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隐形富豪(1 / 1)
上官子兰从云雨堂匆匆下来,楼下禁军还乱哄哄的簇拥在那里审问着目睹了刚才情形的过路百姓,上官子兰钻过拥挤的人群走向昼锦楼,账房先生鲁能正在昼锦楼下等他。鲁先生一看见他赶紧小跑着急匆匆的迎上去说道:“少爷,我把你给的那封信给禁军统领一看,他们马上就来了,幸亏他们来的及时,那个闹事的人也自己知趣的走了,不然真是要出大事呀。”
上官子兰上下打量了一眼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鲁先生,拱了拱手道:“鲁先生辛苦了,难为你长了这么一身肉还跑这么快。”
鲁先生拉下脸不高兴的说:“我为了少爷你的事才豁出命去的跑,你居然还嘲笑我。”
上官子兰哈哈笑着说:“鲁先生不要生气,我这是在夸你办事牢靠呢。对了,丁大人还在么?”
鲁先生有些不情愿的说:“还在刚才那个包间里。”
上官子兰吩咐道:“你给那些禁军多拿点酒钱,一定要把他们招待好了,我上去见丁大人。”
上官子兰急匆匆的跑上了昼锦楼的四楼,昼锦楼的四楼是专门给达官贵人设的雅间,厚厚的墙壁阻隔了楼下的嘈杂,陈设优雅别致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空气里隐隐飘着檀香的清香,一上来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上官子兰调整了一下呼吸,整理好衣服,踮着脚尖向一间隐隐飘出琴声的雅间走去。他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屋里的琴声真切的传了出来,开阔的房间里三司使丁谓正坐在一幅竹帘前如痴如醉的弹着琴。空气里有一股浓郁的香味,但却不见屋里点香,只从丁谓身后的竹帘下面不时飘出几缕白烟。
上官子兰清了清嗓子便要跪下去请安:“丁大人。。。”
“不要出声。”沉浸在琴声中的丁谓不悦的打断了他,上官子兰立刻噤声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丁谓的琴弹得行云流水渐入佳境,在琴曲达到□□的那一刻,他身后的竹帘突然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帘后浓浓的白烟如瀑布一样涌了出来,整个房间里立刻被白烟淹没,霎时恍如仙境。上官子兰不禁叹道:“真是妙哉!”
白烟渐渐散去,上官子兰这才看清帘后原来点了无数枝上等檀香,刚才的白烟就是这些檀香燃烧散发出来的,空气里依旧萦绕着浓郁的香气,上官子兰赞叹道:“小人刚进来的时候还在奇怪,向来喜欢熏香的丁大人怎么今天没有点香,原来是大人想出了这么绝妙的熏香方式,大人的心思果然不是我这样的粗鄙之人能想到的。”
丁谓略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刚才弹得是晋时的琴曲,这曲子本已失传很久,但前段时间有人找到琴曲的残片献予我,我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复原了整首曲子。传说当年的雅士用极细的金线挂起上佳的竹帘,在帘后再焚上上好的檀香,等曲终时,金线恰好不支竹帘的重量断裂,那时也正是珠帘后的檀香烟雾积累的最厚重的一刻,霎时就会香雾四溢,如登仙境,今日一试前人所言果然不虚啊。”
“到底还是丁大人博学,这等事一般人怎会晓得。”上官子兰垂首说道。
丁谓问道:“禁军来了?”
上官子兰赶紧躬身说道:“大人的手书送到后禁军马上就赶到了,小人已吩咐鲁先生去好好招待他们,务必让军爷们满意。只是为了个烟花女子,竟劳烦丁大人出动禁军,让大人见笑了。”
丁谓摆了下手说:“无妨,冲冠一怒为红颜,自古最是风流的事情,我丁谓就喜欢风雅之事,这次自然要成全你。”
上官子兰立刻跪下叩首道:“大人如此抬举小人,小人为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丁谓笑眯眯的说道:“起来吧,禁军统领乃我一手提拔的幕僚,这种小事不足挂齿。我原来也用过别的商人帮朝廷做买办,但哪一个都没有你机灵,你做事让人放心,我也愿意成全你。”
上官子兰站起身谦卑的说道:“都是大人抬举。”
丁谓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说道:“你做了五年的朝廷买办,想来也捞到不少好处吧。”
上官子兰赶紧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尽心竭力为大人办事,好处必然都是大人的。”
丁谓哼了一声说:“在我面前用不着装,给朝廷采买东西里面有大多的油水我比你清楚,这是个正儿八经的肥差,别的不说,光是给这昼锦楼采买东西你一天就能赚多少?昼锦楼说是官办酒楼,事实上都快成你上官子兰的了吧?”
上官子兰惶恐的说道:“大人恕罪,小人不敢当。”
丁谓笑了下说:“你不用害怕,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众人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你一个商人唯利是图是情理之中。我看中的是你的小心谨慎,不露富不炫耀,如此我们才能不被暴露,从而好处均沾,利益共享。”
“大的好处自然都是大人的,小人只求些蝇头小利。”
“蝇头小利?”丁谓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五年暴富的速度无人能比,除了当年的赛家,你现在怕是这大宋境内第一人了吧。”
上官子兰低着头说:“大人说笑了,小人也有小人的难处,最近所有东西都在跌价,生意确实难做,若大人能放点钱到市面上,让市场活泛些。。。”
丁谓哼了一声打断他道:“操控市场之术,我比你精通的多,钱多则物重,钱少则物轻,最近东西都在跌,主要就是因为铜钱不够用了。我已命山西的铸钱炉多铸一百万钱,解决钱荒轻而易举,但现在我就是想让这物价再跌一跌。”
上官子兰赶紧凑上去说道:“不知大人有何想法?”
