧?当然,前提是他愿意一直这么傻下去,拖着她这个累赘过活。
恬甜从昨晚上开始认定感觉这东西很不可靠的事物。人并不是一定非要和自己最爱的人共度余生,那些所谓为情执着的青春,自己不过是浅尝辄止,也觉得身心异常劳累。
所以感情这种东西注定是不能与我相伴的,她无奈的耸了耸肩,认命吧,有小璨这样堪称完美的男子对自己好,还奢求什么呢?虽然说这样对小璨不算公平,可是……额,他也心甘情愿不是吗?
不过,恬甜很快发现,和表面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小璨盆友同行,自己实在是乐观得太早了。
恬甜那日从青府出来,身上没带什么盘缠,原本就计划把那些随身首饰典当了好好计划。而骅骄因为出来得匆忙,身上一张银票也没带,也只有铁扇在身。
可第二天,当恬甜和他一同到当铺去的时候,骅骄打死也不让恬甜把他送的首饰给卖掉。
“不卖怎么办呢?”恬甜有些恼火,“我们身上没带钱啊。”
骅骄小声的说:“我回去取点吧……”
见恬甜瞪着自己,于是消声了,磨蹭了大半天,才把自己随身的玉佩摸了出来。
恬甜听骅骄说过,自己身上这个玉佩是玉中极品,无价之宝。如今见他摸出来,心里也有些不忍。
于是拉他出去。
“你有认识的好友没有?”她问道
“为何如此问?”骅骄不解
“找个你识货有钱的朋友,把这东西卖给他吧。外面的当铺应该出不起价。”恬甜果断的出谋划策
于是一同来到一家官宦富豪之家,对方也是喜好古玩之人,还不知骅骄已出青府,殷勤接待,只是对于那只玉佩,只可出二千两银票买下。
恬甜之前问过骅骄,这玉佩当时是以万两银票买下的,立即大声反对:“那不可能,两千银子我还不如送给你做人情呢。实不相瞒,这玉佩价值连城,不过我很不喜欢,所以一定要小璨给卖了。因为公子家殷实富足,人品上等,才愿意转让给你。要搁别人哪儿,十万两我也不买。小璨,是不是啊?”
骅骄本想着都是同僚,对方若愿念及情谊买下玉佩,多少价钱并无大碍,听恬甜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快变成了斤斤计较之妇孺小人,只得尴尬笑了笑,说一切主意都由恬甜拿捏。
对方却笑道:“骅骄兄出手买物大方阔绰,从不讨价,路人皆知。而此物价值确只值两千银两,非我小气贪财也。”
骅骄铁扇半掩,正想说兄台看得起就给多少之话,恬甜却拐了他一下,抢先说道:“你骅骄兄从不讨价还价,那是他的人品。不过现在这玉佩已经是我的了,我人品可没那么好。”
说完就拉着骅骄要走。
那人急忙喊住骅骄兄,问到底多少可卖。
恬甜回头:“一口价,五万两!”
“小姐莫要戏闹,这玉佩最多只值万两。”对方笑
“后会有期~”走人了
“等等,一万五千两!”对方有点急了
“最低价,四万两,少一两不买。”口气坚决
“我只可出两万两,还请小姐莫要儿戏。”
“没儿戏,你是行家,知道这是好货。”恬甜斜眼,“好吧,各人让一步,三万两,不说了。成交了大家友情长流,不成交仁义还在。”
对方咬牙:“成交!”
恬甜心里一哼,无比得意。跟我斗?想当初田小妹假期担任儿童村食材采购员的时候,可是在和菜市场大妈大娘们的讨价还价里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
一出来,两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恬甜捧着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的巨额“钞票”,开心的教育骅骄:“你现在已经从家里出来了,没工作也没稳定收入了。以后再遇见这种事情,别老是碍着面子不敢喊价。”
骅骄也大声笑道:“其实这玉佩也就值万两,恬甜你也卖得太高了点。”
“哼,”恬甜嗤了一下鼻,“你那兄台对你喊价的时候,怎么没说稍微靠谱一点啊。再说了,绝不做亏本生意,这是本小妹的原则。”
骅骄无比衷心的赞叹道:“我恬甜最是精细能干!”
额……恬甜当即卡在了原地,继而有种泪奔的冲动。看这样子,没心没肺懵懵懂懂的无良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最痛恨最忌讳的那“奋发图强”的一天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而且很不幸的是,当恬甜看着骅骄买来的豪华“房车”时,悲哀的明白到他并没有把她的教育听进去半句。
面对恬甜责备的眼神,骅骄却很固执的狡辩:“去晋州路途遥远,若是一路颠簸累坏你可怎么好?”
于是恬甜只有一边心痛银子,一边自我安慰这都是由于小璨太重视自己的缘故,可喜可贺。
两人上路,恬甜从车窗里看着外面繁华不变的京城,心中又开始有莫名其妙的伤感涌起。
我走了,京城。
再见了,青府。
永别了……将军…大人……
肩膀又被手扶住,回头。只见骅骄坐在身旁,小心翼翼而又期许的望着她,那碰着她的手有些僵硬和颤抖。
恬甜轻轻的舒了口气,身心一起软了下来,她缓缓的靠在了骅骄的肩上,靠在了那也算得上是宽阔有力的臂膀上,隔着衣物听着那砰然的心跳。
接受命运的坦然,在她的心中随着这看似简单的一靠,慢慢的坚定了下来。
恬甜闭上了双眼,感觉骅骄也把头靠了下来,带着温柔而又无法抑制的激动轻轻的抱住了她。
没有话语,破天荒的第一次同行谁也没有半个字。
恬甜,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我会对你比大哥对你好百倍。这是骅骄在抱着心爱女子时,心中暗暗发的誓言。
而恬甜终于在那温暖的怀抱里,睡上了一觉,梦里依稀回到了当初那座决定她命运的摩天大楼的顶楼。
她在大雾中对着楼下的万丈深渊大声呼喊——你们回来……
你们回来你们回来你们回来……
回答她的只有无尽而嘲讽的回音。
我不会跳下去,恬甜对自己说。就算一辈子都站在悬崖的边缘,也比死在悬崖下面好。
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行出了京城,在茫茫的平原上行驶。
往着,那不可预知的明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