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幸秀才的阴谋(1 / 1)
一轮冷月挂在皇宫的上空,月亮的清辉洒在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耶律奇珍倚在窗口凝视着天上的月亮。清冷的月亮倒映在他的眼睛里,那双原本清亮年轻的眼睛现在也隐隐有了些疲惫的神色,也许是因为最近他经历的太多,也可能是因为最近他想的太多。
耶律奇珍想起了草原上的月亮,那里的月亮更大更亮,偶尔能看到鹰孤单的影子划过月影,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看着那轮月亮,耶律奇珍经常觉得自己要与月辉融为一体。比起拥挤的城市,耶律奇珍从小就更向往无尽的远方,是广阔的天地将他打磨的如此耀眼。他的祖母萧燕燕曾一遍遍的告诉他,奇珍,飞吧,努力的飞吧,永远不要弄脏你的翅膀。。。。。。
突然耶律奇珍拿起手边的花瓶向房间的黑暗处狠狠掷了出去,然而并没有想起意料中瓷器破碎的声音,一个人提着花瓶从暗影里走到了月辉中:是天上红莲。
天上红莲将花瓶放在桌子上:“干嘛扔这么大的东西,要是把外面的守卫招来可就有大麻烦了,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才进来的么?”
“他们把我随身的武器都收走了,不过你来干什么?我现在可没什么能招待你的。”
“我是来让你履行我们的约定的,你说我让汴梁市面上的铜钱减少,你就把那只海东青送给我,我要做的已经做到了,你该把鹰给我了。”
“它不愿意待在这么狭小的皇宫里,现在正盘旋在汴梁的某处,”耶律奇珍从腰间摸出一物扔给天上红莲,“接着。”
天上红莲一手接住,原来是个哨子。
“吹这个哨子,它就会出现,那只海东青现在归你了。”
天上红在桌子边坐下仔细研究着手里的哨子,耶律奇珍说道:“鹰已经归你了,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我相信你不会喊的,”天上红莲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因为你肯定不愿意被人看见跟我在一起。”
“不错,”耶律奇珍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现在处境算不上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了。”
“我最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让我减少汴梁的铜币。”
“你不是就喜欢捣乱么,我给你一个捣乱的机会,还给了你一只那么珍贵的鹰,既然你玩的很开心,还在乎目的干什么?你是个在乎目的的人吗?”
“我不是,我只喜欢经历时的乐趣,但是现在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我觉得追寻背后的原因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你想干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但我觉得这一切都跟你有关系。”天上红莲探究的看着耶律奇珍。
耶律奇珍微微一笑:“那你就去找找看吧,看看我跟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系。”
“好啊,”天上红莲咧嘴一笑,“你在这件事里藏得越深,我寻找起真相来就越有意思。”
“你赶紧走吧,这个时候出去还容易些,如果你再不走,恐怕就要被禁军的箭射成马蜂窝了。”
“对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前段时间一个守边的宋将在蜂巢被杀,我看见是谁杀了他,那个死人身上带了一封辽国皇帝写给宋国皇帝的信,那封信现在在我手里。”
耶律奇珍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一层阴影爬上了他的脸,他从袖管里摸出一件东西捏在手里,那是一支象牙筷子,但一头被磨得像针一样尖。
“你的脸色变了,”天上红莲脸的笑容愈发得意,“看来你认为那封信很重要,那封信也确实很重要,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象牙筷子如闪电一样从耶律奇珍手里飞出,天上红莲一偏头避开了,筷子擦着他的头发扎进柱子足有一寸深。
“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吧,”天上红莲咧嘴一笑露出自己白森森的牙齿,“隔着一面墙外面可站满了禁军,如果我们动手你就真的完全暴露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耶律奇珍强压着怒气说道。
“我只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想看看你下一步到底想怎么玩。也许在你的目的实现之前,你布的局就已经被我拆了。”天上红莲晃了晃手中的哨子,“可惜你已经把这支召唤海东青的哨子给了我,现在你无法和任何人联系了,再见。”
“你!。。。。。。”
耶律奇珍大步上前一步,但天上红莲已经跳到梁上隐入黑暗中了,房顶的瓦片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看来他已经跑出去了,耶律奇珍无法再追他了。耶律奇珍的心沉了下去,他不知道天上红莲到底对事情了解到什么地步,但他失去了海东青已经无法与外界联系了。焦虑的神色袭上了耶律奇珍的脸,他现在只能期待外面的事情能进行的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天上红莲把事情搅乱之前实现自己的目的。
望春楼那间废弃的小柴房里,如意正坐在柴堆上生着闷气,见过吕夷简后她一直心情不好。
这时韩烟翠推开门走了进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子兰呢?”
