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揭晓谜底之前(1 / 1)
韩烟翠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上次她特意把自己的头发像尼姑一样刮得干干净净,但这几日又长出了头发茬来,星星点点的煞是难看,她用一条丝巾仔细裹住了自己□□的头皮。
她正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背后突然呼啦一声什么东西落了下来,韩烟翠从镜子里看到是天上红莲进到了屋里。
她转过身去惊呼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当然是来找你,”天上红莲笑嘻嘻的答道,“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你怎么把头发剪光了,看上去更像赛金枝了。”
韩烟翠脸上一红恨恨的说道:“用不着你管。”
天上红莲大大咧咧的几步上前将韩烟翠堵在梳妆台前,韩烟翠向后一躲差点把自己绊倒在梳妆台上,天上红莲一伸手用力揽住了她的腰。他对她露齿一笑:“小心点儿。”
韩烟翠没好气的说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天上红莲挤进韩烟翠的双腿间嬉皮笑脸的说道,“这儿又没有别人,你说我们干点什么好。。。。。。”
韩烟翠一把抄起了梳妆台上的剪刀,天上红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放开她退后了几步:“好了,跟你开个玩笑,就这么讨厌我?”
“男人没个好东西。”韩烟翠冷冷的说道。
“我就是很久没见你了,所以想来看看你好不好,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既然你这么讨厌见到我,那我走就是了。”
韩烟翠突然想到了一件要紧事,她一把抓住天上红莲的袖子说道:“先别走!我有急事跟你说!”
“哦?”天上红莲一把抱住韩烟翠的腰一个翻身把她按到墙上,“那我们换个舒服的姿势说。”
韩烟翠又羞又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蛮子真是太可恶了。”
天上红莲嬉皮笑脸的说:“那你可以现在赶我走啊。”
韩烟翠拿他没办法,只得在这种状态下把如意去西夏召集黑市的事情告诉了天上红莲,其间天上红莲不断从她身上揩油,也不知他到底认真听没有。
“你不是喜欢玩吗?”韩烟翠一把打开天上红莲摩挲着她脖子的手,“你能不能去西夏帮她召集这场交易?”
“那个赛金枝终于舍得出来玩啦?”天上红莲咧嘴一笑,“这事听上去是挺有意思的,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会到西夏走一圈的。”
“你说你有时间是什么意思?”韩烟翠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质问道,“难道你不打算去帮她吗?”
“当然不打算,”天上红莲耸了耸肩,“因为我现在找到了更好玩的事情,这边的事情没办完,我是不会到西夏去的。”
韩烟翠着急的说道:“可是如果你不去的话,光凭如意怎么召集黑市交易?“
“那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任何事情都是变数越多越好玩,祝她玩的愉快。”天上红莲咧嘴一笑放开了韩烟翠,“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先走了,什么时候闲了我会再来看你的。”他轻轻一跃,跳到院子里翻出墙头不见了。
韩烟翠忧心忡忡,天上红莲不愿帮这个忙,如意此行的变数更多了。她恨恨的想,那个蛮子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宰相府的茶室中吕夷简在房间中央的蒲团上盘腿而坐,他养的那只奇丑无比的大兔子在蒲团旁边蜷成一团双目微闭,其神态比原来那只老母鸡更有吕相公的神韵。在吕相公周围的地板上摆满了碎纸片,上面的字有如出自孩童之手奇丑无比,内容都是些只言片语,乍一看根本不明白到底想说什么,这些纸片全都出自天上红莲之手,天上红莲最近在忙的就是在给吕相公传纸条。自从两人联手后,天上红莲便不断偷偷进宫翻看折子为吕夷简传递宫中动向,喜欢惹麻烦的天上红莲很喜欢这个差事,可惜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进宫翻半天折子什么都看不明白,吕夷简就让他把折子里的关键字抄下来,于是吕夷简就天天玩起了这猜猜看的游戏,几天下来,他看天上红莲这些天书一般的小纸条就跟看大白话一样明白,通过这些小纸片吕夷简对宫中的动态了如指掌。