丁谓慢悠悠的说道:“我想让粮价跌下来,等粮价跌到最低的时候,你就去江南以最低价把那边粮仓里的粮给我买回来。”
上官子兰浑身一震压低声音说道:“大人,那可是赈灾粮啊,今年南方大旱,只怕最后要颗粒无收,到时候朝廷肯定会开仓放粮的,若是到时候放不出粮食来,一层层追究下来,只怕。。。”
“怎么,你怕了?”丁谓打断他道,“五年前你跟我做的第一笔生意不就是倒卖赈灾粮么,低价买进来,再以高利贷贷给那些农民,你不就是靠这个发家的?当年我不过是三司使副职都没有出事,现在我乃堂堂三司使,哪个敢跟我过不去,那边的管事的是我一手提拔的,我早就和他通好气了,你放心去办便是。”
上官子兰有些不安的小声说道:“只是这回灾荒确实严重,前些日子我去江南采买,那里的人确实是。。。”
丁谓打断他毫不客气的说道:“哪一年没有灾民,饿死一两个饥民算什么罪过!我在江南有一处私家宅院,今年正想扩建,只是旁边都是农田不敢公然侵占,不然非被好事者背后参一本不可。等那些田地的主人快饿死的时候,自然就会找我借贷,等他们还不起的时候,自然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侵占他们的农田修建我的宅院,这事是我今年的头一件要紧事,你不要扫我的兴。”
上官子兰沉默了片刻后垂首说道:“大人交待的事,小人尽力去办便是。”
“哦,对了,”丁谓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去吩咐你给后宫准备的礼物,最近先不要送过去。”
“为什么?”
丁谓恼火的说道:“都是寇准那个老东西回来了,台谏院那些个多嘴的言官见党魁回来给他们撑腰,最近弹劾的奏章像雪片一样,连大臣在朝上打个喷嚏他们都要说三道四,若是给后宫送礼被他们知道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小人明白,最近一定小心些。”
丁谓满意的挥了挥手说:“好了,你下去吧,对了,再去叫几个人给我把这竹帘挂起来,我还要继续弹琴。”
“小人立刻去办。”
上官子兰恭恭敬敬的从丁谓的房间里退了出来,直到进了昼锦楼算账的账房室里,他一直毕恭毕敬的脸上才浮上了一丝不悦和嫌恶。正在低头算账的鲁先生对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少爷。”
上官子兰想了想说道:“鲁先生,盯紧江南那边的粮价,等降得差不多了,就去把粮仓里的粮都买回来。”
鲁先生一听这话立刻大惊失色:“少爷,今年江南大旱,到现在都颗粒无收,你把赈灾粮买走了,那边的农民岂不都要活活饿死!”
上官子兰有些烦躁的说道:“是丁大人交待的事,你只管去办便是。”
鲁先生义正言辞的说道:“那个丁谓就是个狗官,自从你和他搅到一起,办的就都是些混账事!”
上官子兰暴怒的说道:“鲁能,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东家了!”
鲁先生毫不畏惧的说道:“我鲁能看不过去的事情就是要说出来!当年你请我做账房的时候才刚十八岁,虽然手里没什么本钱,但一个小小少年郎踏实肯干不怕辛苦,我就是看中你这点才愿意跟着你干,可是五年前你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想尽一切办法巴结那些权贵,你巴结谁不好,偏偏巴结那个丁谓,这五年来赈灾粮你也倒卖,军粮你也倒卖,你还放高利贷,兼并贫苦人家的土地,强取豪夺,偷奸耍滑,还有什么你干不出来的!”
上官子兰大声反驳道:“可是我挣到钱了!这就足够了!”
“你没听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吗!”
上官子兰哼了声说:“我书念的少,不懂这些,况且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我就是汴梁第一号大混蛋。”
“你不怕死后遭报应吗!”
“那就来报应好了!”上官子兰暴怒的吼道,“我到时候会跟阎王爷说清楚,所有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我上官子兰做的,不要报应到你鲁能身上!”
上官子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看上去像疯了一样激动,鲁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少爷,老头子我三岁开始打算盘,如今马上就要六十了,无奸不商这道理我懂,但是你干嘛非要掺和朝廷的事?倒卖赈灾粮这种事,最后的结果可能是数不清的人命啊。”
上官子兰厉声说道:“你懂什么!自古以来若是只有财富没有权力,财富只会成为祸根,只有官商勾结才有出路。”
鲁先生冷冷的看了他片刻重新打起了算盘,他淡淡的说道:“你是掌柜的,你说什么我去办就是。”
上官子兰沉默了片刻走过去对鲁先生有些歉意的说道:“我刚才有点着急上火了,我知道你看不惯丁谓,可是我现在搅得太深了,一时根本不可能脱身,等把这次的事情做完,我一定想办法脱身,以后做正经生意。”
鲁先生不咸不淡的说道:“这话我好像不是第一次听了。”
“这次是真的,”上官子兰肯定的说道,“我的目标就是家财一亿白银,只要达到目标我就立刻收手。”
一亿白银,这正是当年赛家被抄后朝廷得到的所有财富。鲁先生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你现在变成这样,是不是当年赛金枝满门被抄的事刺激到你了。。。”
“不许提赛金枝!”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上官子兰一听这个名字突然张牙舞爪的跳了起来,“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提赛金枝!”
“算我什么都没说。”鲁先生赶紧埋头算账,上官子兰跟吃了炮仗一样吱哇乱叫的上蹿下跳,发了好一阵疯才冲了出去。
鲁先生刚松了口气,上官子兰又跑了回来吼道:“对了,给后宫备的那些个礼物暂时先不要送过去,还有不许再提赛金枝这个名字,不——许——再——提!”
上官子兰狠狠的摔上门走了,胖胖的鲁先生都被震得几乎要跳起来。