“谁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如意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摆着一副臭脸,这么大的脾气小心折寿。”
“反正我这颗脑袋随时要掉,还不如自己气死自己划算一些。”
韩烟翠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样子居然是原来天下第一女掌柜,就你这么个脾气,那么大的家业你是怎么守住的?”
“我家的产业都是祖宗们挣下的,我根本不用费什么功夫。如果你生下来就有那么多钱,就会发现赚钱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钱是会自己生钱的。你知道为什么世人都想有钱有权吗,因为金钱和权力真的是太好用的东西了,当金钱多到一定地步,权力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天赋就能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一切目的。过去人们一直认为赛金枝很厉害,但其实厉害的不是赛金枝,而是她拥有的钱,不管谁拥有那么多钱,都会变得很厉害。你看看我现在,没有钱就什么都没了。我是真的觉得赛金枝已经死了,过去那个金光灿灿的赛金枝不过是被金钱制造出来的幻象。”
韩烟翠默默的听完她一席话,片刻后她微微一笑道:“你。。。。。。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人一鹰纠缠着从门外滚了进来,韩烟翠和如意吓得尖叫着躲到了角落里。两人定睛一看,闯进来的人原来是天上红莲,他披散的头发乱七八糟,浑身到处被挠的全是伤口,与他纠缠的鹰放开了他从门口飞了出去,天上红莲胡乱把头发撸到脑后不知用什么语言叽里咕噜的大骂了一句。
韩烟翠惊魂未定的说道:“你这是弄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真是吓死我了。”
天上红莲哼了一声说道:“我早晚会驯服那只鹰的。”他说着端起韩烟翠送进来的食物就大嚼特嚼起来。
“那是我的,你给我放下!”如意喊道。
天上红莲大口把食物吞下去,将空盘子展示给如意看:“不好意思,我吃完了。”
“你这蛮子!”如意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
韩烟翠说道:“你不说要走么,怎么又回来了?”
“现在汴梁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好玩了,我怎么舍得离开呢,再说我还没找到多宝如来呢。”
“那你现在都查出些什么了?”如意问道,“到底是谁在背后造我的谣?”
天上红莲故作神秘的说道:“我现在有了些眉目,但事情的真相还不明朗,对了,你们听没听说过一个叫花拙斋的人?”
“花拙斋?”如意皱起了眉头,“这名字听着好熟啊,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那‘奇俊花郎’呢?”天上红莲提示道。
如意一拍巴掌:“你一说奇俊花郎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花拙斋嘛,我见过他。”
“他是什么人?”
“那是我十几岁时候的事儿了,那年的科举考试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叫花拙斋的秀才进京赶考,那秀才长得就像画里走下来的人,他不光人长得俊,文章也写得俊,考试还没开始他的文章就被集结成册印刷出版,一时引得洛阳纸贵,不光文人墨客买他的书,连闺阁少女也买他的书,当时他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啊,汴梁人称奇俊花郎。后来他不负众望一路闯进了殿试,大家都认为今年的状元肯定是他了,就算当不上状元,也肯定出不了三甲。每年放榜之前,大家都会想办法结交今年的热门状元人选,当时我爹也带我去拜访了那个花拙斋,还给他送了不少礼物,希望等他状元及第平步青云以后,我们也能沾沾他的光。那个花拙斋长得确实是俊,我不过见了他一面就差点被他当场迷住。”
“那他后来呢?做官了吗?”
如意耸了耸肩说:“没有,那年的皇榜放出后,花拙斋最后居然连个进士都没中,榜上根本没他的名字。然后这个人就销声匿迹不见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哎,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的。”
“你怎么可能认识花拙斋,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我要走了,不跟你说了。”
天上红莲闭上嘴不再做任何回答,他注意到刚才韩烟翠已经出去了,她出去的时候神色慌张,眼角还挂着泪痕,花拙斋这个名字似乎对她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天黑以后,上官子兰还是没有回来,如意一个人在躺在蚊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躲在这里好几天没出门,无所事事又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如意闲来无聊开始琢磨起天上红莲为何会提到花拙斋这个名字,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识花拙斋的,他提起这个人,难道是因为整件事和花拙斋有关?这个早该被遗忘的名字最近似乎不是第一次出现,她一定还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如意翻来覆去半晌突然猛地坐了起来:上次上官子兰带她去幸秀才的小酒馆喝酒,酒馆的墙上以龙飞凤舞的草书写了一篇文章,文章的落款正是花拙斋。如意的心中隐隐激动起来,她要再去一趟幸秀才的酒馆,说不定可以找出些什么。