今天送来的纸条也已阅闭,通过上面的只言片语吕夷简猜出又是关于灭佛的争论,他把纸条递给一旁的大兔子,大兔子津津有味的把字条吃了下去。
他站起身双手背后在茶室里一圈圈的踱着步,不断思考着近日发生的灭佛一事,这事又是丁谓出的主意。根据天上红莲从丁谓家里搜寻来的证据,吕夷简可以肯定他与耶律奇珍有来往,但关键是耶律奇珍又想通过丁谓达到什么目的呢?耶律奇珍选择丁谓显然不是偶然,他之前便深入大宋详细调查,丁谓应该是他千挑万选的结果,他确定丁谓会实现他的目的,即便有一天耶律奇珍像现在一样被软禁,无法继续操控丁谓,丁谓还是能不自觉的替他达到目的,而丁谓本人可能都不知道耶律奇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吕夷简把天上红莲从丁谓家里搜来的耶律奇珍所写字条一字排开,通过这些字条和最近发生的一切,他开始梳理耶律奇珍是如何控制丁谓推动事情向前发展的。耶律奇珍一来大宋就提出今年辽国要三百万斤铜,而大宋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铜,于是这笔铜成了现在朝廷混乱的导火索。刘娥下令由丁谓去集齐这三百万斤铜,于是丁谓借助此事搅起了一系列风波。他先指控天上红莲为扰乱汴梁物价的黑手,同时把吕夷简拖下了水,也许从那个时候起,扬州的物价情况已经开始不稳定,但天上红莲的出现转移了人们的视线,谁也没发现正在发生的灾难。接着丁谓按耶律奇珍的命令去法华寺抢夺铜佛,直到现在寺庙在整件事情里第一次出现,而耶律奇珍的这个安排显然是具有深意的。丁谓抢夺铜佛失败,于是小心眼的丁谓和法华寺结下了梁子。紧接着乾元出现了狸猫换太子的闹剧,皇上和太后因为这件事而决裂,给不给辽国三百万斤铜已经不再是一件讲道理的事情,而成了太后和皇上争□□力的战场,自此朝廷的局势彻底恶化,太后不再讲理铁了心和皇上对着干,执意要给辽国那三百万斤铜,同时丁谓借天上红莲的事彻底把吕夷简拉下马。这时扬州的物价之乱爆发,大宋缺铜的窘境愈发明显,丁谓作为三司使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但可巧不巧此时关于赛金枝的流言出现,丁谓借赛金枝又一次成功转移了人们的视线。接下来他一方面捉拿赛金枝,另一方面着手平定物价,但统统失败了。法华寺住持青峰为人正直不愿交出无辜的赛金枝,铸大钱的方法在汴梁也根本推行不开,在这种情况下灭佛成了唯一的选择。
回头看这件事,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完美无缺,计划者用大宋的铜币之乱推动事情的发展,再利用皇上和太后之间的矛盾扰乱朝廷,想到这里吕夷简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也不奇怪了,吕夷简一直致力于维持皇上和太后和平相处,除掉他显然更利于调拨太后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耶律奇珍会选择丁谓也在意料之中,丁谓执着于名利容易操控,同时又聪明过人精通钱货之术,丁谓几乎是不知不觉就被耶律奇珍牵着鼻子走。但是想到这里吕夷简还是想不明白耶律奇珍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已经把大宋搅得一团乱了,但是到这里一切就结束了吗?
吕夷简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书架上放置的一尊铜制小佛像上,这是前些年契丹使者带来进贡朝廷的礼物之一,当时刘娥赏给包括他在内的朝廷重臣每人一尊,契丹人崇佛之心远超汉人,出使邻国以佛像为礼物并不奇怪。吕夷简看着那尊佛像心中突然敞亮了,他更进一步看清了耶律奇珍的整个计划。丁谓乃三司使,想筹集铜料办法多得是,但耶律奇珍却指使他去抢夺法华寺的大铜佛,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在暗示丁谓灭佛了,整个事件的脉络就是缺铜——抢佛——更加缺铜——灭佛,也就是说灭佛才是耶律奇珍整个计划的最终目的。可是灭佛了又能怎样呢?假设现在宫里关着的那个耶律奇珍就是真正的耶律奇珍,他设计让大宋灭佛的真实目的是。。。。。。
吕夷简脑中如闪电划过,他目瞪口呆的喃喃道:“晚了,全都晚了,丁谓啊丁谓,整个大宋都被你害了!”
吕夷简匆匆把耶律奇珍所写字条收起来塞进怀里,他决定立刻找丁谓算账去,尽管现在可能一切都来不及了,但他起码要让那个蠢材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吕夷简一阵风一样离开了茶室,大兔子懒洋洋的看了一眼他急吼吼的身影,又开始慢悠悠吃起了地上的字条。
丁谓忙于灭佛一事一直未顾及家里,最近魏淑娴身体不好,他没有时间去问候,今天下朝后没有什么公务要处理,于是他决定提前回府。丁谓刚出三司使便有下官来报:“丁大人,刚收到山西发来的一封急报,您要不要现在过目?”
“山西?”丁谓皱了皱眉,他想不起来山西那边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于是他说道:“不必了,我回头再看,你们帮我收好吧。”
“是,大人。”
丁谓慢慢往出宫的方向走去,他快走出宫门的时候和一伙形色匆匆的人擦肩而过,丁谓留意了一眼,是寇准那伙人,寇准领头走在最前面,范仲淹走在最末,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皇上的寝宫。丁谓不由心中一惊:这伙人不是今天要闹事吧。他心想如果这些人真打算孤注一掷的话,他还是不要参合远远躲开的好,此地不宜久留。想到这里,丁谓加紧了出宫的步伐。
寇准等一伙人匆匆向皇上的寝宫赶去,今日他们决定冒险对皇上的真实状况一探究竟,朝中局势已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如果皇上继续被囚禁,很快就没有任何人能约束刘娥了,请愿、上折子都不管用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命一赌。他们怀揣着皇上在布条上写下的讨逆诏书,不过撕去了讨伐刘娥的部分只留下皇帝的亲笔落款,凭此御笔他们谎称皇上召见,才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这里。他们必须快一点,要赶在刘娥得到消息将皇上转移之前见到皇上,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他们今天就能将皇上营救出来。想到这里,他们几乎飞奔了起来。
寇准等人手持御笔进宫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刘娥的耳朵里,刘娥大为震惊,如果现在让寇准等人见到赵祯,她就真的完了。刘娥当即下令:“快!把官家转移走!千万别让寇准等人见到官家!”
赵祯已当了多日的囚徒,被囚禁的日子格外的漫长,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仿佛苍老了许多,宫里的下人和守卫全部被换,这些人似乎被下了命令不许和他说话,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人回应他,即便他动手打人,这些人也只是默默受着。现在赵祯已经习惯了这些只会呼吸的人形摆设,不再尝试和他们对话,他整日坐在窗前看着日头上升又下落,这一升一落之间,他只有十九岁的生命在苍白和虚无间流逝。
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了争论的声音。
“我等持有官家亲笔手谕,我们要见官家!”
“官家病笃,不在这里养病,你们不能进去!”
“放我们进去!官家一定在这里,他要见我们!你们敢抗旨吗!”
赵祯听出了寇准的声音,他眼睛放亮一下子站了起来,是寇准带人来救他了!赵祯趴到窗户上拼命喊道:“朕在这里!快来救朕啊!”
外面显然也听见了他的声音:“我听见官家的声音了!快放我们进去!”
冲突的声音愈发激烈,显然寇准等人已经打算硬往里冲了,赵祯不想坐等被救,他拼命向外面冲。这时两个卫兵冲过来拦住了他:“官家,你要上哪儿去,外面危险!”
“给朕让开!”赵祯吼道,“外面那些人是来救朕的,你们难道要绑架朕吗!”
“外面那伙人意图不明,恐怕会对官家不利,请官家快随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放开朕!寇准!快来救朕啊!”
尽管赵祯拼命挣扎,但他手无缚鸡之力,岂是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卫兵的对手,此时寇准等人已经进入宫内,赵祯觉得自己隐约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了,可是两个卫兵死死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出去,他只能含恨看着获救的机会就这么付之东流。
“官家!官家你在哪里!”
寇准等人一进到宫内就开始大声呼喊,宫中的下人想办法阻挠他们,但这帮现在连命都不想要的人岂是几个下人能拦得住的,他们推开挡道的人,在宫中四处搜寻赵祯的身影,然而却一无所获。
“寇大人,没找到!”
分散到各个房间找人的几个大臣重新聚集回寇准身边,纷纷称自己没找到皇上。寇准不禁愕然:他刚才明明听到了皇上呼救的声音,看来皇上已经被太后转移走了。想到这里寇准不由痛心疾首,他们就晚了一步。
“你们好大的胆子!”
室内响起一声暴喝,刘娥带着一干侍卫进来了,场面立刻被她所控制。寇准等人知道大势已去,他们镇定的向刘娥躬身行礼:“臣等拜见太后娘娘。”
“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刘娥怒道,“居然敢擅闯后宫,在官家的寝宫里大呼小叫,你们是想造反吗!你们都是朝廷重臣,竟然如此不懂规矩,来人啊,给我把他们全都扣押起来!”