如意偷偷摸摸的出门找到了幸秀才的小酒馆,酒馆已经关门了,门前的木板都已放下,如意摸到后门找到一扇窗户跳了进去。里面黑灯瞎火的,如意的眼睛适应了半天才分辨出这里是厨房。她正寻找着出去的路,突然不小心撞到了一堆柴禾上,堆在墙角的柴禾哗啦啦的倒了一地。轰然巨响吓得如意差点灵魂出窍,她站在原地半晌没敢大声喘气,直到确定这屋里确实没人,她才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如意赶紧摸黑把柴禾摆回去,她蹲下来时突然发现柴禾后面藏了一口大箱子,箱子很沉,根本挪不动,上面挂着把锁,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如意仔细看了看箱子,借着朦胧的光线,她发现箱子上印了一只金黄色的天鹅展翅欲飞。如意来不及多想,她把柴禾摆回去继续向外面摸去。
外间就是酒馆了,小酒馆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所有的凳子都倒扣在桌面上,墙壁新近都被重新粉刷过,上次留有花拙斋落款的文章已经不见了。
正在如意着急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拆卸门板的声音——有人来了。如意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四处扫视了一圈,一头钻进柜台后面躲了起来。
门板被拆下来后,如意听到有人进来了,酒馆里一盏小油灯亮了起来,点灯人很谨慎的把灯光遮住,如意看到三个人的影子被投射到墙上。一个身材高大壮实,一个中等身材没什么特征,还有一个衣冠不整的靠在那壮汉的身上,那人身形柔弱,一眼看去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身材适中的人愤愤的说道:“花想容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喝醉后在大街上耍酒疯,到处喊是他杀了候耀疆,还好街上没什么人,要是被人听见了可怎么得了!”如意听出那是幸秀才的声音。
“花贤弟心情抑郁,你也不要全怨他了。”那壮汉说道。
“还不怨他吗!我早说过留着他迟早要坏事!”
靠在壮汉身上那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起来:“是我杀了候耀疆!是我杀了他!是我要毁了整个大宋王朝,大宋马上就要完蛋了!呕。。。。。。”他突然倒在地上剧烈的呕吐起来。
“你看看他成了什么样子!”幸秀才愤恨的说道,“白虎,你想办法把他送走吧,不能再留他在汴梁了。”
“花贤弟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亲眼看到大宋王朝倾颓的那一天,你这时候赶走他,他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还有何意义了?”
“我也是不得已,如今形势紧迫,容不得再出任何差错,”幸秀才厉声说道,“候耀疆随身那封书信丢了,谁知道耶律王子会不会被牵连,现在我们与他失去了联系,本无法得知他的情况,一切只能凭我们自己判断。不过好在我们手里有钱,物价骚乱也在继续,而且现在朝廷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赛金枝身上,暂时可以掩护我们。可是现在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朝廷那边太后和皇上之间的情况也不得而知,我们必须加快事情的进程,决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那阿拉伯人到底还愿意给我们多少钱?”白虎问道,“我们与他订立的协议是,我们帮他找到多宝如来,不管我们的计划需要多少钱他都会提供,可是现在我们根本就没找到多宝如来,却已经花了他无数的钱。他说过,他是个绝对守信用的人,可是如果跟他订立协议的人不守信用,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我觉得,我们可能无法找出他要的什么多宝如来了,他最后。。。。。。会怎么对我们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幸秀才着急的说道,“先用他的钱达到我们的目的,至于能不能找到什么多宝如来我才不在乎!只要实现了我推翻天下的宏愿,那个阿拉伯人又能怎么惩罚我们呢?现在趁着他还愿意给钱,我们要加快自己的脚步,今晚就想办法通知赵掌柜,让他在暗中开始洗钱,不出两日汴梁的物价就会大乱,同时马上联系南方我们的人,让他们立刻煽动饥民造反,南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要有人稍加煽动立马就会反,让那些饥民汇合商丘一带的土匪尽快打到汴梁来,如果事情进展顺利,辽人也能帮我们一把的话,这天下必定是要完了!”
“那花贤弟他。。。。。。”
“送走!”幸秀才毫不留情的说道,“不想他死,就把他带走!现在我绝对不能再留他了!”
“好,我明白了。”
“今夜我就去制作密信,你立刻将密信送出去,事不宜迟,尽快行动吧。至于这花想容,两日之内你想办法把他送出汴梁,如果他惹了什么事情出来,大家就只有一起死了!现在我们赶紧离开各做各的事吧,被人注意到就不好了。”
”
屋内的灯光一下子灭了,三个人次第离开,镶门板的声音响起后,酒馆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如意才从柜台后面站了出来,刚才惊魂一幕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万万想不到,就是这个开酒馆的不起眼的老好人幸秀才策划了一个惊天的阴谋,虽然听不懂他们刚才说的全部,但如意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整个大宋都要被他们搞完蛋了,而自己也是他们这个阴谋里的棋子。
天下要大乱了,汴梁不能待了,赶紧通知自己相熟的人,大家一起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