“且慢!”寇准大声说道,“太后,还请先听臣等解释。臣等之所以闯进官家寝宫,是因为收到了官家的御笔,亲召臣等前来,臣等不得已才做出此等无礼之事。”
“哦?”刘娥冷笑一声,“那寇大人能不能把官家的御笔给我看看啊?”
“当然可以。”
寇准从怀中掏出写有赵祯亲笔落款的布条给刘娥看,刘娥定睛一看果然是赵祯的笔迹,而且那布料是从皇袍上撕下来的。刘娥心中不由一惊,她将赵祯看得那么严,这些手书到底是何时流传到宫外的?难不成他被囚禁之前就已经做好推翻自己的准备了?
刘娥故作镇定的说道:“寇大人所拿是官家的御笔不假,可是只有落款而已,官家并没有让你们闯进宫来。”
“太后,官家连续十余天不曾上朝,朝中大臣无人知道官家的具体情况,人人心中都焦躁万分。如今官家亲传手谕给我们,而且写在撕破的皇袍上,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危急的情况,怎会传与我等这样的手谕!尽管手谕上未对我等明示,但身为臣子收到这样的手谕岂有不心急如焚的道理!所以我等才闯进宫来,想看看官家到底遭遇了什么危险。”
“寇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官家身在皇宫,有这么多侍卫保护他,况且还有我在,怎么可能遭到危险?”
寇准环顾着宫中的侍卫说道:“就是因为有这么多人保护他,就是因为这宫里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才更可能遭遇危险!”
“寇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娥喝道。
寇准毫不畏惧的问道:“太后,在我等进来之前,我曾亲耳听见官家呼救的声音,但为什么进来后官家人却根本不在这里?”
“寇大人一定是听错了,官家本来就不在这里。”
“可是太后不是说官家病笃么,既然病笃,不在寝宫中养病又在何处!”
刘娥面不改色的说道:“近日官家说独自养病实在太过孤独,而且他病情也有好转的趋势,所以我让他到某位嫔妃的宫中去养病了,有个人陪陪他,他也不至于那么寂寞。”
“官家龙体欠安,怎能近女色?”
“这位嫔妃贤淑过人,不是狐媚之辈,而且我说了官家病情也有好转。”
“既然好转了,那为什么不来上朝?为什么不让大臣见他!“
“只是略微好转,还没好到可以见人的地步。”
“那太后能不能告诉我,官家到底在哪个嫔妃宫中?”
“寇准你问的太多了!”刘娥喝道,“后宫之事岂是大臣该插手的?如果我告诉你的话,难道你还想去闯妃子的寝宫吗!”
“那就让我们见管家一面!”
“我说了不行!”
随着刘娥这声暴喝,周围卫兵的刀剑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情况一触即发发,刘娥与寇准等人恶狠狠的对视着。寇准等人能闯到这个地方,刘娥一直以来张起的云遮雾绕的遮羞布已经被撕毁,他们所估量的不过是现在是不是扯破脸皮的最佳时机。
最终寇准选择退了一步,他向刘娥躬身行礼后说道:“既然太后执意不让我等面见皇上,那我等请求先行告退。”
刘娥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那你们就先走吧,记住,下次不可这么没有规矩!”
“是,臣等告退。”
寇准等人对刘娥再度行礼后从宫内退了出去,直到这些人都走了,刘娥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时她的后背已经沁出汗珠。如果刚才这些人真的和她撕破脸的话,刘娥没有自信自己能控制住场面,她不可能真的把这些人全都扣押起来,这么多朝廷重臣一下子全不见了,这事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朝中肯定会掀起滔天巨浪。
这时刚才押走赵祯的卫兵之一回来向刘娥禀报:“回禀太后,官家已经被藏好了。”
“你们把他藏到哪儿了?”刘娥小声问道。
“藏到关押耶律奇珍的那座冷宫里去了。”
刘娥心中惴惴不安,只要赵祯还在宫中,那些大臣总有一天会想办法闯进来找到他的,他不能再留在宫里了,可是现在也没有条件把他藏到宫外,一旦他被人找到,那她就完蛋了。锐利的恐惧不断刺痛着刘娥的神经,赵祯在她的心目中不再是那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是敌人,他是毒瘤,只要他活着,她就无法活下去。刘娥当即下定了决心:她要活下去,不顾一切的活下去。
“快,传我的命令,”刘娥对那卫兵低声说道,“去把他的衣服换了,关进大理寺的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